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堡子位置在山顶，溪水沿着山脚溜过去，平平的流，连一点声响都没有。若不是偶尔看到几尾鱼在游动，程若素一度认为是画上去的。

        山路也很平，又不高，到得山顶，便望见朱红丁大门，李司辰便推门。程若素吓得小脸白白的：“你怎么随便进人家的院子？万一狗咬呢？鹅啄呢?”她可没忘小时候被佃户家养的大白鹅很啄屁股的事情。

        “这是我家的，哦，不对，确切地说，应该是我们家的，成亲后咱们就住在这里好不好？我就想带着你四处转转，看看对这一切还满意不？”李司辰忍住笑意，硬是把程若素拽进来，这堡子外屋墙上爬满了青藤，星星点点淡紫色小花点缀着，绕墙一周全是梨树。程若素点点头。

        李司辰进房取来一个很漂亮的玻璃盒子，里面盛满了柿子饼和一些糖果，塞到程若素手里：“省的你闷，随便吃着东西看我钓鱼！走吧！六小姐！”

        原来，沿着堡子外墙走，拐一个弯，便看见下游有一潭，四面大树覆荫，四月的阳光照不到水面。

        “瞧！那边有几只小鸭子！”程若素忽然指着不远处兴奋地嚷道。处在如此幽美的环境，她的心情愉悦了不少

        “笨！那不是鸭子，是鸳鸯！”李司辰嗤然一笑，找了块干净石头坐下，边甩鱼竿边说道。

        “鸳鸯？”程若素手搭凉棚，眯缝着漂亮的大眼睛仔细端详着。

        “是啊，没看到都是成双成对的么？”

        程若素瞧了半天，果然都是肩并肩、头低头，两两在一块的。

        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抱着玻璃盒子往一旁草地上一坐，开始还能聚精会神地看着鱼漂沉沉浮浮的，觉得蛮好玩的，一会儿就腻歪了。开始全身心地对付这些食物。直到吃个半饱，李司辰才颇有收获，一条草鱼终于被钓上来。程若素高兴地把盒子往地上一摜，忙跑过去帮忙。谁知鱼太滑，怎么也摘不下来，活蹦乱跳的鱼儿，溅了她一脸的潭水。

        “笨妮子，还是我来吧，小心让鱼钩划破手指！”李司辰说着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程若素的脸腾地红了。讪讪地走开，在一块绿的看不见地皮的草地上，躺下，一片一片数着斑驳的树叶缝隙，直到眼皮下沉。

        “喂！醒醒呀，瞌睡虫！”迷糊中有人推她。一股淡淡的竹叶烟草味在她鼻尖蔓延开来。使她不得不睁开眼睛。“我们回堡子炖鱼吃！”李司辰大大的笑脸出现在眼前。程若素被他一把拉起来。呆呆地站在那里，老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怎么？还没睡够吗？”李司辰手提着盛满鱼的小桶，在她面前驻足。程若素才想起不对劲的地方：他一张嘴便有淡淡的竹香烟草味，而自己的嘴巴里也有。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有些肿胀的感觉:难道被小虫子咬了？

        李司辰掩住眸中浓浓的爱意，撇下程若素先走了。

        回家后，李司辰对他的父亲说：“大，程家的六小姐还真有些意思！”

        “那是自然！老子早告诉过你，程家六千金个顶个的光鲜水灵，尤其是老二，啧啧……”

        “老六正好，娶她并不吃亏！”说完很是快活地上楼去了。他想起自己在那柔软馨香的唇子上，辗转反侧、流连忘返、欲罢不能。她的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凭经验，绝不是脂粉香，而是像栀子又似百合的香味，甜甜的，这才是真正的处子之香。他想。

        程家几个子女除了程若素，都回北平了。李家也下了聘礼，只说等她到了八月，满17周岁再成亲。

        李司辰还总是不避嫌地来找她。从最初拍拍她的头，渐渐地拧拧她的俏鼻梁，到后来状似无意识地拥他的肩。毋庸置疑，他是风月场上混过来的老手，就像一个有经验的猎手，一点点地接近自己的猎物。直到昨天，在那个下着桃花雪的林子里，他突然毫无预兆地去亲她的唇子。先是轻轻吮吸渐次啃咬，程若素木头般僵在那里，直到感觉自己嘴唇发痛，胸口憋闷，才惊慌地推开他，转身跑开。嘴里的香烟味让她一下子记起他们第一次出去时，她一觉醒来时的场景。她的唇子原来……原来是被他…..这个人坏死了！

        情窦初开的程若素一连躲了李司辰好多天，常常觉得惶恐不安。李司辰扑了几次空后，学聪明了，忍着几天不去看她，然后在她认为安全的时候，将她逮个正着。反正是快成亲了，程老爷子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拉着，满脸惧意的女儿出了门。

        白花花的阳光，晒得人张不开眼睛。李司辰带她来到小树林里，顿时阴凉了不少。

        “你为什么躲着我？我喜欢你，难道你感觉不到吗？”他扳过她的肩膀，不让她企图背对自己。

        “你坏！”程若素不安地扭动身子，想把他的双手甩掉。

        “那原是男女间该做的事情！我们是夫妻呀！”他迫切地说，急于想方设法地把程若素那点惶恐减去：“哪天，咱们去小公园，那里多是手牵手的情侣，他们在没人的地方，也啃唇子！亏你在北平呆了两年呢，这么封建迂腐！”他取笑她。

        这样一说，好像也不无道理，她有一次撞见她的二姐在与一名男子互相啃咬。但姐姐说那人偷喝了她一罐蜂蜜，说罢，两个人都笑了，只有她莫名其妙地走开。

        “你没事可做吗？为什么天天往我家里跑？我那些姨娘整天取笑我！”程若素眉毛皱的像毛毛虫一样。

        “我想你了，所以就来了。等咱们成亲后，我就去省里了，父亲在官府给我谋了份差事！”他说着，强揽着她的削肩坐下来：“哪！你可要对我温顺些，别人上任，可都是带着妾侍、原配驻家的。但我不想再去纳妾，只想带着你一个人去，你喜不喜欢？省里可比县里有趣多了!”见程若素一脸向往的样子，十分可爱，忍不住又在她的唇子上啄了一口。程若素感觉脸烫烫的，却没有挣开。

        接近八月，地方上的风俗，将成亲的两个人不得再见面，否则不吉利。在家呆不住的程若素，溜出来，在田间地头与那些光着脚丫干农活的小村姑们嬉闹在一起。

        这天，她正挽了裤脚，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与几个十来岁的女孩子，拿着蒺藜草在溪头钓虾。忽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传来。还没等她们躲避，扬起的马蹄重重地踏在水面，溅了她们满身的水。

        “吁……”十几匹马驰过后，为首的一脸大胡子的男子，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在溪头停下，刚才，他仿佛看见一抹亮色。果然，一位绿衫女子在一干女孩堆里光彩夺目。雪白饱满、连一颗黑痣都没有的光洁脸颊，纯善灵秀的眉眼，带着一种独特的天真娇憨，怒视着他们。

        大胡子看着程若素的目光由面部开始下移，突然他的眼神变得热热的、辣辣的。程若素感觉自己浑身发烫，她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刚才被溪水溅过的地方，尤其在胸口形成一片濡湿，原本不透明的丝质衫裙，一下子呈现出若隐若现的风景。——胸褡之下，再无遮掩。她下意识地捂住上身，背对着他。一个大胆些的女孩子一眼看到他们腰中别着的王八盒子：“响马！老缺（土匪的意思）！”她低呼一声。然后几人四散逃窜。程若素像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沿着溪水，往家的方向奔去。但是后面，有一匹马不紧不慢地跟着她。直到看见自家宅院，直到望见在门口等自己的乳母。刚想松一口气。突然听到乳母惊恐地尖叫：“六小姐！快跑啊！”

        “原来你就是程家六小姐？那就怪不得我了!”马上人朗声说了一句后，猿臂一探，把奔跑着的程若素捞起来，斥转马头，黄沙滚滚，一会便没了踪影。回过神来的乳母，踮着小脚跌跌撞撞地向府里跑去：”不好了！老爷！不好了！六小姐叫响马贼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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