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恋人啊,快来到我身旁Ⅱ
乔治虽然也是父母双亡，但是好歹还有一个奶奶，这让他没有去孤儿院生活，祖孙二人的日子虽清贫也安宁。幼年失怙的经历让乔治很听奶奶的话，人也乖巧，但奇怪的是，小孩子的他却对摩根这个比他大了二岁的坏小子很包容。
难得的，摩根自此也有了朋友，两个境遇相似的人好似找到了同类，第一次见面之后就滋生了淡淡的友谊。在之后的日子里这友谊日渐加深，摩根就好像乔治家里的孩子一样了，虽然奶奶没有收养摩根，但和收养也差不了多少。
他们在小城里恣意地生长，打打闹闹地日子很快像流水一样过去。那时候摩根在小城里一家商店里做伙计，日子还算过得去，然而就在摩根十九岁生日过去五天后，他突然找到乔治，和乔治说自己要去外面打拼，这让乔治懵了一整天，终究拗不过摩根，送他上了车。
那时候乔治十七岁，之后他再没见过摩根。长久的时光已经模糊了乔治的记忆，再去回想曾经嬉笑打闹的日子，回想那个冲他一笑都满是放肆和骄傲的少年，只觉得恍如隔世，数一数，也已经过去了十七年。
如今，十七年未见的好友突然和他说要在一起过一辈子，乔治一边懵懵的，一边又打心底为摩根感到心酸——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何曾为谁如此卑微过呢！
乔治擦擦眼泪，他问道：“你是因为这个离开的么？”
摩根一直都是很英俊的，他被晨光打上了一层光圈，逆光的表情辨不分明，只有坚毅的轮廓在突然的笑容里露出点柔软，让人窥探了稍许他深埋在心底多年的感情，他苦涩地微笑道：“是的，没错。”
“十九岁那年，我发现我喜欢上了你，十分惶惑，辗转反侧想了很久，终于决定远走他乡，之后的十七年都不敢回去，”摩根好像有些痛苦，他以手覆面，静默了一会儿，开始动作大力又沉重地从眼睛到额头、再到头发捋了一遍，这似乎给了他力量，让他整理思绪又说下去，“这不是正常的……这很不正常。我觉得我不应该打扰你的生活，你是个最正正常常的人，走在正常的路上，不应该被我这样的不正常打扰，所以我就逃跑了。”
他用逃跑来做定义，可见摩根心里隐隐是期望十九岁的自己能勇敢地面对这份感情的，哪怕不成功呢？
也比这么多年漂泊在外被思念和绝望啃噬更加轻松吧。
无论如何，等待总是更加痛苦。在乔治还不知道的时候，摩根就已经为了一份答案等待了十七年，让十九岁到三十六岁之间的他受不了煎熬，不断地幻想那年夏天的那个转折点，如果做出了另一种选择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但是摩根又打心底里明白，倘若真的说了出来，又能有什么结果呢？即使乔治愿意接受他，最终太过年轻的他们也会被种种原因给拆散，这段感情会在惨淡中结束，再也开不出他想要的花儿来。
比起那样的终结，再让他选择一遍，即使知道了往后的时光会有多么痛苦，倔强的摩根也会选择离开，宁愿在思念中煎熬也要等到可能的曙光，为了这丝最微弱的希望拼劲了全力去追求。
他是多么喜欢这个人啊，从小时候一直喜欢到了现在，也会一直喜欢到他的生命终结。
如果能被回应就好了，如果能被稍微地爱着就好了。他深切地渴望着。
“这实在……”乔治站在岸边，看着远远的水面上划过的飞鸟，他喃喃道，却没有说下去。
实在怎么样呢？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摩根迫切地想知道答案，他紧紧盯着乔治，茶色的眼睛眨也不眨，要把身边的人看进心里去。
“我不知道……”过了好大一会儿，乔治突然说。他们在这里耽搁很久了，也没人来叫他们，应该都是发现两人在谈话，走光了吧。
他苦恼地剖析道：“我认真地想了想，摩根——我应该认真地去想，我要对你公平点——想一想我们在一起生活的场面，想一想我们老了以后一起居住在一座房子里，聊天、喝茶、看书、散步……我发觉我并不讨厌——”
接下来的话让他有些不安，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用了很多的短语来表达自己，企图得到对面人的谅解，态度却是极度真诚的。
他侧头与摩根对视，浅棕色的眼珠也在认真诉说自己：“我并不讨厌……我想，嗯，摩根，请不要觉得冒犯，我真的是这样想的，我想我十分乐意我们以后在一起生活，我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感情，于我自己，这大约是友情和亲情更多一些……呃，抱歉，我是不是太混蛋了点！”
乔治眼里冒出泪水，他羞愧于自己的言辞，自觉十分卑劣。如果不能给摩根他想要的爱情，用其他任何情感去糊弄不都是侮辱么！那是极度、极度卑劣的行径，乔治不想那样干。
“……你会觉得这是在欺骗我么？”摩根慢慢开口。
“这就是在欺骗你！”乔治有些愤慨，即使在社会里打滚了十几年，他依然保留着最初的那点准则，让很多人来看，这都太过纯真。
“可是我不觉得，”摩根虽然压抑着，但他的语气明显可以感受到其中的喜悦，他在克制着自己，“我不觉得，拉尔夫！”
“我很高兴！”他终于说出口，抓住了乔治的一只手，两个中年人这样做实在有点奇怪，但是摩根不在乎，他从来都是个最桀骜的人，“今天真的是我最高兴的一天……十七年以来。”他补充说。
摩根的眼里有点闪闪的泪光。
“这对你不公平……”乔治的左手被紧紧攥着，根本不可能挣脱。他感受到了那只手上的力量，也感受到了摩根热烈的心情，心情毫无形体，但是乔治却从摩根身上宛如实质般地感受到了。他无力地喃喃，企图作最后的抵抗。
“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公平，这很好，”摩根抬手扶住拉尔夫的肩膀，他语气热切，为了打消拉尔夫心里的挣扎，认真地问道，“拉尔夫，请回答我——你不想结婚，除了我，你还想过和谁在一起生活呢？还有谁能让你想和他或者她一起生活呢？”
乔治低头想了一会儿，最后说：“如果一定要选一个人，那就只是你，摩根。”
可是我一个人也可以……乔治没说出来，他已经明白了这没有用处。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犹豫。”摩根露出微笑，他内心的狂喜已经无法言表，得到这个答案就更加心满意足。
这就够了。这样已经够了。
至于以后，会怎么样谁说得清呢？他觉得还能更期待一点。是的，就那么一点点。
虽然现在也很幸福，但是人们总是十分贪心呢。
“好吧，”乔治想清楚了，无论是什么感情，他的确是只愿意和摩根一起度过余下的日子，就像他们共同依偎着度过的幼年、少年一样，那都会是十分温暖、喜悦的时光，只要想一想，都能让人发自内心地微笑，“就这样办吧。”
和其他任何人在一起，乔治清楚，都不会有人给他和摩根在一起时的那种温柔快乐的感觉了，好像无论遇见什么，他都不会惧怕，只会安宁平淡地去面对，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他就会从心底安稳下来。
这到底是什么感情呢？乔治也不太明白。如果要说是友情，却要比友情炽热一点；如果要说是亲情，却又比亲情关切一点；但要说是爱情，却比他认知里的爱情平淡了点。
但是他们好像从遇见那一刻起就要紧紧挨着的，如果分开，心里就空落落的。这十七年来，乔治也没有哪一刻不在想着摩根，在想他为什么不回信，在想他在做什么，在想他到底去了哪里……想着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以至于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甚至有几次偷偷哭过一场。
年纪越大，反而不怎么哭了，但却更加忧心。越来越多摩根遭遇不测的噩梦困扰着他，不知道哪天，他就恐惧起知道摩根的消息了——他怕那是摩根的死讯。
如果一直不来信也没关系啊，只要人还好好的就行了，他想。
他真的是十分怕摩根会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就此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
今天遇到摩根，他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突然见到十七年不见的友人，一开始还有点惊诧，后来就有越来越多压抑不住的喜悦漫上心间了。
真好，他还活着，他还活得很好……他还记得我！
思念了十七年的人一眼就认出了和少年时差别明显的自己，足以让乔治开心地想上去给摩根一个拥抱，只是他们都这么大了，情绪也不像少年时那么外露，再这样做似乎有点不太好，如果让摩根感到不自在了呢？乔治就压住了自己的冲动。
前一分钟还在念叨着家乡的变化，想让摩根空闲时回家乡稍住一段时间，他实在有很多话想和摩根说，多得一两个月可能都说不完……下一分钟就被摩根隐晦地告白了，这发展着实把乔治打懵了。
乔治下意识忽略了那时因为摩根的告白从心底冒出的点点细微的喜悦，他自认为自己对摩根的感情绝不是爱情……但是现在为什么会这么高兴呢？
乔治伫立在水边，他不像年轻人，一眼都不愿意从伴侣身上移开，对中年人来说，那有点羞耻，只是摩根却用温柔热烈的目光凝视他，这让他有点不好意思。
就这样了么？就这样吧。
好像不是爱情，但又好似爱情。
“你看到那个人心就砰砰直跳，看不到就揪心地思念，如果这份感情不因为时间流逝变淡反而越来越浓烈，你就已经陷入爱情的罗网，再也离开不得。这就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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