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一人一骑，进入皇城一路畅通无阻。

        戚真真端坐在皇帝身后却坐立不安，这小南辰王手握重兵，在百姓中又有极高声望。他的态度直接决定了她们母子二人的命运，精致的眉眼来回转着思考对策。内侍已经传话小南辰王已经在殿外候着了，戚真真心一横道“该来的终究要来，让宣他进殿吧”。

        周生辰不疾不徐地走到大殿中央，缓缓跪下给龙椅上的六岁幼帝行礼。他虽然跪着，依旧像一把所向披靡的宝剑，骇得心怀鬼胎之人瑟瑟发抖。

        在小皇帝眼中周皇叔是为数不多对他好的人“皇叔快快请起”小皇帝按捺不住兴奋的神色想要起身，却被身边姿容艳丽的女人摁在了龙椅上住了。

        艳丽女人正是戚真真，小皇帝的生母，原本不过是个低等的贵嫔，先皇在世时被高皇后压制的如同草芥。她也是个城府了得的人物，硬是在高皇后的控制下生下了先皇唯一的儿子。如今靠着小皇帝一朝翻身，眼下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后娘娘。

        如今前路唯一的拦路石就是大殿上的白衣胜雪才貌双绝小南辰王周生辰。小南辰王手握七十万雄兵，一旦他要谋反或者干涉朝政，那么她戚真真怕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戚太后袅袅婷婷地起身，迈着细碎的小步子移到周生辰面前，一脸无辜地说“今□□你打破誓言……只因坊间传闻……”她浓妆艳抹的脸上满是委屈之色。

        漼广心里冷哼“这女人贯会演戏，刚坑完他漼氏，又来坑小南辰王了”。漼广此刻既想让小南辰王入坑，又怕他真的入坑。

        他也和众人一样想看到小南辰王的忠心，又不想这个即将霍乱北陈的女人太得意。

        “坊间传闻，臣有谋反之心”周生辰似笑非笑，这些人还真是虚伪的一如往常啊。

        “今日本王就打破这个传闻，本王在此立誓无……”同样的场景，同样的誓言，这一次藏在衣袖中的手紧握的指节发白、筋骨绷起，嘴唇紧抿眉头聚成山峰。他眼前忽然闪过刚才那个少女，微醺着脸说“周生辰，我心悦你，等我可好”。

        他眼眸里的亮光逐渐黯淡，马革裹尸之人怎配有家室？眉头痛苦地拧起顿了顿又重新说“本王在此立……”大殿之内安静的只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几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周生辰的誓言。

        “殿下且慢”漼广打断周生辰的话，盯着周生辰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漼氏有一女时宜仰慕殿下久已，不知殿下可有意与漼家结两姓之好，只是殿下……”漼广引着他的目光下移到那块先皇亲赐的玉佩，意图再明显不过。只要殿下交出子印，我漼家就愿意相信殿下并且豁出一切为殿下作保，而漼氏贵女正是我漼家的诚意。

        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朝中议论纷纷。漼氏乃是五姓七望的百年世家，漼家的声誉何等重要？如今漼公竟然要以漼家之声望给小南辰王作保？他可知一旦小南辰王谋逆，漼家上百年的声望将一朝化为乌有，天下学子之楷模的漼氏将人人唾之，遗臭万年。

        重阳节那天山顶她笑着道：“舅舅我知道很多将会发生的事，比如今夜陛下将归天，戚氏会邀舅舅进宫商议新帝登基。舅舅可敢与我赌一把，猜那戚氏可会让我为后？我赢了舅舅答应我一个要求，我输了以后任由舅舅安排”。

        结果漼广输了，戚氏果真随便找了孩童做太子企图让时宜做一辈子太子妃。两人在时宜的小院谈了很久。时宜苦涩一笑：“舅舅，我今生只嫁周生辰，不嫁他毋宁死！当然我不会让舅舅为难，我告诉舅舅一个秘密，相信你与他都不会拒绝”。

        子印先帝曾言是要传给太子殿下的，谁都没想到先帝竟是给了周生辰，所以先帝属意的继位人选其实是周生辰。得子印者犹如得北陈半壁江山，他若连子印都敢交出来，那他漼家倾尽全力又何妨？

        所以漼广这才甘愿用漼家百年声誉冒险进行一场豪赌。赢了天下太平，输了民不聊生。

        戚太后与大将军刘元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皆是一脸的气急败坏。没想到这老狐狸退了亲事还藏着这招，都有些后悔当时如此草率地答应解除婚事了。如果周生辰与漼氏连在一起，对他们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大家还在等着周生辰的回应，都在期待着小南辰王的拒绝，战无不胜的小南辰王如果真的那么好攀附，他南辰王府早就被莺莺燕燕塞满了。政见不合的朝臣在等着看他的笑话，等着看他漼广丢脸。

        漼广说出此话后也有些许的不安，若是被小南辰王拒绝了，那他的老脸今日算是丢尽了。可是他今日必须要试出来小南辰王是否如时宜所说的那般忠心。时宜说只有小南辰王能救北陈，且小南辰王永远不会谋逆。

        周生辰何等人物？自从进这大殿，漼广的眼神总是若有似无地盯着他的玉佩。说话时更是意图直指子印，当下就了然这漼公定是知道了什么。

        这玉佩虽说有些特殊，自己却从未想着用它来做谋反之事。如今漼公既然摆明要他交出才能洗清谋反嫌疑，他交出又有何妨，只是没想到居然意外收获了一份婚约。

        他本来不打算介入她的生活，她那样钟灵毓秀的人儿，不管以后遇见了谁都会被捧在手心里呵护。总比跟在他身边担惊受怕，命运多舛的强。没想到命运还是把她送到了他身边，只不过这次的方式让他有些欢喜。

        既然如此就索性放任自己一回吧。

        周生辰嘴角含笑放稳语气“若令爱及笄后初心不改，本王定当择良辰吉日十里红妆上门迎娶”。

        周生辰上前两步走到漼广身边，从腰间取下一枚莹润质朴的玉佩双手奉给漼广“这玉佩是先皇赏赐之物，刻有本王的字，今赠与令爱时宜为信”。周生辰说的很明白，玉佩不是给皇家，也不是给漼家，而是给漼家时宜。

        漼广微微颤抖着手接过玉佩仔细一看果然有两个苍劲的小字：长风正是小南辰王的表字。漼广摩挲着平淡无奇的玉佩背后的暗纹，心道这小南辰王果真是如时宜所说忠义无双。这个能号令天下的东西他毫不心疼地就送了出去，可见他毫无称帝之心。北陈天下有救了。

        戚真真你不想让时宜为后，她偏偏要做更得人心的南辰王妃，只要小南辰王不反，漼家崛起势不可挡。

        他扫视了一圈众人，语气变得沧桑悲凉：“小南辰王殿下少年征战沙场，为国杀敌无数，为我北陈立下无数汗马功劳”

        他顿了顿又道：“如今我北陈狼烟四起，内忧外患全靠小南辰王殿下四处征战震慑四方。水淹匠州、硕州鏖战、六出岱州……这些大家都忘了？今时今日，中州城外南辰王军七十万大军。攻入中州不过是顷刻之间，他依旧孤身一人前来朝拜幼帝。如果这样还要被质疑谋反被逼迫证明忠心，让天下文人墨客如何看我北陈，让为那些为我北陈抛头颅洒热血的众将士何其心寒？”

        时宜说周生辰为了这大殿上一众咄咄逼人的朝臣与刘氏宗亲，活生生被昏君剔骨而亡。北陈忠义无双的战神没有死在战场，却死在懦弱昏庸的朝堂，何其可笑？

        一众朝臣都面露愧色。小南辰王这些年屡建奇功，北陈的天下几乎全靠这小南辰王震慑四方。如今漼氏既然敢拿他们视之为性命的家族声誉担保，大臣们也无话可说。

        戚真真气的浑身发抖嘴唇都打着哆嗦，长长的指甲扣进肉里，她冷笑一声“怪不得前日漼公急着解除与皇室婚约，原来是看上了小南辰王殿下”。

        这几天漼氏与皇室解除了婚约，原本漼家女几乎是既定的皇后娘娘，谁知道最后功亏一篑。朝臣都暗自议论纷纷，都嘲笑漼公竹篮打水一场空。

        漼广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地道“太后娘娘此言差矣，是太后娘娘觉得先帝只允诺了我漼氏女为太子妃并未允诺是皇后。陛下既已登基为帝，那么太子妃之名也就不存在了，是以臣才提出解除这桩亲事”。

        朝臣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太后娘娘要压制漼家，一时间都不动声色地交换着了然的眼色。

        戚太后自知理亏哑口无言，漼广并不打算放过他，冷然道：“众位大臣可知昔日吕时之乱？”从时宜口中得知，这戚氏是北陈衰败的始作俑者，漼广并不打算放过她。如果不趁着她羽翼未丰，还有小南辰王在此地震慑，那么将来后患无穷。

        一时间大臣们议论纷纷，古有吕雉前有独揽大权的高皇后，自古后宫一旦干政就是败亡之相啊。

        戚真真花容失色尖叫道：“漼公这是何意，陛下年幼孤若不帮扶朝堂如何能稳固？”

        从送出玉佩后就一直低头深思不发一声的周生辰，突然不容置疑地道：“朝堂之上效仿前朝三公辅政，太后还是远离为好”。他向来隐忍，却也不想北陈再经历一遍后宫干政之乱。此刻他眼神冰冷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气息，前一刻还在质疑小南辰王忠心的一众大臣竟都被骇的瑟瑟发抖。

        果然是一群只会欺软怕硬之徒，漼广嘴角勾起一丝讥笑，从今往后这戚氏休想再作乱。

        这一日，只威风了短短几日的戚真真被赶出了朝堂，漼公、林相、王大人三公辅政，北陈命运终于浮现一丝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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