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这……宋瑶不知道应该如何决断，或者说此等事便是听听便吓得她面容苍白，又如何敢去深思熟虑。一时间她心神大乱，连他们的身份都不想过多深究，便向云间照要了一个藩篱戴在头上，想要出去走走，云间照自是同意。
宋瑶从上房出来，忧心忡忡地下楼，一楼大堂里还是坐着一些外来游人一起吃酒听书，按理没什么奇怪，只是宋瑶突然看到了角落里的一个人，顿时如遭雷击。
因为他们曾经一起赏过雪看过花，一起吃过宋国大街上最便宜的小摊子。每到这时候他就和摘下一朵花盘进她的乌发里，或者拿出一方洁白的帕子一边擦干净她的嘴一边笑言，“小公主吃得满嘴油”。
许是缘分天注定，楼下喝酒的人也恰好抬了个头，从前的神仙眷侣两两相望，但是此刻的他们早已不是当初了。
“叶……叶青。”宋瑶吐出两个字，明明他的名字是那么简单的二字而已，但她念出来时却是心如刀绞。
她的身体忍不住向他奔跑过去，或许是想再听到一次他叫自己“瑶瑶”。但是——
“娴妃……娘娘。”
…………
云间照倚在三楼回廊上看完了这一切，她见宋瑶身子摇摇欲坠，飘然下楼扶住了她。
“你是……那天的那位小姐。”叶青声音中仍然带着苦涩。
我们离开这里，你带着我走好不好？宋瑶的嘴唇被她自己重重咬住——她害怕，害怕自己会说出什么切肤之言。
但是叶青像是已然明了了她的意思，他摇了摇头，“瑶……娴妃娘娘，您现在是晋国君的……宫妃。”他也闭上了眼睛，“您还是宋国公主。”
以前她还未嫁人，她是公主，他是方士，宋国民风淳朴，她未尝不能下嫁。但是这也意味着她以后再也不能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现在她成了晋国娴妃，若是贸然与他私奔，那么她的父王母后，宋国子民又要怎么办？
他的意思，宋瑶也明白。
即使自己真的与他离开了，自己也不会快乐，若是要一直处于这晋国的皇宫里面对着萧砾这样妄图求得长生，在绥国皇帝死后不甘居于绥国之下的人——恐怕宋国迟早会被他收入囊中，自己的离开更会成为他灭宋的借口。
但是不走又怎样呢？和灭掉自己国家的仇人生儿育女，共度一生吗？
宋瑶头也不回地往回走到了三楼，叶青犹豫了一下也跟上来。
鲑阳暄撑着没睡过去，反倒说：“这么短的时间，你想明白了？”
宋瑶沉默不语，她揭开了藩篱，毫不犹豫地直视着叶青。
云间照刚要上前一步就被看似歪倒在椅上毫无力气地鲑阳暄拉住了右手手腕，那庞大的龙威也同时压制住了她的神力——
“!”
鲜红血液从宋瑶口中流出来，等到叶青楞楞地接住她倒下的身躯时，她已经把断掉的舌头从口中吐了出来。自小娇生惯养的小公主此时像是突然长大了，她一声不吭地忍受着这份痛苦，或者说她已经完全麻木，身体都剧烈的痉挛起来。
云间照见过很多血腥的场面，但是此刻她下意识将目光放在了鲑阳暄的脸上，她的指甲已经深深嵌入鲑阳暄手上，可是他还是在似笑非笑的回望着她。
直到他的手被她重重甩开，撞在桌角发出一声闷响。
叶青怀里的宋瑶还在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这是无言的提醒，提醒他们不要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鲑阳暄施术消除了那些讹兽血肉残留妖力，然后给宋瑶止了血——对于人族唯有死亡才能解脱的局面，在龙族看来简直不值一提。
云间照看着发生的一切，宋瑶明明安静又孱弱，但是人族的生命虽然短暂，却往往能在一瞬间像火焰一样爆发燃烧起来。
“你知道吗？”云间照看着地上狼狈不堪，奄奄一息的宋瑶轻声说：“即使你这样做了，也不能离开萧砾身边的。”
可惜这句话宋瑶没有听到。
她被云间照用神术治好，只是她刚才经历的实在太过痛苦，此时还在昏睡。
“我爹以前是宋国的皇商。”叶青一瞬间看着憔悴很多，他抬眸看向云间照，“我以前只知道做个公子哥儿，家里的事情有爹娘，有哥哥，后来家里败落了，我就跟着我爹的朋友出去做了一个方士。”
“起卦占卜不太精通，吃喝玩乐倒是很擅长。”叶青最终有些茫然地问她：“我也放不下瑶瑶，可是宋国该怎么办呢……你说，是我太没用了吧？”
…………
“你怎么了？”宋轻飏被云间照的脸色吓了一跳。
“在命格里，萧砾其实是个好皇帝。”云间照轻轻说，“但他其实绝不是一个好人，更不是适合当做夫君和父亲。”
他是一个想要美人芳心，但是更想要巍峨江山的枭雄。
所以她刚刚送宋瑶回了宫，又将已经此间众人的命格修补了一番，虽然强行修补命格让她全身神力逆行，血脉倒转，现在痛苦到几乎无法呼吸。煦容仙人这几日到了绥国，此刻正在整改自己的大阵，新上任的皇帝对他很是敬畏，恨不得自己也跟他羽化登仙去。
至于云间照为何如此急切，也是因为煦容整改那座他几十年前刻画的大阵时，发现那座大阵被人暗中做了手脚，竟想要窃取国祚之力为己用。而国祚之力一般依附于为皇者身上，这才会有一番事端来遮掩天机。
看来晋国有今日种种和此事也脱不了关系，她若是未插手进来，此事罪责难免还是要推到魂灵之神一脉上。
云间照也很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也能勉强撑住直到她回到客栈——
叶青最终带着小风狸回了宋国，他走前没说什么，但身上多少有些东西已经不再一样了。
…………
风狸，虽然本身无罪，但当服食它们可得长生时，它的存在便也成了罪。
叶青骑着一匹白马，身后背着酒葫芦，面上蒙着一层轻纱，小风狸跟随着他自由地奔跑着。
自由啊，此时在宫殿中睁开眼睛的宋瑶想着，叶青才算是真正的四海为家，他可以光明正大回到宋国去面对他们的同胞，他也可以毫不点缀地纵马山林间，与诗书琴乐为伴。
其实她好像是那些风狸，被萧砾当做猎物，但她又怎样才能够成为风狸，最终永远徜徉在风里
永不再见，她的爱人。
…………
“路都是自己选择的，一介凡人想要克制讹兽血肉自然要付出些代价。”鲑阳暄上前抱住摇摇欲坠的云间照，“至于你，修补命格也就算了，居然动的还是人间帝皇的命格。”他看起来很想好好教训她一番，“痛死你算了。”
可是他明明知道，但也没有拦着她。统御群星的女神，势必要维护人间安稳。
云间照干脆变回了原身幼体，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窝进鲑阳暄手心里。
然后她就看到了鲑阳暄手上的掐痕和淤青，似乎是刚刚自己动的手，可是这怎么可能？
“这没什么，最近我在褪麟罢了。”鲑阳暄把手心合拢，“先睡一会吧。”
褪麟是每个龙族都要经历的，并且在这个期间他们也是最脆弱最危险的——此时的龙族失去了鳞甲的保护，身体中的力量也会优先供给给新生长的鳞片，这让他们强韧的身体也被极大程度的削弱，是以远远算不上鲑阳暄所说的轻松。
鲑阳暄也有些疑惑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进入褪麟期，按理说龙族只有力量达到某个阶段才会开始褪麟，但是他就好似被什么东西刺激，这也让他这些日子比以往褪麟更加虚弱。一开始他怀疑是否是此次的敌手，可是后来他便否决了这个想法，先不说世间明面上只有他一条龙，外族不大可能知道这种密辛，便是以他的修为，也不大可能在毫无察觉下被下了黑手。
自从修改了萧砾的命格后，云间照已经在他袖子里睡了三日。
他本来想在客栈中再停留一段时间，但是那突然出现的气息却让他骤然睁开了眼睛，身影消失在客栈房内。
鲑阳暄出现在锦城外数百里处，身体里的神力此刻不太听他使唤，又因为周身的鳞片在生长，是以从他的皮肤血肉深处传来阵阵痒意。
但是他突然捕捉到的气息来源于魔族。
并且此次回到神国，他必须要检查一下司命的命簿了。按照云间照转述宋轻飏的话，萧砾与宋瑶的命格是司命亲自编写的，那么为何萧砾一个自小受到晋国风气影响的皇帝性情与他人截然不同？为何一个不擅长用兵的国家最后却能连灭数国最后一统天下？
鲑阳暄向来不相信话本子里面那种荒谬的情爱，一个铁腕的帝王，对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小国公主，一见钟情并且爱得死去活来？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宋瑶心性坚毅果决，被萧砾变成一只养在华丽牢笼里的金丝雀，这实在是太过可惜了。
https://www.dldwx.cc/xs/91496916/14753698.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dldwx.cc。都来读手机版阅读网址：m.dld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