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苏醒
哈尔在一片昏暗中翻身坐起来。动作幅度太大，右手下意识按住床板，痛得他叫出了声。
他在哪里？
他慢慢想起来自己之前在一个通道里被人击中了，秃头的陌生胖男人，他让他睁开眼睛，见到了一双黄澄澄的大眼——那是蛇怪的眼？他被石化了？
庞弗雷夫人听到声音出来查看。这儿是医务室，每张床都被厚厚的白色帘子围起来，保护病人的隐私。
她将他翻来覆去检查一遍，给他的手施了一个咒语，又给他灌下一杯不知道是什么的蓝色魔药，喝起来像鼻涕虫粘液。
“我躺了多久，夫人？”他扭了扭肩膀，全身的骨头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
“我想是三个月，现在已经夏天了这两天注意点你的手。嗯，看来石化也没有留下后遗症。”她扔下这句话就走去看其他人了，随着一道道帘子掀开，他看到哈利的脸埋在枕头里一闪而过。
“夫人，”他立刻又叫住她，“哈利怎么也在这？他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她头也不回地检查科林克里维的身体，左按右按，“密室的事情解决了，其他石化的学生们也快醒了。你要是不想在这儿待着，可以回去。邓布利多教授嘱咐你和哈利醒来后去他的办公室。叫我说用不着这么着急，再休息一天观察观察也不要紧。”
“谢谢你，夫人。”哈尔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忽略了最后一句话走出了医疗室大门。躺了这么久，他确实不想在里面继续住着了。受伤的那只手不再像刚起床那样疼得厉害，他打算先去礼堂拿点吃的，再到塔楼上洗个澡换身衣服。在那之后，他就回来和哈利去找邓布利多教授。
庞弗雷夫人说事情解决，意味着凶手已经伏法，他也许是作为证人去指认凶手他倒是有几件好奇的事：一是那个男人到底是谁，那个秃顶的，矮胖的男人。他猜测这是里德尔的帮手之一。二是马尔福家族到底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是不是和他的预设一致。三嘛，就是哈利在干什么，为什么也进了医疗室。不用过多的思考，哈尔知道这肯定和密室有关。
他一边在脑袋里转着这些念头，一边穿过清晨无人的走廊进入礼堂。格兰芬多的长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餐篮，探头一看，热腾腾的几片面包里涂满黄油，旁边的盘子里是煎蛋火腿，还有一个小巧的锡壶，装着两人份鲜牛奶。
哈尔转了一下篮子，餐篮柄上古怪地系着一根绷带，上面用巧克力酱歪歪扭扭地写着“欢迎哈尔波特回来。”
他想他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了。
“嘿，早上好，多比。”他留意着四周，大声说，“你在这儿吗？谢谢你的早饭。”
噼啪！
一声脆响，一只满脸通红的小精灵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哈尔凭借着守门员的经验一把接住它。
“感谢伟大的哈利波特的哥哥哈尔波特！”它哆哆嗦嗦地说，“多比知道哈利波特是很好很好的人，他的哥哥和朋友也是很好很好的人，竟然谢谢多比的早饭！多比今天比平时起得更早，就是希望能探望哈利波特和他的哥哥，还有他的朋友韦斯莱——”
“别客气，多比。”哈尔打量了它一会后把它放到桌子上，从篮子里拿出一块面包，夹了点煎蛋和火腿递给它，“你吃过早饭了吗？也许你想来一点。”
小精灵尖叫了一声。
“哈尔,波特先生要请多比吃早饭！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多比有没有吃早饭——”
它的眼里顷刻间蓄满泪水，拿破破烂烂的枕头套擦了擦眼睛再转道去擤鼻涕。
“多比。”这下哈尔是真的忍不了了。他立即给它的枕头套来了一个清理一新，引发了小精灵又一次激动的喊叫。
尽管他这两个行为都不是出于高尚的目的，小精灵痛哭流涕的表情还是给了他一丁点触动。看来它的主人确实对它太坏了。
想归想，哈尔依然把食物递给了它。
“你知道密室的事情解决了吗？”他看着它几口吃掉面包，又开始用衣角擦嘴。
“知道！”多比摇头晃脑地说，“邓布利多教授回来了，主人发了好大的脾气！主人还很害怕，因为，因为他做了一件错事，一件会引来大祸的错事！”
“看来他被发现了？会进监狱吧。”哈尔若无其事地问。
“不！主人没有进监狱，这不能让他进监狱——可是他做了坏事——噢，坏多比，背后说主人坏话的家伙！”
哈尔及时拦住它的自残行为，多比在桌面上又蹦又跳，大概过了五分钟才恢复平静。接着，它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铜表来,大耳朵扑扇了两下：“多比该走了，到了给主人准备早饭的时间了，再见！哈尔波特先生！”
“等下，多比。”他的表情稍微柔和了一点，从衣兜里摸出一块手帕，“这个送给你，我想你会用得到。谢谢你的早餐。”
这礼物对多比来说实在太重了。哈尔马上认识到了这一点，小精灵几乎在嚎啕大哭，边哭边用新手帕擦眼泪：“哈尔波特先生送了多比一块——手手手帕！太慷慨了！”
“这没什么。”哈尔耸了耸肩，不得不花了额外的十五分钟安慰它。
等它真正离开后，他提起篮子，原地站了一会，慢慢悠悠地往楼上晃荡。夏天的清晨的阳光热烈地跃进窗子，把斑驳石壁晒得暖融融的。一只蓝鸟展翅飞到了窗台上，耐心地捕捉角落里的昆虫。那些由他和赫敏建议引进的公鸡在各自的活动范围内自在地走来走去，整座城堡静悄悄，荡漾着松散的假日气息。
胖夫人睡眼惺忪地开了门，咕囔着：“欢迎回来。”
门一打开，他就看见赫敏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读一本书，听见声音，她抬头朝这边看过来：一张带着点疲倦的脸出现在视线中，那双原本半睁半阖的绿眼睛看见她的时候一下睁大了，苍白的嘴唇弯了起来。
“哈尔！你回来了！”
没等哈尔继续说点什么，那团棕色长发就扑到他的脸上。她跑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用力地搂了起码有一分钟。然后，赫敏踮起脚尖扶着他的肩膀，像告诉他一个秘密一样低声说：“你是对的。关于关于洛哈特教授的评价。”
“很高兴你终于发现了。”哈尔用空着的右手小心地回抱了一下她，“咦，赫敏，你长高了。”
原本她刚好到他的下巴，稍微低头就是棕色的发旋，然而现在那里变成了一双焦糖色的眼睛，浓密的睫毛闷闷不乐地上下飞动，看清里面含着的眼泪也不再是难事了。
“或许吧。”她吸了吸鼻子，“他什么也不会，是个骗子，你出事的时候他已经被里德尔控制了。我真傻，是不是？哈利受伤那次也是，你们都看出来了，只有我还相信他。”
哈尔心情不错地抿紧嘴角，免得她以为他在嘲笑她。
“我猜是一张英俊的脸起了作用。”他忍耐了两秒钟，把笑意压下去，开始安慰，“很多人都被他骗了，这又不丢脸。”
“我的审美改变了。”赫敏倔强地向他宣布，“我不觉得他好看。”
“好的。”哈尔从善如流地附和她，想找东西擦擦她的眼泪。他在另一个口袋里发现一张餐巾纸，就拿出来轻轻地在她脸颊上蹭了蹭。希望接下来他不会再遇见痛哭流涕的人，否则他只好把自己的衣袖也贡献出去。他觉得这个机会比较渺茫，因为哈利很坚强，罗恩又挺大大咧咧不过这也说不准，他们有小半年没见面了，或许他们会有新的改变。比如身高，连赫敏都能跟他勉强平视了，哈尔涌起一阵不太明显的危机感。
“你手上的是什么？”赫敏接过纸巾抹了抹脸，把注意力转到了那个小篮子上。
“早饭。”他随手放在了桌子上，“你要是还没吃，我可以分你一点。不过我要先去换件衣服。”
阳光比半个小时前更灿烂了一点，赫敏把面包火腿一样样拿出来，又把窗户开得大大的，好让早饭的味道不要停留在休息室。就着和煦的风，他们边吃边聊天。主要是赫敏在讲，哈利负责倾听和提问。
“准确来说是哈利杀死了蛇怪，在福克斯的帮助下。它带来了分院帽，啄瞎了蛇怪眼睛，然后哈利从帽子里抽出了格兰芬多宝剑。”赫敏尽可能用简洁的语句按时间线向哈尔复述最近的故事，不给他造成理解困难。
坐在她对面的哈尔发尾带着潮气，穿着宽松的白上衣和黑裤子，上衣下摆没有扎进裤腰，随意地散在外面。他正在给自己倒牛奶，手臂悬空，听到“宝剑”就停住了。
“剑？分院帽？”他的眼睛眯起来，“为什么教授们不能过去呢？既然福克斯已经找到了他们。”
“没有人知道密室怎么进去，邓布利多教授说是哈利自己呼唤了福克斯，才能使它找到位置赶过去，这涉及神秘学知识。”赫敏赶紧解释，“你想想，多亏了那把剑，哈利用它捅穿了蛇怪。”
哈尔看着她，她看着哈尔。
“哇，”一段短暂的沉默后，他用一种虚弱的声音说，“那条蛇什么尺寸来着？他真猛。”
“嗯大概二十英尺。这还没完呢，之后他和罗恩一起对付了里德尔和他的一个手下。就是害你被石化的那个，叫彼得。”赫敏顿了一下，“他是个阿尼马格斯，平时，平时——”
“阿尼马格斯？我知道，像麦格教授那样，”哈尔脑子里跑出了一堆动物，鸡，蜘蛛，猫头鹰，这是城堡里出现最多的，“那他是什么形态的？”
“老鼠。”她沉重地说，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提醒道，“是斑斑。”
和伏地魔的手下同床共枕，放在谁身上都足够让人失去理智。
哈尔差点把刚喝的魔药吐出来。头发稀疏的，矮胖的中年男人，一只老鼠。把两者的形象联系在了一起不会花太多功夫，他强迫自己不要刻意去想，在赫敏关切的视线下故作冷静地喝了口牛奶压压恶心。这学期光是看见斑斑就不下几十次，一个学生要是在猫头鹰遍地飞的城堡里养老鼠当宠物，随身携带是必然的。
“还有什么？”他有点麻木地问，觉得听到任何东西都不会比这更有冲击性。
“哈利用蛇怪的毒牙扎了日记本。而里德尔是伏地魔在霍格沃茨上学时候的名字，所以，你明白了吧？”
“伏地魔？”哈尔总算找到一点熟悉的东西，正吻合他第一次见到小精灵后推测出的其中一个结论，便马上把斑斑扔到一边。如果是伏地魔，那原因马上水落石出。他又要向哈利复仇，又要重新拾回自己的势力，密室这件事的确是值得利用的突破口。
现在里德尔本身又一次灰飞烟灭，目前重要的是他可能存在的一些部下。
“怪不得。但据我了解到的是，还有一个参与谋划的人没有被找出来。”
“谁？”赫敏警惕地问。
“多比的主人，我今天又见到多比了，”他指了指空篮子，“早饭是它送给我的。好吧，这回我可以跟邓布利多教授说说这些事了。看看能不能揪出它的主人。”
“我去喊哈利起床了，过会见，赫敏。”
哈利不记得他昨晚怎么睡着了，似乎是以一种昏迷的姿态倒进了被子里。这一觉绵长舒适，睁开眼，外面还是灰蒙蒙的，窗帘紧密，只有一点点金光从缝隙里透出来，像饼干屑一样撒在地上。
他懒洋洋地盯着它们看了一阵子，即使肚子饿了也根本不想耗费力气从床上爬起来。美好的早晨应该随心所欲地度过，况且他的四肢出现不同程度的酸痛，进一步阻拦了他起床的步伐。正当他准备闭上眼睛再睡一个回笼觉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哈利看了看手表，八点半，难道赫敏这么早就来看望他们吗？
事实证明他想错了，一个熟悉的高个人影用脚尖踢开门进来了，他的头发垂在肩上，有点凌乱，怀里搂了一堆纸袋子，还提着一个小巧的锡壶。
哈利揉了揉眼睛，好让自己弄清楚这究竟是不是在做梦。
“早上好，哈利。”哈尔的语气稀松平常，把东西全都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越过哈利走到窗边拉开一点帘子，“不介意我照点光进来吧？这里实在有点暗。”
“不介意。”哈利呆呆地回答，“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两个半小时前，你们都在睡觉，我就先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他走回来，从袋子里拿出面包，用锡纸包着的炒蛋培根火腿，一些小蛋糕，一把葡萄和几颗小番茄，“我给你们带了早饭。”
哈利的眼睛跟着他转，一缕灿烂的阳光落在哈尔的头发上，使他的黑发闪现出金褐的色泽。
“哈利？”
哈利回过了神。
“你没事了吗？”他一开口，发现自己声音哑的惊人，连忙咳了两声，“我是说你的手，那应该是在石化之前受伤的。”
“现在没什么问题。庞弗雷夫人治疗过了。”哈尔活动了一下右手手腕，“那么你呢，哈利。”
他的眉毛带着话音在尾端奇异地上扬：“我听赫敏说，你用格兰芬多宝剑杀了蛇怪？”
换做任何一个其他人这么说，哈利一定会勉强肯定，再拼命摆手，不不，这全靠运气，罗恩和福克斯的帮忙，可是哈尔也这么问，简直要把他羞坏了。
“我们主要是靠着那副棋盘才支撑了那么久，等到福克斯赶过来。而且，我差点死了。”哈利拉起袖子，给他看昨天被蛇怪咬的地方，“多亏了福克斯，它的眼泪有治愈的功效。”
“疼吗？”哈尔看不出什么痕迹，但依然谨慎地检查了一下，确认完好如初。
“有一点。”哈利诚恳地说，然后鼓起勇气开口，“还有你的棋盘，它被蛇怪弄坏了。对不起。”
他同时还觉得心虚，蛇怪咬碎一大半棋子，棋盘看上去完全毁了。要是哈尔醒着，他一定会同意这样使用棋盘，然而不管怎样，在事情结束后，向物品的主人坦白损耗的坏消息绝不是轻松的事。哈利不像洛哈特那么厚脸皮，把人的骨头拿掉还好意思索求感谢。
况且坏的东西好像不止一个。那面镜子也报废了，比棋盘崩溃得更彻底。
他真不愿意跟哈尔说这个。可是他迟早会知道的。
“别说傻话，”哈尔半笑半叹地摇了摇头，“它当然没有你们的命重要，现在它在哪里？也许我有修复的机会。”
“在邓布利多校长办公室。”哈利立刻回答。
“我们本来也要去办公室一趟，邓布利多教授叫我们去呢。这下正好。”哈尔催着哈利离开舒适的床铺。哈利简单洗漱后，边拿起一块面包，边和哈尔一起往二楼滴水怪兽的雕像走去。
“嗯还有件事，哈尔，”他咬着面包含含糊糊地问，“你知道斑斑吗，赫敏有没有跟你说过他？”
“彼得？那个阿尼马格斯？怎么了？”
“你的镜子碎了，我们尝试了几次，一点办法也没有，”哈利听到一声深深的吸气，连忙补充，“是彼得干的，受里德尔的，呃，就是伏地魔的指示。冷静点，他已经被抓住了，消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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