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玛姬姑妈
哈利冒着大太阳蹲在院子里除草，被踢了一脚。
“喂，你在傻笑什么？”达力不怀好意地站在他身后，“我要告诉妈妈你不认真干活。”
“走开点。”哈利没睬他，用力把一株杂草拔起来。
去年德思礼一家害怕忌惮他多于厌恶，然而现在他们知道他在校外不能使用魔法，厌恶就又占了上风。这个夏天他们想出了一种新策略：多做家务少吃饭，来应对哈利，既不叫哈利过得比从前舒坦，又不至于太过分把哈尔或者什么其他巫师招惹来——哈利见到弗农姨父第一面便将小天狼星的事告诉他，弗农姨父想要咆哮又忍不住往两边张望的滑稽反应使哈利明白了马尔福为什么总喜欢提他爸爸。
哈利没少做家务，不过今年夏天的家务活在数量上明显上了一个档次，连一张纸掉在地上也要专门叫哈利从楼上跑下来捡。而另一点，少吃饭，实现得更简单：达力需要节食，所有人照顾他的心情都不必吃太多。
至于佩妮姨妈是怎么发现她的小达达体重超标，还是得从斯梅廷学校的通知单说起。佩妮姨妈能对一塌糊涂的成绩以及达力在学校的不良行为视而不见，但健康那一行通红的警告已经到了不得不重视的程度。于是从那一天起，达力告别了他的巧克力蛋糕汽水薯片汉堡，每天只能吃些佩妮姨妈特制的减肥餐。
饥饿让达力的脾气更坏了，他恢复了往年把哈利当出气筒的习惯，但有所收敛（指的是不把哈利当作沙袋），哈利呢，出于对接下来一个月去小天狼星家的期待，不想临走前再生是非，就懒得搭理他。
他早就和哈尔写信商量好了，月底也就是他生日的那一天去小天狼星那里，然后一直在那儿住到开学。他本人是不在意哈尔比他先和小天狼星住在一起，但哈尔一方面考虑到小天狼星也有很多事情要忙，一方面照顾哈利的心情，就决定也在福利院待到月底等哈利一起走。这当然也不坏。不然哈利现在就要忍不住想他的哥哥是不是已经坐在舒服的沙发上吹空调吃冷饮，进而失掉拔草和对付达力的耐心。
达力不知道哈利在想什么，自然也体会不到哈利的宽容：“拔干净点，你大概还不知道吧，玛姬姑妈后天就要来了。”
在所有德思礼中，玛姬姑妈是哈利最难以忍受的一个。她是弗农姨父的亲姐姐，单身独居，冬天去温暖海岛上度假，夏天则会抽空来拜访弟弟一家。她没有自己的孩子，因此对达力十分溺爱，每次都会给他带些礼物，住在这里时不时还会给他一些大面额钞票。要是仅仅是这样，哈利不会讨厌她，但玛姬姑妈对待他就像对待一个外星生物，勉强给他一块狗饼干作为礼物，经常在他面前羞辱他，好像他听不懂一样。最糟糕的一次，她带来的狗把他追着，逼他爬到树上，一直到半夜她才发好心叫狗回来。每次提起这件事，所有人哈哈大笑，根本不记得哈利饿着肚子在树上又惊又怕地等了那么长时间。
但是哈利的情况已经和几年前完全不同了，特别是今年他又多了一个叫小天狼星布莱克的教父。这从弗农姨父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来。这天晚上，弗农姨父破天荒地把哈利叫到一边。他不停地拿手擦着额头上的汗，脸憋得通红，好像在刻意控制自己不对哈利大喊大叫。
哈利觉得挺稀奇的，等着听他准备说什么。
“玛姬后天要到这儿来，准备住一星期。”弗农姨父的语气还算客气。
哈利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我们跟她说你在圣玛丽亚公立学校。她不知道你这些怪事，”他肥大的手指竖起来，挡在他们两人之间，“听着，小子，我不计较你去年搞砸了我那笔生意，还愿意让你在假期里在这儿住着，你也必须要懂得感恩——在玛姬拜访的这段时间，你不要惹出麻烦，看好你的猫头鹰，表现得像个正常人。”
“哦。”哈利说。
“向我保证！”弗农提高了音量。
哈利一年比一年大，身高在变化，四肢变得修长有力，面对面说话时弗农不难察觉到这个男孩的眼里跳动着桀骜不驯的火焰。弗农不喜欢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尽管他在拥有绝对控制权时并不珍惜。
“我保证——如果她表现得体，别找我麻烦的话。”哈利彬彬有礼地回答，越过弗农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但哈利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如果玛姬姑妈不对他呼来喝去，颐指气使，那么她就不叫玛姬德思礼，而要改名叫圣母玛利亚了。
这次也是一样，她进门刚刚问候完达力，眼睛落到他身上，仿佛在看垃圾一样气冲冲地撇了撇嘴：
“这么说，你还在这里，是不是？”
“是。”哈利说。
“别用这种不知好歹的语气说‘是’！”她肥壮的脸蛋变得通红，“弗农和佩妮收留了你，他们真是够好的了，要是我才不干呢，如果你被扔在我家门口，你早就直截了当到孤儿院去了。”
哈利深吸一口气。他有点后悔看在弗农姨父息事宁人的态度上（相比较于从前他客气了不少）答应了他正常表现。他拿不准反驳是不是在“表现得像个正常人”的范围内，但看见弗农姨父紧张地盯着他，努力克制了顶嘴的欲望，跟以前一样挤出一个笑。
“瞧你这假惺惺的德性，我恐怕你没在学校里学到点什么有用的，”她轻蔑地用手杖打了一下他的小腿，转身对弗农嚷嚷，“弗农，你上次说把他送到什么地方去了？”
“圣玛丽亚公立学校。”弗农立刻说，“一所偏远地区的中学。”
“哦，”玛姬姑妈表情变得很遗憾，说道，“公立学校？那实在太抬举他了，要我说，石墙中学才是他的归宿，他们那儿不听话的人都要被泡进马桶里。”
“我们那没人会把同学泡进马桶。”哈利硬邦邦地说。
“你——”玛姬姑妈大怒，因为哈利胆敢跟她还嘴，但就在她准备吼叫的时候，她带来的小狗利皮尿在了鞋垫上。
“玛，玛姬？”佩妮姨妈盯着那块污渍，畏缩了一下。他们赶紧开始处理小狗的紧急事件，弗农趁机将哈利支到别的地方去。
然而，女贞路4号一共这么点大，指望靠把哈利支开来避免和玛姬的冲突未免有些不太现实。何况玛姬还喜欢主动找茬，拿他和达力比来比去，不断地内涵哈利为什么会成为一个不知感恩的人。
她第一次开这个话题是在第三天中文，午餐时她对弗农说：
“你不要为他谴责自己，如果骨子里有什么东西腐败了，那么谁也没办法。”
“这是育狗的一条基本准则，母狗不对头，小狗必定也不好。”
哈利抬眼冷冷地扫了一下。弗农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赶紧岔开话题。他和哈利都清楚那种口头约定全凭哈利的道德和良知维系，能忍到现在正是因为哈利知道“感恩”。
“你新养的狗怎么样了？”他用一种故作好奇的生硬语气问，“我听说你得到一头很好的公狗？”
“是啊，是啊，”玛姬咯咯笑起来，她对那只新来的白狗非常满意，“有了他，我的内莉就能生下足够优秀的小狗。配种也是一门学问，我认为家养的就应该搭配一些野性强的，那样才有利于基因的延续”
这种煎熬的生活持续到玛姬在这儿待的最后一天。天气不妙，下起了大雨，但哈利的心情前所未有地轻松起来，因为明天玛姬就要走了。弗农姨父也显得心情不错，这一周内他为家庭和谐做出了很大的牺牲，总是及时在哈利要装不下去的时候转移玛姬的注意力，硬着头皮听一些关于狗的配种知识。佩妮姨妈准备了一桌高级正餐，浓汤和大马哈鱼都很棒，哈利专心品尝柠檬蛋白酥皮馅饼，弗农姨父喝了点葡萄酒，红着脸絮絮叨叨地说他的钻机生意。
本来哈利以为今晚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然而事与愿违。在餐后的咖啡时间，玛姬姑妈又一次地提起了育种话题。
“来，再来一点白兰地，弗农，”她的脸已经很红了，“只要一点点这就妥了”
利皮小狗蹭着她的腿，玛姬笑起来：“你也想尝点白兰地？是不是？白兰地有利于健康，你确实也该来一点儿。”
她喂了她的狗几滴酒水，抬头对弗农说：“说真的，我喜欢看见孩子们健健康康，像达力，他和你一样，用不着太担心，这么早给他节食他还会长个子，自然而然地能够保持体重。喏，至于这一个。”
她扬起下巴点了点哈利：“这有一个卑鄙自私，比正常人要小的样子。狗就有这种情况，去年我叫福布斯特上校淹死了一条狗，它瘦弱，像耗子。”
哈利放下叉子，弗农酒醒了一半。
“这都是由于血统不好，那天我就是这样说的，坏的血统会表现出来的，我不是在说你家庭的坏话，佩妮，”她用蒲扇般的手拍了拍佩妮姨妈握着的拳头，“但你的妹妹是一个坏家伙，出身于最好的家庭，但是跟一个饭桶跑了，其后果就在我们面前——”
“他们不是那种人。”哈利说。一股汹涌的热浪从心底升起，很快冲遍了全身，逼着他张嘴把它释放出来。
餐桌上安静了一刹那，达力抬头惊恐地看着哈利。他的眉毛向上拧着，眼里冒着火光，手指按在桌子边缘，手背上的青筋微微跳动。
弗农姨父脸色发白，大吼道：“你，小子，睡觉去！”
“怎么，说下去，小子，你为你的双亲骄傲？”玛姬姑妈脸皮涨成紫色，“难道他们不是出了车祸死的？喝醉了酒，开车上路，留下你这么一个小拖油瓶——”
“他们不是因为车祸死的！”
“你这个撒谎精！”玛姬尖叫道，愤怒地一塌糊涂，因而没有注意另外三个德思礼保持了诡异的沉默，“他们把你丢给我们，丢给体面工作的亲戚，而你是一个傲慢无礼，不知感激的小——”
“哈利！不准在这儿——”弗农的小眼睛一下睁得很大，语无伦次，“你不能——”
弗农姨父的声音惊醒了哈利，他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握紧了魔杖。他当然不能在这儿施咒，去年他已经吃过一个警告，但是：
“我受够了。”
他对弗农说，站起来一把掀翻桌子。在玛姬高昂的尖叫和杯碗盘碟清脆的响声中，哈利用最快的速度冲到楼上，掏出他的全部家当，再踢开碗橱柜的门拖出他的行李箱。他往过道跑的时候弗农已经站在那儿喘着粗气：
“向玛姬道歉！”
他吼着，看起来完全气疯了，忘记了哈利可能造成的威胁。
不过没关系，当哈利用魔杖指着他，他就想起来了。
“是她向我道歉。”哈利冷漠地说。趁弗农姨父僵在那里时打开门闩，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大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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