第二十三章 患难相扶
陆逑的人缘不是很好，如今我的人缘怕是更糟。所有人见了我都退避三舍，害得我都没法问陆逑在哪。没办法我只好问夫子，夫子不仅顾左右而言他，还隐晦地劝我不要与他来往过多。我问为什么？夫子说如果我实在找不到他，就去长公主那看看。
我一头雾水，一路问到长公主的宫殿。
刚到门口就看见外面几个太监三五成团地聚在一起。他们手上拿着扫帚，看样子原本应该是在扫地，现在倒是聊得挺欢。
“公主这次可动了大怒。”
“不就一个男宠？新人换旧人的事多了去了，公主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你懂什么！公主贵为陛下的长姐，吃穿用度向来是挑最好的，什么时候捡别人用的东西用过？甭说别的，就是已故的驸马从前都是奉公主为尊的！”
“区区一个男宠胆儿也忒肥了些，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背着主子跟男人厮混，这不是打咱公主的脸吗？”
“你说怎么就有那么贱的人呢？好端端的男人不做，非要给男人捅（哔哔——）子！”
“噤声！你嘴里的‘男人’咱们可惹不起！”
“好好我不说，人贱自有天收！”
“哎哟！谁走路没长眼啊！”
一身火色衣裙的姑娘撞了过来，连带我也摔了个跟头。回神一看，地上坐着的居然是谢缨，我慌忙爬起来去扶她。
“怎么是你？不用你扶！”
我手伸出一半讪讪地收回。摸了摸鼻子。
我好像没惹她啊？
身后的丫鬟把谢缨扶起来。她黑着个脸，没好气地冲我嚷嚷：“你来这里做什么？”
尽管有点不喜欢她的傲慢，我还是耐着性着回答:“我找一个朋友。”
“朋友？什么朋友？”
“他叫陆逑，今天没来太学院。听说来长公主这能知道他的消息。”
谢缨面色一沉，来回将我打量个遍，那眼神简直就是看垃圾没什么差别。她琼鼻微皱，随即冷笑出声：“真是什么样的人交什么样的朋友！”
我皱眉。“这话什么意思？你知道他在哪？”
谢缨横我一眼：“你那朋友爬上了轩辕熙的床，昨夜被长公主轰出去了，连带撤了学籍！”她盯着我转了圈，言语带刺：“怎么，他没跟你说？”
心里陡然一紧，刚才那些太监说的男宠就是陆逑？
她朝我微微倾身，充满灵气的美眸染上了一层怨意。年纪不大语气到透着一丝狠意：“你怎么就没和他一道儿滚呢！”
我有些窝火，忍不住开口提醒她：“谢缨，你好歹也是谢府家的小姐，说话该温柔点。”
“苏秀我警告你，离太子远点！”
谢缨双眼似刃，那眼神就跟我抢了他相公似的。
无视掉谢缨的疯言冷语，我脑子里不停回荡一个声音：
陆逑是男宠，是长公主的男宠。
陆逑被撤了学籍！
陆逑被轩辕熙那王八蛋给骗了！
混蛋！
我掉头就走。身后谢缨骂的难听，骂了什么话我没心情听。
我一路小跑，遇人就问安王在哪。人缘太差就是这么不好。很多人见了我就退避三舍，好不容易抓了个太监问到地址。还没到安王府，迎面被一个撞人到。
他浑身酒气，跌坐在地上。我回神一看居然是陆逑！
陆逑脸色发白，身上是湿的。整个人失魂落魄的狼狈至极。
我急忙一把拉起他。“我到处找你！你怎么弄成这样？”
陆逑却一把将我推开，坐在地上不起来。
我心头一把火，直接拽着他的领口冲他吼：“快起来！坐在这里干什么？”
陆逑突然一把抱住我的腿嚎啕大哭，边哭边抽抽噎噎地说：“之前安王答应过我帮我谋份差事的……如今大公主把我赶出府，我学籍也丢了，安王现在翻脸不认账……你说我以后怎么办？”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抱着哭，路过的人不停回头看，我觉得有些尴尬。连拖带拉的把他拽起来。
“你先起来！一个男人街上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陆逑死活不撒手。没办法，我只能连拖带哄地把他带到一处酒楼。又点了几样小菜，顺便还给他倒了杯热茶。
陆逑止住哭哭啼啼的样子，抿了口茶。
我见他平静了些，这才迟疑开口：“陆逑，他们说你是长公主的男宠……是真的吗？”
陆逑怯怯地瞟我一眼，微微点头。说话还有些抽噎：“你不会也看不起我吧？”
我心里默念了两遍“英雄不问出处，朋友之间要患难相扶”。一咬牙，语气温柔到不可思议。
“怎么会？你是我朋友不是么？”
陆逑睁圆了眼，泪花有再次飙出来的趋势。
我心中警钟一响，赶紧又说：“你别哭！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吧！”
陆逑点头，眼睛湿润润的，说话还抽抽。
“我出身不好，入府做了下人。长公主喜欢我，她教了我些诗书，还安排我进了太学。只不过在这宫里出头哪有那么容易？那天安王说，只要我陪他一晚他就让我进晴阳殿，还给我安排个差事，我一时心动就答应了。结果完事后他翻脸不认人……”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小心翼翼的问了句：“所以长公主知道这件事后就把你赶出来了？连带撤了你的学籍？”
陆逑点头。
我忍不住还是说了句：“不过这事你确实做的不对呀……既然长公主对你有恩，你和安王在一起她当然会生气。”
陆逑很是激动的大声反驳：“可是安王也不该不守信用！”
我无语望天。担心再说下去他又情绪失控，只好换个话题：“那你今后怎么办？还想去太学吗？”
陆逑摇头：“去太学没有背景很难熬出头，我现在名声这么坏估计更难。我想在宫里谋份差事，以后再想办法。”
我点头。随手帮他把茶满上：“这也是个办法，先活下去最重要。今后有困难的话你就来找我吧，只要是我能做的我会帮你。”
陆逑感动地一把抓住我的手：“真的么？就知道你人好！”他想了想，又说：“你不是和太子那边比较熟么？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我和太子也没有特别熟，就是说过几句话……”顺便吃过一次饭。
陆逑面色一沉，随即甩开我的手：“还说你是朋友？根本就不想帮我！”
我有些为难，叹了口气：“我试试看吧，但是不保证能帮得到你……”
陆逑眼睛一亮，一巴掌拍在我的肩上：“就知道你最好了！”然后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抄起筷子狼吞虎咽。
我默。忍不住小小声说：“你是不是压根就没听到我说不保证成功……”
和陆逑和好后我就一心扑在学习上。
这段时间我读书努力到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下午回到家就窝在哥哥的书房里一直温书到傍晚，吃过饭后继续滚书房预习。之所以去哥哥的书房是因为他在晴阳殿，肯定收藏了不少典籍。
很快，一转眼就到了庭测。
庭测当天，太学院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太学院素来注重测试成绩，不论大测小测每个人的成绩都会登记存档。考试的规矩是仿制春试而定的，纪律十分森严。
试题公布的那一刻我又喜又悲，题目是“行舟”。
喜的是我昨天刚好看过这篇论述。论点出自《大义》，作者是前朝大儒乔老。整本书讲的大概是国家、战争和百姓的关系。
悲的是我这书我只看了一半，恰好看到“为民·行舟篇”这篇就滚床上睡了。
我十分伤感，此时此刻只能在心里默默大喊：老天啊！你这是在逗我玩？
努力回忆昨晚看过的内容，拼拼凑凑了一些，哀怨交卷。
庭测的结果可想而知。太学院九十余名考生，我排名六十八。六八六八，数字还挺吉利，即顺①又发。
夫子倒是满意的很。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夸我进步神速，要大家向我学习。夫子夸我的时候太子恰巧路过。回头放学的时候他又把我夸了一遍，然后说了句继续努力。
入太学三年，我还是头一次被人夸，还是一天之内被两个人夸。夫子夸让我那小小的虚荣心得到满足，太子夸我那是大大的满足。我在懊悔昨晚不该那么早睡的同时心里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得意，真的只是一点点……
不过很快的，我想起陆逑委托我的事。说实话，以我目前这种半桶水的情况，实在没有脸面麻烦太子。如果我有哥哥那样的才华，兴许还能够帮的上忙。我突然想起三年前某天，我刚入太学不久展肖对我说的话。
“若想让别人高看你，首先就要让他觉得你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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