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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八章心思(上)


“你为什么不骗我?”

        低低的哭泣声渐渐在走廊里传开,一声接一声,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中间夹着零零碎碎的控诉,让人觉得是不小心走进了情感戏的片场。

        许曼戈下意识的想要转头走出去,避开这种听人墙角的尴尬,转身却被自己无由绊了一个踉跄,人没倒,手上的咖啡哐当一声撞上门框,脱手落了地,不负众望的引来了大教室里的脚步声。

        还没等她想好借口,或是直接落荒而逃,大教室的木门已经哗的一声向外推开,她动作迅速的往后急退,才避开被门板撞个正着的下场。

        “对不起,我不是······”没等她说完,一个穿着蓝色毛衣和同色裙子的长发女生已经捂着脸撞开她右肩跑远了。

        “哎,我······”许曼戈的手停在半空,张着嘴没反应过来,自顾自的将话说完,“什么都没听见。”

        “嘿,她跑远了听不见!”背后的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先是一声轻笑,语气平静,甚至有一丝冷酷,“听不听见也没什么所谓。”

        肖意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清朗带一点沙哑,那点沙哑像是风吹过树林,一点即止,之前闭眼躺在那张椅子上的时候,这清朗引着她去了许多未曾到过的地方,也会将她从梦魇中叫醒。

        她自己也知道此刻的样子有点傻,抿了抿嘴回过身,剑走偏锋:“你们学校的走廊也太窄了,我都没地儿躲,额······你怎么?”

        如果秦音看见此刻的肖意,大概会对他完全改观,他穿着一件灰蓝色的毛衣,内里的纯色衬衫领折的整整齐齐,凌厉的下颌线收束在衣领里,冒青的胡茬显见的是刚打理过,原先半长的头发成了干净利落的寸头,衬着鼻梁上的金丝无边眼镜和眼里似有似无的冷淡,凌厉干练到近乎不近人情,跟刚刚跑开的女人联系到一起,一种渣男的感觉油然而生。

        那股隐隐的冷淡很快被满溢的温柔笑意冲走,那笑意却没有一丝那个邋遢大男生的样子,反倒带出一股阴冷深沉的感觉来。

        走廊两边的房间都紧闭着门,丝毫不见阳光,许曼戈顶着午后的太阳走过来,浑身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此时冷下来,深秋的寒意在这条走廊上蔓延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后退了一步。

        走廊真的很窄,大教室的门和会客间犄角相对,她这一步,刚好撞到会客间的门框上,磕到骨头,却不顾疼的推开了肖意伸过来的手。

        那只手圆润莹白、指节短、细纹很少,肉嘟嘟圆乎乎的像小孩子的手,与肖意近一米八的个头完全不符。

        肖意没有理会她的拒绝,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半扶半推的进了会客间,语间仍然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世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本身,不管是自己的变化、还是别人的变化。”

        她看见肖意的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听见他说什么,好像突然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有人抽走了她的意识,被他按坐在沙发上。

        桌上的茶已经冷掉,肖意将茶整杯倒掉,换了一杯热水塞进许曼戈手里,眼看着她浑身紧绷的缩进沙发一角,不动声色的将另一杯水放到靠墙的柜子上,随后将原先拉了一半的窗帘完全打开。

        窗外是一条小路,对面是一片老旧的运动场,没有铺塑胶,足球场上的绿茵早已枯黄,秋日的下午,阳光洒在泛黄的银杏叶上,渲染出一片温暖迷离的情状。

        许曼戈出了一身冷汗,等她意识到的时候,一滴汗水已经从额角滴到眼睫毛,欲落不落的让人十分难受。

        那杯水的热气已经散尽,连带着许曼戈突然混乱的情绪渐渐平复,将水杯放回到桌上。

        “没事了?”清朗的声音在对面响起,神思混沌间,骤然听见dbar门口那只风铃的声响,一下子,外面的声音冲破鼓膜,汹涌而来。

        小路上的自行车铃声、脚步声,对面篮球场上的砰砰声、呼喊声,更远处的车声、人声,工地上敲敲打打,洒水车唱着《走进新时代》穿过城市的大街小巷,电瓶车外放的神曲,高楼间呼啸而过的风,吹起地面上未扫的树叶和灰尘。

        “时间:11月4日下午三点,

        状态:突发封闭情绪,持续半小时。”

        肖意没再接着说话,笔记本在摊在放在大腿上,刷刷写下这一行字,随即将笔记本合上放到一边。

        那上面记载了许曼戈每一次的情绪状态和面谈结果:噩梦、尖叫、哭泣,改进、退化、改善······浓缩在一起,组成了没有人见过的许曼戈。

        “纯牛奶,不甜。”面前伸过来一只手,不由分说的将玻璃杯塞进她手里,“喝了它。”

        许曼戈动了动发僵的手脚,从沙发角落缓缓挪到边上,脚踩进了灰色条纹的棉拖鞋里,看了肖意一眼,一口气将牛奶喝光。

        肖意将杯子接过来,放回茶几上,却没有转身走回去,伸手在她头顶轻拍了两下:“你做的很好。”

        许曼戈抬头缓缓的看向他,外表大变带来的陌生感并没有减轻分毫,他瞳色本就偏浅,那双细长的眼睛里,透出眼镜的光看不出什么情绪,就算是笑,好像也只是在水面上轻轻波动了一下,随即快速沉入无边的水底。

        她自诩阅人无数,却看不透肖意,这让她觉得心慌,肖意又实在太擅长看透人的心思,她的一举一动,都躲不过他那双遮在镜片之后的双眼,她也不能躲开,理智告诉她这是刮骨疗伤的过程:痛过了,会变好。

        “现在习惯了吗?”肖意走回原位,以一个颇为正经严肃的姿势端坐在沙发上,“你不用观察我,我是你的树洞,你只需要将情绪都留在这里,轻松的往前走。”

        这听起来颇为薄情,她一直觉得,人和人之间建立的关系同时都意味着义务,赠以琼浆、报以桃李,花丛中过尚不可能片叶不留,勿另说是一个有关系的人。

        就像阿诚,是她的朋友、伙伴,她便将他的事都记在心上,帮他找投资、和他合作开店,尽她所能的帮助他。

        或像陈桥,是朋友、是老板,她便兢兢业业为公司付出,认真工作,解决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情。

        就连祁川,尽管联系稀薄,她也还是在前一阵子永安在建楼盘工地出事的时候帮忙联络了相熟的媒体。

        对她好的人,便会获得回报,不好的人,从不放在心上。肖意若是一开始就开单营业,收钱办事,许曼戈或许也就不会这么纠结了,但心理咨询又与一般的服务不同,容易让人移情或是深陷,就像人在黑暗中被引上了一条未知的公路,只能顶着黑暗,朝着唯一的光点往前开,直到看到黎明,但那条路有多远、有多险、有多绕,都不是自己决定。

        许曼戈在走这样的一条路,肖意便是那只牵引的手。

        如果她信不过这只手,这路便走不下去了,可是不了解,怎么相信?

        人如此多变,不管是外在还是内心,今天让她恐慌的,不是肖意换了衣服、刮了胡子、变了发型,而是她终于迟钝的意识到,自己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肖意是什么样的人不是重点,而是她一厢情愿的觉得肖意就是她看见的那样,并且一直是那样。

        怎么可能呢?人都有很多面,而且会改变。

        没等她大脑里千头万绪的扯出一条顺当的线索,肖意探身过来,伸手遮住了她的双眼:“别太相信你的眼睛。”

        温热的手掌瞬间遮蔽了她的视线,原本随着不断涌动的思绪活动的眼珠瞬间就静默了下来,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眼前并不是全黑,而是无数条流畅的彩色光带,互相交织、流动,像是黑夜里看不清的河流,暗潮涌动。

        温热到鼻酸,安静到恐慌,另一个人的温度无论如何也无法习惯,短短几秒仿佛几个世纪那么长,许曼戈往后一仰,下午昏黄的光线重新回到了她的眼睛里。

        手机“叮”的一声,屏幕亮起,是一条消息推送:“气象台提醒最快预计下周三,今年第一股寒流将席卷华东,影响浙江、上海、江苏等多个省市,最低气温预计在10度以下,气象专家称,上海有可能迎来近十年最冷的冬天,提醒市民早晚出行注意添加衣物,防寒保暖。”

        肖意蹲在她面前,视线从桌面的手机上收回来,双眼直视着她:“你可以信任我,我保证,至少在你这里,我是个好人,我永远不会泄露你的秘密,不会看轻你,也不会放弃你,我会在你旁边,至少过了这个……可能最冷的冬天。”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稍微磕绊了一下,语间微微带了些笑意,似乎是自嘲话说的太文艺,那点笑意就像此刻窗外乍起的秋风,吹散了些许混乱的情绪。

        那些纠缠的思绪暂时偃旗息鼓,精明冷静的许曼戈终于回到了她的身体里,她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我饿了,我请你吃晚饭吧!”

        “我刚好有两张话剧的票,你要不要一起看?”肖意变魔术一样,从裤子口袋里抽出两张蓝色的票,票面上有一只白色的独角兽,“小剧场就在这附近,喜剧。”

        “成交!”许曼戈不假思索的举手,轻快的与他击了个掌,言行间尽是少见的欢快。

        下午四点,下午茶时间,餐厅人不多,只开了一半台,上班的员工也只留了一半,最大限度的降低运营成本,提供一些简单的茶点、简餐之类,原本是有计划索性将这个时段关掉,毕竟客流量也不多,盈利微薄,不如集中精力准备晚餐,但阿诚感念餐厅初时是以外送起家,咖啡、简餐和糕点算不得非常优质,但也口味不错,因此在附近一片颇有名声,积累了一批粉丝,试着关门了几日还有不少人电话来问,语间颇有遗憾。

        阿诚是念旧知恩的人,当下决定下午茶时间重开,每日限量供应,限量本是无奈之举,但一段时间下来,客户不降反增,眼看一半的人力已经快要支撑不住,备料也开始出现偏差,显得捉襟见肘,所以一连几日,阿诚全天都呆在店里,现场调研客户情况。

        大概因为是周末,附近的公司大多不上班,逛街的人又很少走到这么深的巷子里来,所以这会儿人很少,收银台正对着门,阿诚站在里面,可以看见整个大厅。

        靠窗一桌聚会的年轻人、靠墙一对情侣、最里的沙发上对着电脑的西装男,总共不过十人左右。

        昏黄的太阳光透过大片的玻璃窗照在木地板上,轻微的灰尘在光线中一闪一闪,唱片机里的女声轻巧慵懒,细丝一般似有若无,外面远处的车响和人声都很远。

        这片宁静有着巨大的能量,像时间一样能够抚平一切褶皱,十几分钟前,阿诚不明来由的心悸,慌乱间打翻了台面上的那只水晶天鹅摆件,连带着装了半杯水的玻璃杯一起落了地。

        天鹅滚了一路,摔断了翅膀,玻璃杯粉碎,还在木地板上划出几道新鲜的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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