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师兄，好气
正欲将门关上的动作因着庄漪被迫中止，卢娘子瞪圆了眼睛，大声道：“你想做什么？你这是私闯民宅！”
庄漪急切地说道：“卢娘子，我没有恶意的，我是一位术式师，您的女儿遭遇了这样的事，很有可能是因为恶鬼出世，若是不加以控制，只会有更多的受害者！”
卢娘子神情一怔，庄漪看出她面色有所松动，趁热打铁道：“况且，您就不想给你女儿一个真相，慰藉她的在天之灵吗？！”
卢娘子浑浊的眼中渐渐透露出一丝光，她看着庄漪，嘴唇嗫喏着，终是停下了手中动作，问道：“你……真的是术式师吗？”
庄漪肯定地点点头。
“那你能告诉我，人死后会往什么地方去吗？”卢娘子神情哀切。
“这个……”庄漪被问住了，她想了想，认真道：“一般来说，人死后会有魂魄留在世间混沌七日，待头七过去，便有阴差会带着她到阴间，届时过了孟婆桥，今生的一切便会全部忘却重新开始。”
“……有没有死去的人，是不离开这世间的？”
庄漪拧起眉，说道：“也有，不过那些人大多是因为心存执念，不愿随阴差离开，那些人有的就变成孤魂野鬼，就此在世间飘荡，有的也会因心中的执念不散，以至堕化。”
“此类鬼邪最是难缠，往往已是失去理智，入不得轮回道，唯有两个结局，或是与天地共生存，或是元魂具消散。”
“这不就是灰飞烟灭？！”卢娘子一下便变得激动起来，“就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重新入轮回吗？”
瞧见卢娘子这样的态度，庄漪直觉有些不对，开口问道：“卢娘子，你想让谁入轮回？”
卢娘子看着庄漪，不知道该如何张口。
庄漪说：“如果你知道些什么，请你告诉我吧，不瞒你说，我的师门是位于五彩山上的逍遥门，此番便是为了此事前来，若是你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出来，我与我的师兄师姐都会尽我们所能帮助你的。”
她的眼珠子缓慢地转了转，眼中有泪光闪烁，心中那么多的悲苦，终究是化作了两行清泪：“……两天前的迎神节预演，我瞧见我家囡囡了。”
迎神节，是清源城夏日的特殊节日，在迎神节上，适龄的少男少女会随着队伍进行游行，他们会换上自己最美丽的着装，表达对神明的欢迎。
迎神节是清源城入夏以来最盛大的节日，为了避免节日当天出现差错，参加游行的人会提前三天进行预演。
卢娘子说：“我本想上前去找她确认，可是游行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我很快就被人群冲开，周围的人都说我疯了，可是，囡囡的脸我不可能会错认……庄道长，你说我家囡囡，是因有执念才不愿离开吗？”
庄漪下意识地捏着手指，心想这倒是一个重大的发现。
画皮鬼靠人皮修炼，每夺走一张脸皮，便代表着他能变化成多一种相貌，而那种变化是从身形到脸面都可进行幻变，且极难分辨。
传闻中有一个画皮鬼，因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便痛下杀手，将那郎君的妻子杀死，转而自己套上了那妻子的皮，日夜伴在那位郎君身边，一晃几十年过去，那郎君却浑然不觉。
这清源城中的画皮鬼居然变化成了这卢娘子女儿的相貌参加了迎神节，那便说明极有可能在明日的迎神节上她同样会出现。
卢娘子知道她那日所看到的女儿身影很大可能是由画皮鬼所扮，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是该喜还是该悲。她目着脸，望着女儿的灵位，上天因何这般待她，叫她白发人送黑发人。而这卢家不过是清源城中的小小一偶，一个寡妇的喜悲，又有谁会去在乎呢。
庄漪出了卢家，便径直回了客栈。
她觉着沈亦言那般还需调查十三个人，定是没有她这般的速率，便只回了自己房间，没想到自己刚刚坐下，便隐约闻到一股焦味。
她定睛一看，是腰包中用以与小师兄联系的千纸鹤竟然燃了起来。
符纸燃烧产生的火焰是伤不到人的，庄漪忙将纸鹤拿了出来，不过片刻，陪伴多个时辰的纸鹤就此化作了灰烬，“砰”地一声细想，一个小师兄出现在庄漪面前。
“……”庄漪想不通是哪个关节出了差错，“小师兄，你这就把传送符给用了？？？”
传送符涉及到空间转移，所需要的法术能量极大，至少对现在的庄漪来说，别说用了，连写都写不出来。
沈亦言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开口道：“走门太过显眼，这样才不会被发现。”
……行，您是大佬，您说了算。
庄漪将手背在身后，质疑道：“小师兄，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都调查完了吗？”
“……你先把手伸出来。”
庄漪磨磨蹭蹭地，在沈亦言的注视下将手伸出，那只被门夹过的手眼下已经红肿一片，有血迹隐隐浮现。
沈亦言拧着眉，质问道：“进清源城前，我是怎么与你交代的？”
庄漪垂着头，心虚道：“量力而行，切莫受伤。”
沈亦言嗤笑两声，说：“你倒是能耐了，拿手去挡门！”
“小师兄，这不是情况紧急嘛……你看，要不是这样，我哪拿得回这么重要的情报！”
沈亦言盯着庄漪，终是叹了口气，开口道：“药膏呢？拿出来，我给你包扎。”
冰凉的药膏抹在肿痛的皮肤上，那份痛感马上就消散不少，沈亦言一边绑着绷带，一边向庄漪说道：“那十三个人皆为外乡女子，在这清源城中并无什么熟人，往常最常做的事便是兢兢业业地打着零工，她们的工作内容、地点各有不同，居住地方也并非在同片区域……”
沈亦言看向庄漪，挑起了眉：“唯一的共同点，那便是她们生前，均表达过林大公子的爱慕之心。”
林家的大公子在清源城很受欢迎，家中是清源城首富，生得又是仪表堂堂，恰好又是适婚的年纪，不少女子皆是想着，就算是去做个妾，她们也是愿意的。
“你瞧，我就说这林大公子有问题，不少人都有看到或听到过林大公子私下与她们聊天呢，形容密切，甚是亲密。”最后八个字是沈亦言自己加的。
庄漪收回自己已缠好绷带的手，有些怀疑，想到沈亦言对林闻江的态度，说道：“你不会是因为不喜欢闻江，所以故意编出这套说辞来骗我吧？”
沈亦言额角青筋冒起，怒道：“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吗？！”
庄漪想起那个画皮鬼假冒郎君妻子的故事，突然醍醐灌顶，她懂了：“我知道了！那个画皮鬼定是心悦林闻江！所以出于嫉妒，才夺走了那些姑娘的脸！小师兄，你听我分析得有没有道理？！”
沈亦言森然道：“你就这般信任他？”
庄漪嘟囔着：“可我真不觉得林闻江会是坏人，按照这个思路，下一个可能会被画皮鬼盯上的就是……许小溪！”
白日里便见许小溪与林闻江独自聊天，庄漪看到许小溪的神情，心中已经有了八分猜测，她定然是心悦于林闻江。
若是如此，那应该尽快将许小溪保护起来，让她稳住，千万别轻易去向林闻江诉情，免得因此遭了画皮鬼的惦记。
庄漪灵光一闪，拍手说道：“小师兄！不如由我去向林闻江陈情！然后看画皮鬼会不会来找我，若是果真如此，我们便可以借此机会将他拿下！如果不是，那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你敢！”沈亦言脸色铁青，“你若敢去向他表白，我先打断你的腿！”
庄漪一抖。
沈亦言这话太像她那个江陵郡的爹说的了，当初庄匝说她若是敢上五彩山，他便要打断她的腿，不过最后庄漪还是跟着沐清风跑了，庄匝也没机会能把她的腿打断。
她撅起嘴，不满道：“可是……”
“扣扣扣”，庄漪的房门突然被敲响，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才说起这件事，门外便响起林闻江的声音：“庄漪，你在里面吗？”
庄漪一下慌了神，她推搡着沈亦言，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你你，你快躲起来！”
她和沈亦言还要继续在外人面前扮演最熟悉的陌生人呢，要是现在被拆穿了那怎么行。
沈亦言不动如山，他闲适地抱起手臂，反问道：“我为何要躲起来，你别让他进屋不就成了。”
庄漪瞪他一眼，咬牙想：……成，你不走，那我走！
庄漪打开门，探出了一个脑袋出去，用身体将门后的沈亦言挡住。
林闻江见庄漪开了门，拧紧的眉松开些许：“抱歉，没有提前告知就来叨扰你。此番来寻你，实则是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
“没事，我……我屋里眼下不大方便让你进来，我们可以去寻个茶楼坐着聊。”庄漪正欲折身出门，却发现半步都走动不得，双腿像是被人定住一般，她回过头，看见沈亦言甩了甩手中的定身符，用口型对庄漪说道：“就在这说。”
庄漪心中火苗直冒，可她又奈何不了沈亦言，只能保持着双腿这样的姿势，满怀歉意地对林闻江说：“不好意思啊……我现在也不方便走开，你是有什么事，可以在这里说吗？”
林闻江沉默片刻，从身后拿出一个布包：“我听成衣店的老板说，你似是很喜欢这条裙子。”
庄漪接过来一看，布包内的是一条碧色的云烟裙，恰好便是她白日因价格灰溜溜地离开的那条。
她连连推开，说道：“无功不受禄！林闻江，我不能拿你的东西。”
“庄漪，你还是收下吧。”林闻江苦笑道，“我是有事想要求你，但这件事要在这边说，让我有些难以启齿，明日的迎神节，你可否空出些许时间？”
沈亦言用只有庄漪听得到的声音凶巴巴地说：“不许！”
庄漪不管他，她点了点头，答应道：“可以。”
“那好，”林闻江说，“明夜，我会在明月楼等着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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