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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狩猎


距离上次学堂里的不欢而散已有半月,那场突来的秋雨也终于到头。天空中开始浮现金色日光。

        阿宴坐在僻静院落中的石椅上,等待着屋中梅心的醒来。而太傅就站在他的身边。

        太傅轻声问:“殿下,城中传来消息,说立储之事已有风声,朝中大臣们开始站队。大皇子和二皇子也都已暗中准备,不知我们?”

        “再等等。”阿宴知晓那一天一定会到来,眼睛看向欲晓的天边,“事情才刚开始,我们还要继续忍。”

        “就怕陛下—”太傅意识到不妥,换言之,“就怕有人忍不住。我们安排在朝中的人发现大皇子已将陛下身边的人全部换成了他的亲信。”

        阿宴盯着渐渐发白的天,问:“现在情况如何?”

        “朝中分成三派。两位皇子各占一派,而居中的第三派则是那些老臣,他们老奸巨猾,不到最后一刻很难表明立场,其中以国公府为首。”

        “高老头吗?”阿宴重复一遍这个名字,“他会左右这一场朝堂之战吗?有关于他,都调查清楚了吗?”

        在阿宴的记忆里,他只见过高国公两次,一次是在他十岁生辰那年,另一次则是在他来书院的前夕。在他看来,高国公是一个神秘且奇怪的人。

        太傅跪下认错:“臣该死,目前并未调查出具体的相关信息。但有一点,高国公跟贵妃娘娘有关系。”

        “母后吗?”阿宴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位美丽和温柔的水乡女子,只可惜与她的最后一面停留在了他四岁那年,“一晃而过,十一年过去了。”

        “这些年,殿下独自忍受了太多。”太傅深感惭愧。

        关于忍受的那些,阿宴始终记得,但又幸而笑道:“至少我还活着。起来吧。你能一直在我身边,我很幸运。我也相信,再等等,天总会亮的。”

        “臣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突然“咿呀”一声,厢房的门开了,门后是睡眼惺忪和一身男装的梅心,她问:“果然又能见到早起的你们。你们在聊什么呢?”

        阿宴让太傅抓紧起来,微笑:“是吵到你了吗?”

        梅心摇头:“是我想见你了。你还没告诉我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阿宴走到梅心的面前,用手弹她的额头:“你想见我什么?你梦见我了吗?你又在梦中和我做什么呢?”

        “不公平。”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梅心瞬间清醒,捂住额头,说,“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是我忽然发现,这院子和你很相称。我唤你梅心,而这院子的名字刚好叫做梅庭。这说明,你是它的主人。”

        梅心笑,但不完全信:“这难道不是你有意为之吗?你可以取这梅庭中的一字。谁让你能将书中的故事说得那样动听!”

        “可今日却说不了了。”听到夸赞的阿宴表示遗憾,“因为高柳他们在后山等我们。秋日狩猎活动也是夫子的作业之一。”

        “可以不去吗?我像是梦见了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书中说,梦都是反的。”

        “我不想见高柳。”

        “再忍忍。我会保护好你。小不忍则乱大谋。一起去吧。”

        后山上,树木葱茏,多是奇珍异草。来时的路上,梅心就发现了不少的小动物。

        高柳和高河已等候多时。高柳骑宝马,看着阿宴说:“我刚才还担心三弟会不来呢。今日,我必取大物,你们都给瞧好了。”

        “那就祝大哥满载而归。”高河附和。

        阿宴也坐上马,对着高柳和高河行礼后,才向着梅心说:“我会等你,你莫跟丢了,要在我视线的三十米之内。”

        梅心点头,拉着缰绳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因为高柳靠近说:“三弟小心,这后山地势错综复杂,切不可只注意猎物,还要多加照看美人,才对啊。”从上次被拒绝后,高柳已主动改了对梅心的称呼。

        “这就不劳大哥费心了。”

        “一句提醒罢了。”高柳看了一眼梅心,嘴角上扬,然后驾马冲进了山林。

        “我也提醒一句,高柳想要的东西,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得到。所以你要如何应对呢?”高河留下一句,也紧随其后,骑马进了林中。

        林中日光斑驳,洒有无数的光影,但尚存雾气。

        阿宴看着先行四人的背影,想定后回答:“必要时,不介意鱼死网破。”

        梅心听见了,却因伸手够不到阿宴的身体,只好笑如晨曦:“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阿宴,我们去哪里?”

        阿宴就差将梅心拉入怀里,共驾于宝马之上:“让他们先走,我们离他们远远的。只要你好,我也什么都不在乎。”

        待薄雾开始散去。阿宴才带着梅心缓缓进入山林,然后越进入就越能感受到大自然的瑰丽神奇。

        梅心看到开在树上的花:“阿宴,你看,这世间竟有五颜六色的花,长在高处的它们让我们看见了最美丽的风景。”

        阿宴不看花,看梅心:“你不就是一朵梅花吗?”

        “我喜欢梅,喜欢她本来艳丽,却从不争宠。”梅心灿烂地笑着回头望。

        “我愿与你同书中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

        “你可莫要骗我。”

        有关真心,在由人说出来的那一刻至少代表他想要做到和想永远忠贞。

        “嘘~嘘,小心。”阿宴敏锐地察觉到树下灌木丛中忽有动静,“别动。有东西靠近。”

        接着梅心便看到阿宴拿出了第一次她见他时的那把弓箭。少年驭马,衣履风流,穿透林中的光落在他的肩上。

        只是少年依旧,但他好像从未提及两人为何会遇到?

        离弦之箭,“咻”的一声射中从灌木丛中跳出来觅食的狐狸。

        “阿宴,好了吗?”

        “任务完成,可向夫子交差了。”

        梅心欣喜地跳下马,眼睛去找成功猎得的狐狸,然后跑过去,拎起来:“原来是你呀。不好好在家待着,出来就被抓到了吧。你可不要怪我们哦。”

        “它可不会说话。”阿宴觉得有趣,也愈发觉得梅心的特别,她明明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却又能说出涵盖天地运转的哲学。

        梅心没有拔箭:“但它会疼。阿宴,你刚好射中了它的腿。我忘了问你,你的箭术为何如此厉害?雨中你救我那次也是。”

        “对我来说,这是为了生存而必不可少的本领。”阿宴想起过去无数个日夜里太傅让其练习箭术的场景。

        “但这次你猜他还会救你吗?”像是藏身许久的高柳忽然骑马从树后出现,然后一把掳走了梅心。

        被横放在马背上的梅心抬头,惊诧:“你—怎么是你?”

        高柳扬鞭,得逞地笑:“我说过,今日我要猎得大物。想要救她,就跟上来。”

        原来自己成了别人的猎物。梅心在用力挣扎中懂得。但羊已入虎口,高柳又怎么会让自己轻易逃脱?

        梅心看到阿宴在他们身后奋勇直追。

        高柳见状也再加速,与阿宴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说,他会放弃吗?”高柳摆出俯身向前冲的姿势,同时悄悄地问梅心。

        梅心不懂得他为何如此问,求放过:“你想干嘛?快放开我!”

        “如果他不要你,你会如何?”高柳又问,“若他选择放弃,他只会失去你,可要是他执意要跟来,这会是他的一场死于非命。换作是你,梅心,你会怎么选?噢,不对,他不会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

        梅心看着眼中充满阴谋和戏弄的高柳,心生寒意,看他就像在看一个视生命如草芥的魔头,于是颤抖地问:“你到底想干嘛?”接着大声地朝后喊,“阿宴,停!别来了!”

        但已是太晚。

        “吁”的马鸣声透过层层叠叠的叶和花,刺破山林中的寂静。是阿宴的箭射中了高柳身下的骏马。

        高柳提着梅心飞跳下马,直到抓到一棵树干才停下来。高柳叹息地回头,刚好对上赶来的阿宴的凶狠目光:“看来我的三弟终究还是没下得去手。要是中箭的是我,你就可以救她了。”

        “快放开她。”阿宴再用箭瞄准高柳,“别逼我。”

        高柳将梅心搂起来,手摸得到梅心的光滑脸蛋:“我可以放开她。但你首先要告诉我,她是否藏有秘密?”

        落地之后就瞬间被堵上嘴巴的梅心说不出话,着急中就红了眼眶。

        阿宴反问:“你们不是已经调查清楚了吗?”

        “我可不敢小看你。无论是善伪的高河,还是不屈的你,都对我有威胁。”高柳虽不够聪明,但作为大哥,他又绝非是无能之辈。他戏谑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不说,她会死!”

        “她是荣国府在乡下私养的小姐。”阿宴脱口而出。

        “这样啊。原来你一直在找她,是为了拉拢不站队的荣国府。”这算是高柳的意外之喜,“呵呵,但凭你一己之力,以及一个衰败的荣国府,能同时打倒我和高河吗?高宴,别痴心妄想了。”

        阿宴却不关心高柳的嘲笑:“我已经回答你,现在你可以把她还给我了吗?”

        “你既已说明了用意,你觉得我还会将她还给你吗?”高柳阴险地笑,“而且,我可没说她不会死。刚刚的话,我还没说完。就算你说了,她还是会死!”

        “你可以试试。”

        “那就试试。”高柳举起手。

        阿宴见其动作,也难以再多去思量,手一放,箭头直指高柳的脑袋,但箭却在半空中被人使暗器给挡了下来。

        箭折成两半掉落在地上。

        劫后余生的高柳对着隐匿在某处的人说:“你若是再不出手,怕是要给我收尸了。”

        “看来你早就谋划好了这一切。”阿宴小心地观察四周,不敢再有动作,时刻警惕着。

        “说实话,今日,我没想让你回去。”高柳拿鼻嗅梅心身上的香气,同时伸出舌头去沾梅心的脸颊,“真香啊。高宴,你看过心爱之人在自己面前被人□□吗?”

        “你敢!”阿宴再难冷静,抽出剩下的所有箭矢搭好,却又突然间失去全身力气,掉落马下,“你敢,你不能。”

        高柳大笑:“看来是花上我下的软骨散发挥作用了。那些漂亮的花,哼,高宴,怪就怪你生在了帝王家,而且还比我出众。来人!绑起来,扔下山崖。”

        “不要!呜呜。”梅心的鼻腔里发出呜咽声,同时含糊地说话,也落下了饱含悔意和恨的泪水。

        高柳却喜欢这样,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他喜欢折磨:“别怕,梅心,或许他不会留有全尸。这软骨散,加有特制的封经闭脉的冬枯草。这会保证他将在痛苦中死去。”

        软在地上的阿宴有气无力地说:“高柳,你放开她。”

        “我就喜欢这样。”高柳狂妄地笑着扯开梅心的衣领,露出其洁白的脖颈,“你越想救她,我就越想折磨她。”

        “不要!”梅心看到有不少的黑衣人出现,且他们很快用绳将阿宴五花大绑起来,“我求你了。”

        高柳因听不清楚话而不尽兴,索性将堵住梅心嘴的布给扯掉:“我要让你看着他被扔下山崖。”

        猛吸一口气的梅心用力地咬高柳那搂住她肩膀的手,她想以此逃到阿宴身边,去救他。

        但高柳却不会给任何机会,他抓回只跑了一步的梅心,并扇了她一巴掌:“你想救他?看来是你还不明白你们的处境。”高柳对着黑衣人使眼色,示意动手,然后他拖着梅心一同来到了悬崖边上。

        悬崖里大雾翻滚,却不会被风吹散,令人看不见底。

        此时的阿宴只能勉强睁开眼睛,虚弱到只能任人摆布地跪在地上。

        梅心的眼中充满绝望,口中仍不停地在哀求:“求求你,求你放开他,求求。你想要我怎样,都可以。”

        风声凄冷,似在哀鸣。

        高柳像一个胜者,看着惨败的阿宴:“我忽然改了主意。为何不先将你解决,再扔下山崖呢?这样,梅心你说,是不是就不会留有后患了?”

        “不要!”

        “动手!”

        高柳一声令下,黑衣人的剑便毫不犹豫地刺进了阿宴的胸膛。当剑再抽出时,已是血刃。

        “高柳,你个混蛋!快还我阿宴!”梅心再次张开口,想去狠狠咬他,只可惜不是獠牙。

        “那就去地府找他吧。”高柳见流血的阿宴已一动不动,便令人将其扔了下去,然后又推了一把梅心,“成全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我对你不感兴趣。”

        梅心脚下瞬间悬空,被推进了悬崖中。

        “我来了,来救你了。”

        过了良久,崖底才相继传来两声落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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