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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而远处的风中城,某处荒芜的草丛中。

        陆旻一身黑衣,戴着黑斗笠,浑身散发着戾气。

        过去的一起,他全部都想起来了,那些好的,坏的,肮脏的,欢乐的记忆,还有他那个尘封许久的名字——凝冬。

        他的记忆中,娘亲的模样很模糊,却又很温柔,娘亲总爱抱着他一起在院中荡秋千,每天都会做他喜欢吃的芝麻饼,给他哼童谣哄他睡觉。

        春风吹,春风吹,

        小小的人儿快快睡。

        笑一笑,睡一觉,

        梦里更美好。

        ……

        可是突然有一天,娘亲出门以后,就再也没回来,而爹爹却在此时出现了,他看着他,看了许久,才轻笑一声,“真不像我。”

        爹爹不顾他的哭闹,强行把他带走了。

        虽然他很想见娘亲,但是爹爹对他也很好,会给他买小糖人,买冰糖葫芦,还说会把娘亲找回来。

        他也以为娘亲回来以后,他们就能在一起快快乐乐地过日子。

        直到有一天,爹爹回来以后,不再对他笑。

        那以后爹爹酗酒成性,经常罚他跪在庭院中,拿鞭子抽他的背。爹爹总是恶狠狠地盯着他,“她说你不是我的儿子,那你是谁的儿子?你怎么会不是我的儿子呢?你怎么可以不是我的儿子呢?你为什么不是我的儿子呢?”

        爹爹疯狂地站在雨中大笑,那天的雨真的好大,好冷。

        醒来以后,他就躺在了新的地方,爹爹说,以后不要叫他爹爹,要叫他张主事。

        爹爹冷冷地瞧着他,眼睛里仿佛藏了刀一般,锐利无比,刺得他好痛,他对他冷笑,略显粗糙的手指掐住他的下巴让他不能动弹,像是看什么肮脏恶心的事物一般,“谁让你是别人的儿子呢,他不是权倾天下吗?我倒是要看看他有没有本事找到他的儿子,有没有胆量认下你这个出生青楼身份低贱的儿子。”

        爹爹在说什么呢?他怎么也不懂,为何一直以来对他宠爱无比的爹爹突然翻脸无情起来?

        而后来,渐渐通晓人事的他虽然知道爹爹话里的意思,但是若爹爹所说的那人真是自己的生父,早就该把他救出去了吧。如今的情形,恐怕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爹爹真的是自己的生父。然而爹爹自己却完全不相信,就这样吧,他想,若是爹爹真的知晓真相,他恐怕也不会原谅那个亲手将亲身儿子推进火坑的自己吧。

        自进了楚馆以后,爹爹待他更是连陌生人都不如。

        那些年,他白日里要学习琴棋书画,舞蹈吹箫,晚上却又要接受主事们的调.教,学习如何伺候客人。

        几年以后,楚馆便多了一个名叫凝冬的小倌。

        然而就算他成了千人骑万人枕的小倌,爹爹对他的恨意却半点没有减少。

        某一天,他的弟弟也被他的爹爹带到了楚馆,此时,他才知道自己还原来有个弟弟。他那个幼小的弟弟,如同当初的他一般孤苦无依,血脉的牵动,让他第一次学会奋起反击,他高昂着头,倔强地看着他向来惧于面对的爹爹,“我就这一条命,若是潇潇有什么事,我这条命也不要了。”

        他知道的,因为他还活着,因为有恃无恐,所以爹爹才敢和娘亲对抗。

        爹爹果然妥协了。

        但是他还是大意了,在他严密的防范下,潇潇还是差点被人侵犯。

        他终于明白了,他那些拿钱办事的眼线,在楚馆中,同样也是爹爹的眼线,他自以为严密的防卫,实际不堪一击。

        于是他选中了那位初来乍到,却又机缘巧合救下顾潇的年轻女子。

        这样一个没有势力,却又武功高强的女子,虽然不知她意欲何为,但是,比起楚馆里这些人,对方更值得他信任。

        只是,他很疑惑,堂堂一位皇子失踪了,为什么却没人查到风中城来呢?

        他忽然了悟,这恐怕是爹爹的杰作,爹爹暗地里掩盖了潇潇的踪迹。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风中城与帝都如此靠近,却从来没人发现皇子竟然藏身于此。

        他不敢随便对人说出潇潇的事情,因为害怕爹爹狗急跳墙,对潇潇下手。

        想到那个曾经意图侵犯潇潇的那人似乎是什么左相大人的侄儿,于是,他暗地里对外放出了消息,声称失踪的左相大人的侄儿詹志刚曾经来过风中城。

        衙门的人很快便查到了秦楼,然后查到了楚馆。

        尽管身陷囹圄,他却终于松了口气。只要等到上面的人来了,自然就知道潇潇是皇子了。

        然而事情并不如他所想,爹爹到了牢狱之中却仍旧不甘心地要杀了潇潇,他毫无武功,拼尽全力护住心爱的弟弟,但是自己却因失血过多支撑不住昏死过去。失去意识之前,他只记得自己将弟弟托付给了那个对自己倾慕有加的女人。

        再次醒来以后,他发现自己在马车上。他见到了现在的妻主—倪琳。

        按照倪琳的说法,他被人扔在了乱坟岗,虽然他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乱坟岗这种地方,但是对方救了自己却是不争的事实。

        他没说多久便又昏迷了过去,迷迷糊糊中便到了血盟总部。

        而得知那个牢房陷入火海,所有犯人都烧死了,他终于陷入了奔溃,那个人,再怎么样,都是他的爹爹,即使他当初误伤了自己,他也不怪他。而,如今爹爹却被烧死在了狱中,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而他得知顾潇已经平安回到京城时,脑中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皇子曾经流落小倌馆,终究是件不体面的事情,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整个县衙的人都被殃及池鱼,全都被烧死了。他想要去找那个上位者报仇,却发现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这种现实与期待不符的绝望和无力感,让他几乎疯魔。

        而他的从前的记忆到此为止,倪琳无法制止他自残的举动,于是封印了他的记忆。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倪琳一直打趣他在床上像只小鹿一般,所以给他取了谐音叫做“陆旻”。

        从此以后,他就成了陆旻。

        记忆被封印的陆旻,如同白纸一般。

        倪琳慢慢起了兴趣,开始描绘这张白纸。

        她于他而言,亦师亦友。

        她不喜欢太过于依附女人的男子,也不喜欢依附于男子,于是她手把手地教会陆旻学会扎马步,学会打拳,学会舞剑。

        她让他从一个乖顺的温润公子,变成了一把锋利隽秀的匕首。

        他从初时的戒备,到后来的信任。

        长期的相处下,他便与倪琳渐渐日久生情起来,后来,他便成了她的夫,她唯一的夫君。

        这么些年来,倪琳待他始终如一,他常常觉得,如此便足够了,然而内心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似乎是他对倪琳保留了部分的自己,并没有全心交付出去。然而那部分的缺失,他自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而,如今,他才明白原来他缺失的,是过去的自己。

        他与倪琳一起同甘共苦这么多年,相濡以沫,彼此忠诚于对方。

        他知道自己的是爱着倪琳的。

        然而,当倪琳解开封印的那一刻,他忽然对身边的这个女人有些不明了,她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为他解开封印的呢?

        有了原来的记忆,他才明白自己还有些事情需要去完成,比如说,复仇。再加上,他心里一时之间情绪翻涌,竟不知如何面对身边这个相处了二十多年的妻主,于是,他果断地离开了。

        &&&

        而苗疆那边,姚素素看着面前的某人,目瞪口呆,“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舒挑挑眉,“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姚素素忽然醒悟这个人的小舅子(表的)好像就嫁到了苗疆,那么,他的儿子……姚素素神色一凛,“你的儿子是哪一个?”

        沈舒努努嘴,示意她看看身后。

        “姑父!”迎面走来的人,却是石涛。

        姚素素心里一沉,果然是他。

        石涛似乎也很意外,“原来苏姑娘和姑父认识?”

        沈舒点点头,“唔,是有些渊源。你爹呢?”

        “爹又去云游了,已经好几年没有回来了。”

        “这样啊,我恐怕又要出去一段时间了,你去我那儿帮我照看一下你姑母吧。”

        “好的,姑父。那我先去收拾一下行李。”

        看着石涛离去的背影,姚素素这才明白,为什么石涛当时在拜天教如入无人之境啊,因为按照沈舒的说法,那个禁地就在拜天教的脚底下,石涛经常去照顾韩静,所以对那里的地形和防卫很熟悉。而为什么教众不认识石涛,很有可能是因为沈舒并不想让自己的亲身儿子也身陷拜天教,所以教众根本不知道石涛就是教主大人的亲身儿子。

        姚素素脸色有些难看,“沈舒,你跟我来一下,我有点事情要跟你说。”

        沈舒莫名其妙地看着姚素素将自己拉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这个村子的事情?”

        “你说的是什么事情?我只知道韩静的弟弟嫁到了这里,所以,每次我要找人照顾韩静,都来这里找人,找到人我就走了。”

        姚素素有些无语,太过急性子也不好哇,“韩静恐怕也是来自这个村子吧。”

        沈舒点点头,“按照她表弟的说法,应该是的。”

        “那她有没有跟你说过,关于这个村子的长生蛊的事情。”

        “长生蛊?”沈舒摇摇头,“没印象。”

        于是姚素素将长生蛊的事情给他科普了一下,沈舒脸色铁青。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韩静原本体内也有长生蛊,但是因为生了石涛,所以长生蛊转移到了石涛身上,韩静醒不过来了。”

        姚素素点点头,“她这个情况算是幸运的了,很多女人生产后不久,就会迅速衰老而亡。”

        沈舒一瞬间有些无法接受,“怎么会这样?”难道这些年,他的努力都白费了吗?

        姚素素真诚地看着他,“现在的问题是,不只是你的妻子,石涛可能也会受影响。你知道他成亲了吧?”

        沈舒点点头。

        “他们夫妻二人,现在身上都有了长生蛊,所以,万一有孕在身,一旦孩子生下来,两个人都会性命不保,我想,你有必要告诉石涛真相了,告诉他你才是他真正的父亲,告诉他他身上也带着长生蛊,然后将这个抉择的机会交给他。”

        沈舒神色一动,直直地望着她的身后,“我看是不用了,他恐怕已经听到了。”

        姚素素身体一僵,回过头去,看着不知道在一边听了多少的石涛。

        石涛沉着脸,满脸复杂,“你……不是我的姑父吗?怎么现在又说是……我的父亲?”一时之间,他有点接受不能。

        姚素素拍拍沈舒的肩膀,“交给你了,你好好跟他解释一下吧,我先走了。”说完转身便走。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她还是不参与的好。

        后面的事情姚素素就不知道了,反正石涛回来的时候脸上满是坚毅,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不过苗疆的事情他们也没机会插手了,因为皇帝陛下的六十大寿快要到了,他们必须赶回去祝寿。

        &&

        大皇子府

        后花园中寂静无声,一个人影探出头,看了看走远的巡视士兵,猫着身子,渐渐隐没在曲折蜿蜒的假山后。

        一只宽大的手掌迅速地拉住她,另一只手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她微微挣扎了一下,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才放松下来。

        屏气凝声了片刻,发现并未有人察觉这里的动静,身后那人才放下手来。

        夏晶晶转过身连忙迫不及待地将自己送入对方怀中,“二郎,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

        对方轻笑一声,“不过是几日不见,娘子何必如此性急?待我好好疼你一番,先了却你的相思之情吧。”

        说罢,只听得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是二人宽衣解带,行那苟且之事。

        不多时,男男女女的情动声便依稀从假山后传来。

        事毕之后,夏晶晶满是倦怠却又带着些满足地躺在身后那人宽阔的胸膛上,娇嗔道,“二郎,你我二人何时才能名正言顺地出现在众人之前,总是这样偷偷摸摸的,多让人难为情啊。”

        身后那人漫不经心地摸着她的长发,“很快就可以了。”他眯起眼睛,看着怀中这个水性杨花风流浪荡的女人,这样一个残花败柳,上了他大哥的床,竟然还妄想做他的皇子妃?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没错,这位与大皇子妃夏晶晶秽乱宫闱的,正是二皇子顾清。

        父皇对他们向来是不闻不问,从小开始,除了例行公事地询问他们一些课业上的问题,便也分不出多的时间与他们兄弟二人共享天伦。于是父皇对所有皇子都一视同仁那便罢了,但是父皇却唯独对三弟不一样。

        虽然他与兄长一母同胞,然而母后的眼中也偏向于仅仅比他早出生一刻钟的皇兄,他总是被忽视得彻底,无论是父皇,还是母后,还有皇兄。

        母子三人皆想夺回太子之位,然而,母后的意思是让皇兄坐上那个位置,但是凭什么他不可以呢?他也是母后的儿子,比不过三弟也就罢了,但是他明明比只知道沉迷于男色的皇兄更出色,他作小服低隐忍了这么多年,母后却从不认可他。

        他不甘心!

        于是,他决定了,与其把皇位让给窝囊的皇兄,倒不如他自己坐上这个位置。等他登上皇位,母后就会知道谁才是更适合皇位的人。

        他知道父皇最近有传位的意思,三弟已经是太子之位了,是名正言顺的储君。那么父皇极有可能在他的寿宴上提出退位的事情。

        他眯起眼睛,他绝对不能让这件事成真。他们隐忍了这么多年,一旦错过这次机会,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再爬到那个位置了。

        他已经背着母后暗地里联系了赵家和夏家。他和皇兄都是母后的孩子,无论是皇兄上位,还是他上位,于那两家而言,都是一样的结果,所以张家已经答应在寿宴当日.逼宫。只要他能够在三弟回京之前除掉后患,那么他的计划就算是万事俱备了。

        想到这里,他低头看了怀中的女人一眼,“娘子,不知道夏家那边是如何打算的?”

        夏晶晶道,“我已经和我爹联系过了,他已经同意到时候在宫中拖住禁卫军。”

        顾清满意地笑了,现在就差最后一个人了。

        &&

        顾清看着眼前的黑衣人,此人自称是血盟盟主,说是要和他合作。原本他还想着要派谁去刺杀三弟,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啊,虽然说这人的目的是要潜入皇宫刺杀皇帝,但是血盟他也听说过的,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杀手组织,如果这个人能刺杀成功,他也能避免落得个弑父夺位的罪名,如果血盟能够出手刺杀三弟,远在京城的他又怎么会做出兄弟相残的事情呢?想到这里,他满意地笑了。

        而听到顾清的要求竟然是去刺杀三皇子顾潇时,陆旻实在是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好,不过,因为他戴着个斗笠,倒是没有被顾清看出什么不对劲来。皇帝既是他的杀父仇人,却又是亲弟弟顾潇的生父,他虽然有点于心不忍,却终究无法抵御复仇的决心。

        只是,他看着眼前蹦跶得可欢了的顾清,给对方点了根蜡烛,对不起了,顾潇可是我在这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既然你这个哥哥不爱护他,那还是我这个哥哥来保护他吧。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做的事情和说的话,偶尔会有一点冲突和矛盾,但这并不妨碍他有一颗弟控的心。

        虽然他还是对血盟下了命令,但却把刺杀顾潇的命令,改成了保护顾潇回京,并告知顾清要逼宫造反的事情。

        如果顾潇能即使赶回来,皇位大概就还是他的。如果他赶不回来,只能说他命中和皇位没有缘分。至于皇帝陛下,反正他是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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