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七章失算

许曼戈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秦音的酒吧，元旦之后，秦音去了欧洲，把“decentbar”交给她打理。

        秦音走的时候，并没有特意跟许曼戈说，所以她不知道秦音具体是哪一天走的、去了哪，酒吧的账目、仓库钥匙、人事之类的事务已经提前交代给她，而酒吧有专门的营运总监，如秦音所说，日常运营并不需要她操心，她要做的只是时不时的查查账目以及管钱，防止被坑，只要她识字、看得懂账本，即使没有任何经验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但许曼戈常年浸淫在工作中，难得碰见一件新鲜事儿，对管理酒吧这件事的热情简直出乎意料：进货要管、当日特供要管、营业时间要管事无巨细，都想插手。

        她态度极好，揣着一颗不吝求教的心，不懂的就问，问到明白为止，倒像是个好学生的样子，但偏偏酒吧运营事情繁多，做熟的事情要一再向人解释，而且是对外行解释，不仅麻烦，而且不现实，所谓经验，大部分都是无法明确传达和肯定的事情，许曼戈要是问怎么估算每天的客量，进而准备相应的材料，根本就说不清。长此以往，饶是许曼戈态度再好，也挡不住到处伸手越来越讨嫌、只是不敢明说的现状。

        要不是秦音出国前一早声明，不要试图以任何方式联系她，林智诚早就告状要求撤销许曼戈的决策权了，许曼戈大权在手，要是不让她发表意见，她会拿出不给钱的架势来，完全属于滥用职权、狐假虎威。

        虽然他之前跟许曼戈也算认识，但也是最近才意识到这个女人不太好惹，尤其是她带着笑像小动物一样凑过来问东问西的时候，没有人能对她施以脸色，只能在心里默默腹诽或者发誓下一次给她一点颜色。

        林智诚便是酒吧的营运总监，俗称店长，年轻的台湾男生，店里人都叫他阿诚，听起来跟公司常来送外卖的小哥差不多，但来头不小，据说是名校金融专业毕业，不知缘何愿意在一个小酒吧屈就。

        每天下班后，来酒吧呆两个小时，几乎已经成了许曼戈的习惯，自己喝酒或者帮忙，或者像保安一样巡视全场。

        今天到的有点晚，到酒吧的时候，今日特调的牌子已经挪到靠门的里面，亮闪闪的荧光字显示今日特调是海上落日，紫罗兰为基酒，配着柳橙汁和糖浆，大片蓝色海洋上点缀着落日般的金黄，做法简单、颜色好看，很受欢迎，基本每过几天就会在单子上出现一次。走进酒吧大厅，恰逢舞台休场，昏暗的灯光下，客人们三三两两的聊天喝酒，气氛平和而懒散。

        氛围很好，所以她今天既没了捣乱的机会，也没有捣乱的心情。

        decentbar是家清吧，白天分时段售卖各类酒和咖啡、点心和西餐简餐，晚上八点之后就是一家纯粹的酒吧，有乐队表演、节日也有主题趴，基本是走安静高冷的调子。

        林智诚清点完库存走到前面来的时候，许曼戈已经喝完了半瓶的红酒，面前还有几杯彩色的鸡尾酒，只有留着柠檬片的杯子，摆在面前的是一溜小酒杯，从颜色来看是伏特加。

        他知道许曼戈酒量好，因为她常到这里找秦音喝酒，秦音不止一次的跟他说起过，但她没有在这里喝醉过，每次都心情很好的喝一点，跟秦音聊天，笑容明媚。

        等他忙完一圈，抬头看到吧台前面，许曼戈手搭着一个男人的肩，依然在推杯换盏，却忍不住皱了一下眉：没见过这么能喝的女生，也没见过这么不知道保护自己的女人。

        想到后面的那句的时候，他刚好顺着那个男人的视线看到许曼戈的v形领口，耳朵一红，以手势示意吧台不要再给许曼戈酒，转头去联系明天配货的事情。

        电话打了一半，忽然听见“哐当”一声响，整个大厅的人都把视线集中到吧台那里，许曼戈已经醉的不省人事，整个人靠在对方身上，男人转身的时候碰到了杯子，摔到木地板上，哐啷滚到一边。

        这种事在酒吧见怪不怪，短暂关注后，大家迅速回到原先的状态，林智诚一边打电话一边看着门口，许曼戈脚步虚浮，明显已经醉的五谷不分，眼看就要被带出酒吧。

        林智诚急忙挂了电话冲过去：“先生，不好意思，我朋友喝多了！”

        趁男人发呆的空档，他将软塌塌的许曼戈接过来靠在自己身上，强行分开两人，“麻烦你了！”

        中年男人回过神来，看着林智诚身上的制服，明显露出不信的神色：“这是我女朋友，我们待会儿还有约会。”

        林智诚眼底不禁露出一丝鄙夷，明明是心术不正，偏偏还要装出道貌岸然的样子，但当下也有点无措，他不好直接得罪客人，也不能任由他把喝醉的许曼戈带走。

        正在这时，喝醉的许曼戈忽然动了一下，倏的睁开眼睛，伸手轻轻拍了一把林智诚的脸，然后双手捧住凑过去：“阿诚，你怎么在这里？”

        之后又转头看着那个男人：“诶，你还在啊！拜拜，我要睡觉了！”

        话音弗落，整个人又倒回林智诚怀里，闭眼睡去，前后不过几秒的时间。

        中年男人终于悻悻离开了，留下林智诚满脸通红的站在原地。

        23岁的林智诚在许曼戈面前是毫无战斗力的，这也能解释他为什么不能摆脱许曼戈对他工作的干涉，更能解释，他现在对着睡着的许曼戈一筹莫展。

        酒吧有一个专门供醉酒的客人休息的小房间，但很少有人用，大部分时候是员工休息室，林智诚将许曼戈安置在那里便接着忙自己的事情。

        忙完回来，许曼戈依然在长沙发上睡着，整个人缩进毯子里裹成一团，呼吸轻微，没有醒来的意思，林智诚想等她醒来自己回家的计划泡了汤。

        酒吧明天10点才开门，现在是半夜三点，距打烊还有三个小时，他不能将许曼戈一个人留在这里。

        许曼戈醒来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慌乱，口舌发涩，久违的宿醉感反而让她安心，只是原本以为身边会躺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没有换，身边空荡荡的，床前就是秦音的沙包，她明明记得昨天晚上和一个中年男人喝酒，还被人抱上了车，之后的事就完全断了片。

        下床汲着拖鞋往外走，模模糊糊的听见厨房里“哐当哐当”的声响，吓了一跳，人也清醒过来，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发现一个男人在厨房台边忙来忙去，背影清瘦，看不到脸。

        有点尴尬，如果是之前那些不认识的男人，她反而可以潇洒的离去，但这里怎么都算是她的地盘，而且他们昨晚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正想缩回去，脚下的拖鞋却倏的一滑，听到响声，厨房里的男人立马回过头，就看见许曼戈姿势诡异，上半身已经转过去，脚却是相反的方向。

        “大小姐你终于醒啦，我给你煮了粥，我要去店里了。”林智诚并不知道许曼戈心里的那些九九，自顾自的洗了手擦干走出来。

        许曼戈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才站直：“哦，谢谢！”

        看林智诚穿好鞋推门出去，又急匆匆补了一句，“我待会儿去店里帮忙！”

        听到这个，林智诚顿住脚，脊背紧绷：“其实……你不用……”

        许曼戈心里暗笑，她当然知道，这几个月来自己的新鲜劲给他带来了多少麻烦：“你放心，我不会再插手你的工作啦！”

        林智诚走后，许曼戈一口一口的吃着白粥，思绪却纷乱游走：三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宿醉醒来吃到别人为她做的早餐；也是第一次，明明想跟陌生的男人回家，最终却在熟悉的床上醒来。

        林智诚怎么会送她回家，还送到秦音的家里？

        为什么他一大早的还要给她做早餐？他们明明没有熟到这种份上。

        啊！不想吃这么寡淡的东西，想吃麻辣锅。

        等大脑里嘈杂的脑电波平静下来，许曼戈发现自己胃口出奇的好，粥不稠不淡、小菜清咸爽口，居然把他做的东西都吃光了。

        她“哐当”一声，将勺子丢到一边，往后仰躺在椅背上，觉得自己陷入了困境。

        下午两点，decentbar供应咖啡和简餐，

        林智诚在仓库、后厨、吧台、收银、舞台各个角落走来走去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稍微闲下来就觉得背后似乎有人一直盯着他，看的他浑身不舒服。

        “阿诚，来一下!”后厨的同事叫他，他抬眼就看见许曼戈坐在吧台里，饶有兴味的盯着他看。

        看他回头，许曼戈也没有躲闪，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盯着看，看的周围的人莫名其妙。

        三分钟之后，林智诚才被后厨的同事拉走，许曼戈却施施然的揉了揉眼睛，她今天没化妆，也没带隐形眼镜，其实不太看得清林智诚的脸。

        林智诚当然不懂许曼戈想的那些东西，他脑子里的东西很简单：

        不能将喝醉的女生丢在一边，

        不能随便将女生带回家，

        醉酒伤胃所以要吃白粥和果汁，

        老房子离街市很远所以只能自己做，

        住的地方很近，去做个早饭完全顺路，

        …

        任何一步都是举手之劳和处世之道，不掺杂任何多余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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