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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六章旁观


外面的天阴沉沉,这新一年的第一天,不是好天气,机场大厅里灯光明亮,元旦三天的小长假,还是足以让上海这个声名在外的魔都热闹一番,旁边好几个举着黄色小旗子的导游显见是在等旅游团,到达口一直人流不断,不远处的机场广播已经播报了数次,等的人却始终没有露脸,阿诚终于有些焦躁了,原先紧抓着金属栏杆的手和身体松下来,长长的手臂在身侧一甩一甩。

        “小智!”纷乱嘈杂的机场大厅,人来人往,阿诚还是敏感的捕捉到这一声带着些许埋怨又像是撒娇的呼唤,但这是语言习惯使然,并不是因为关系亲近。

        “阿妈!这边!”正对出口的位置是被固定的栏杆,阿诚穿过人群,一边招手一边往边上走。

        昨天下午突然接到家里电话,妈妈说要来上海拜访客户,明天就到,要过来看他,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瞬间从残存的睡意中惊醒,不问他有没有安排、也不问他是不是在上海,电话那头噼里啪啦一阵,勉强记下航班号和到达时间就挂了电话,事情发生的太快,他都来不及构思一些借口拒绝见面或者将时间缩短一点。

        毕竟如果是阿妈一个人来也就罢了,但她偏偏是要和她丈夫一起来,阿诚从未叫过他继父,即使父亲这个角色并未在他生命中停留很久,他还是固执的保留一切与父亲相关的称呼,从宜兰到台北,阿妈说过几次,阿诚不从便作罢,也就不明不白的僵着,直到他上高中之后,一次家长会的契机,才叫他韩叔,听起来莫名像那些乡土剧里的老管家。

        见面的寒暄没有持续几分钟,阿妈抓着他的手,上上下下镭射灯一般略扫了一遍,看的阿诚有些不舒服,不自觉的抓了抓后脑勺想把手拿开。

        还是韩叔上来解围般说了一句:“小智自己当老板,果然有了些生意人的派头。”

        阿诚没有考虑他这句话是否带着其它的含义,而是借机帮着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绕到驾驶位,总算是暂时躲开了阿妈带着探究的视线。

        能讲出口的寒暄总归是没有回城的路长,交流完近况很快就陷入沉默,幸好车程顺畅,旅途疲劳后座的两个人都开始闭目养神。

        阿诚默默关掉车内广播,这才放松下来,透过后视镜,看着似乎已经睡过去了阿妈,跟上次哥哥婚礼上见面的时候相比,她眉梢眼角的疲累隐藏不住,或许也有没化妆的关系,眼睛闭着,嘴角含着淡淡的笑。

        其实只要脱离了台北那个“家”的环境,阿诚对妈妈是有依恋的,毕竟她是这世上他唯一的血亲,即使小时候有过对她的怨怼,长大后体验了生活的不易,也就不再苛责,尤其是刚刚过去的这一年,一直的操劳和奔忙让他偶尔想到,当年阿妈和韩叔白手起家,只怕比他艰难千百倍。

        与现实相较,个人的感受有时候不值一提,接受阿妈和韩叔是不是意味着对阿嬷和爸爸的背叛,他从来没有深想过,因为故去的人已经故去,生活还是要继续。

        窗外的阴天偶尔洒出一抹微弱的金色阳光,穿过车窗照在阿妈的脸上,恍惚间好像回到了爸爸还在世的时候,他在乡间的田野上奔跑,阿妈在后面追他,红色的消防车从公路上呼啸驶过,在夕阳下闪耀着温暖的光影。

        这些年,除了刚来上海读书的时候,他很少想到这些,仿佛那些已经过去多年的场景早已消失在褪了色的记忆里,可能是阿妈脸上忽视不了的皱纹和偶尔闪现的白发,让他骤然意识到时间的流逝以及被成长催生的责任感:即使他不是阿妈唯一的孩子,他对阿妈负有的责任和义务也不会因此少了半分。

        飞机落地时是下午,车开到酒店,因为阴天,天色已经半暗,收拾完就在酒店的餐厅吃了晚饭,又陪着他们坐了一会儿,从酒店出来的时候,阴沉了几日的上海,洋洋洒洒的下起雪来,沙沙的雪籽打在路边的树叶上,落地又很快化开。

        阿诚站在灯火明亮的酒店门口,抬头望半空中看了一会儿,拒绝了要帮忙撑伞的门童,紧了紧身上的夹克,正要往停车场跑过去,眼角突然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深色长款大衣,同色的围巾,陈桥刚从酒店门童打开的车门里走出来,目光恰好与阿诚撞到一起,两人皆是先愣了一下,才举手打招呼。

        陈桥是过来送人的,将同行的客人送进酒店之后,很快就走了出来。

        阿诚当然不会主动要等他,虽然他算是餐厅股东,但毕竟是挂着许曼戈的名字,两人连熟人都算不上,但陈桥说他喝了酒不能开车,请阿诚送他一程,这样的要求,根本就不会拒绝,也并没有多想。

        雪越下越大,车行到主路上时,漫天雪花飘散,堵成长龙般的车队开始肆无忌惮的鸣笛起来,穿着绿色背心的交警吹着勺子,不紧不慢的指挥交通,间或抬头骂一骂该死的天气,偏偏在这假日的时候给人添堵。

        两人一路都没怎么说话,陈桥稍稍问了两句餐厅的事情,阿诚略答了几句,之后就陷入无话可说的境地,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们不善言辞,因为从职业属性来看,无论是陈桥还是阿诚都常常处于必须与人打交道的场合,即使对方素未谋面。

        阿诚很想开口问一问许曼戈的动向,因为上次秦音除了告诉他许曼戈没事之外,并没有多余的信息,甚至连秦音也不知道,这短短的三天假期,许曼戈去了哪里。

        离开人来人往的外滩,雪势稍缓,有一个红灯前,阿诚转头往外看了看,两边的车窗已经满是雾气,将车窗外的灯光也氤氲成一片。

        “许曼戈最近在忙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几乎同时发问,又同时转头看着对方,夜色掩去了他们程度不一的讶异和赧然。

        虽然开口问了,两个人都心里其实都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和资格,许曼戈是个成年人,是漂亮的、独立的女人,元旦这样的法定假日,她就算只是关机宅在家睡觉或者跟他们都不知道的谁私奔了,都是她的自由。

        “她跟我发了消息说请假一周,之后就联系不上了。但她从来没有这样彻底失联过,不免有点担心,今年她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也常想我提起你,所以向你打听一下。”

        短暂的沉默过后,陈桥轻描淡写却又刻意解释了几句。

        陈桥以前其实并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待他与许曼戈的关系,清者自清,即使心里有一些不会对人说、旁人也无从分辨的复杂情愫,也不是常常出现、会产生影响的,他谨守着作为丈夫作为父亲的本分,他对许曼戈的关注和关心,于公于私,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同事,都无法停止。

        两人初识时,许曼戈还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虽然比同龄人老练一些,看在相差十岁又白手起家的陈桥眼里,终归是稚嫩,两人关系渐近直至分开,陈桥一直将她视作需要保护的人,像是庇佑在树下的花草,即使是分开以后,他还是不自觉的给予关心,不论是挡掉那些居心不正的男人,还是替她筛选合适的交往对象,都是自然而然,两人都没有任何抵触,仿佛已经成了习惯。

        他们之间的每一次坦白或者争吵,都在试图解开这种纠缠太深的关系,即使这并非是直接的主观动机,却是在客观上达到了这样的效果。

        林蔷无声的反抗、儿子日渐长大,就连许曼戈也在提醒他,他们终归是割离的、永远不能同路的两个人,如果心怀执念,只会将一切导向失控,而刚刚过去的这一年,他不得不提醒自己一直忽略的,许曼戈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他照拂的小女孩了,她自信独立、精明能干,走到那里都能得到器重,他应该放手。

        他们分手的时间已经长到第六年,他还是想将她托付给一个可靠的人,而阿诚纯净善良、温柔耐心,尽管他比许曼戈小几岁,更重要的是,许曼戈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和阿诚越走越近,在外人眼里,是很有默契的两个人,早晚会走到一起。

        不管许曼戈面上有多洒脱,陈桥知道,她其实需要陪伴,只不过顾虑的东西太多,所以他希望在阿诚眼里,他们只是相交多年的同事和朋友,没有任何模糊暧昧的成分。

        阿诚此时没有体味到他言语间的深意,而是陷入了茫然,阿妈的突然来访短暂的将许曼戈从大脑中驱除了,而陈桥的出现将原本沉在水下的影子毫不留情的拽出水面,他提醒自己许曼戈并不需要他越界的关心,他们是生意伙伴、是朋友,仅此而已,他也不需要抵抗那个影子,因为对朋友的义气和天性的善良流淌在他的血液里,所以他开口问许曼戈的去向,想确认那晚她情绪失常离去之后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却没想得到这样的结果:许曼戈居然失联了。

        “餐厅试菜那天晚上见过她,后来也没有联系,她可能有私事处理吧!”阿诚回过神,语气平淡的搭了一句,没有想深入聊下去的意思。

        陈桥也不笨,话点到即止,他不能在外人面前显的太过八婆,于是扯了几句之前试菜的感想,诸如口味可以更丰富,满足周边不同人群的需求,轻餐饮在上班族中有流行的趋势,沙拉、健身减肥餐都可以考虑。

        在商场老鸟面前,阿诚还是小学生,这一谈自然能有不少获益,也算愉快,于是到达目的地时约了下次再聊。

        此时不过晚上九点,往日里正是他忙的时候,精神百倍,但今天却不知为何觉得疲累,他在路边停下车开窗,点燃一根烟,直到快燃尽,也没抽几口,想重点一根又想起他自己答应过,不能抽烟上瘾的。

        烟盒在黑暗里划出一条完整的弧线,准确的落进路边的垃圾箱里,车尾灯亮起,在路尽头调头,飞快消失在路口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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