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晚上十二点多，旧金山某医院。
处理完伤口之后，薛灵舟在医院迷了路。
冰冷的白炽灯衬得医院的走廊格外冗长。薛灵舟走在长廊上，不时抬头看指路牌。
路过看到几个护士，她上前询问了方向，然后按照护士的指路往外走。正巧走到楼梯处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起初她以为自己看走眼了，但她定睛一看，几番确定，那人就是温玉成无疑。
她心想，居然能在旧金山看到温玉成，有些不可思议。
正当她薛灵舟要喊他时，温玉成已经脚步飞快地拐进了另一条走廊。
薛灵舟小跑跟过去，就见温玉成进了一间病房，随后病房内方锦姝一脸疲惫地出来。
方锦姝揉着肩膀走出病房，一抬头就看到薛灵舟站在面前，她蓦然吓得愣怔。
“灵……舟？”方锦姝不确定地说。
薛灵舟感觉到奇怪：“是我呀，怎么了？你们怎么也在旧金山？”
说着，薛灵舟往病房里看了看，又说：“怎么了来医院，出了什么事吗？”
方锦姝神色有些复杂，支支吾吾地说：“没什么……”
薛灵舟感觉到不对劲。
这时，病房里的温玉成听到门口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音，不由出来看了眼却一开门就看到薛灵舟，立即怔了怔。
薛灵舟一皱眉：“你们干嘛都这个表情？”
温玉成忙笑道：“就是惊讶在旧金山看到你。”
“……是吗？”薛灵舟将信将疑。
“当然，我听说你出旅行了，就是不知道你来了美国。”温玉成假装镇定地扯家常。
旁边的方锦姝也笑了笑说：“对呀，你什么时候到的？”
薛灵舟越看越不对劲，不禁摇摇头，说道：“你们好奇怪呀，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瞒着我？”
话声未落，就见温玉成哆嗦了一下，出了一头汗，紧张地手不知道放哪儿。
看到温玉成这个反应，薛灵舟下意识将目光移向病房内。她低了低头，越温玉成和方锦姝不注意，径自闯进了病房。
就在推门那一瞬间，目光落到病床上躺着的人时，薛灵舟霎时间惊愕地愣住，仿佛那一瞬间世间万物都凝滞住了。
她瞪圆了大眼睛，呼吸陡然变得沉重，迈步走上前，每一步都轻得没有声音。
走近病床，乌黑明亮瞳孔里映着病床上的虚弱沉眠的人，几经确认过后，涮一下泪水汹涌澎湃。
她心脏像被撕扯般疼痛，痛苦地张着嘴，仿佛下一秒就会痛得窒息。
只见薛灵舟一子人半个身子都伏在床上人的腹部，哭诉道：“我终于找到你了，原来你真的没有离开我，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看不到你了。”
门外的温玉成和方锦姝慌忙跟进来，看到眼前场景都一脸悲恸地默了声。
薛灵舟回过头，泪流满面地看着温玉成夫妇，手指着病床上的人，声音平缓而略显嘶哑：“为什么要骗我说他死了？他不是好好地在这儿吗？”
方锦姝眼眶打转着眼泪：“对不起灵舟，对不起……”
薛灵舟别开脸低声抽泣：“能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
温玉成抿了抿唇，低声道：“子瞻为了救你，受了很严重的伤，既然不死也有可能一辈子成为成为植物人。子瞻他爸就将他送到国外来治疗。”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骗我说他死了？”薛灵舟再也抑不住情绪，嘶声吼道，眼泪因为五官的扭曲而簌簌落下。
温玉痛苦道：“子瞻还有意识时说过，如果他死了，让我们劝你重新开始感情生活，不要因为他而蹉跎了自己。所以，当子瞻送到国外治疗后，不确定能不能醒过来，子瞻他爸就对外宣称子瞻去世了。”
薛灵舟哭着哭着，忽而就笑了出来。
“就是因为我不想耽误我，所以就骗我？”
她摇头，泪盈盈地看着温子瞻，她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她也曾怕自己耽误了他……
然而当时温子瞻却坚定地说，不管怎么样都会守着她一生一世的。
现在换她来守他了。
………
一个月前，仍处于植物人状态的温子瞻已经有苏醒的迹象了，那段时间以来，温子瞻一直在重点观察的阶段。
这让薛灵舟感到无比的庆幸。
于是在之后的那大半个月，薛灵舟将所有的旅行计划都取消了，她只一心一意地在医院守着温子瞻。
温玉成看到薛灵舟每日每夜地守在病床边，忽而叹了声，说道：“看到你这个样子，我想到了之前的子瞻，他也是这样守着你。”
闻言，薛灵舟先是诧异，后仔细想了想才记起来。那次自己车祸重伤不醒，温子瞻一直守着自己。
温玉成说：“你也许不知道，当时为你让你醒过来，子瞻去了西藏为你祈福。”
这话让薛灵舟愣怔住了。
她从没听谁说过这些事。
当即，她看向温玉成，问道：“他去西藏为我祈福？”
“是，”温玉成点头，淡然一笑，“不知道说子瞻是傻还是天真，他把所以的希望都寄托给了上苍，然后去西藏，去冈仁波齐雪山为你转山，牵经幡……”
薛灵舟微张着嘴巴，愕然地瞪着眼睛。
“子瞻高反严重，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克服这样的困难一个人在高原走了五十多公里的路转山。”
知道温子瞻为自己做的这些事，薛灵舟一下子情绪涌上心头，但她又竭力克制住。
原来，那天藏地民乐会时，温子瞻就已经到过西藏了，怪不得那时民乐会看到的他已经克服了高反……薛灵舟想着这些事，心中猛然产生自责的情绪来。
“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什么都没为他做过……”薛灵舟激动得双肩止不住抖动，声音呜咽。
只听温玉成唉了声，脑海里浮现出温子瞻与他一次闲聊的场景，
温玉成说：“你为灵舟做了那么多，值得吗？”
“值得！”温子瞻笃定地说，“你不知道灵舟为我做过多少事，而我为她做的并不多。”
温玉成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许，这就是双向奔赴吧，你们都为彼此做了很多。”
温子瞻一笑，不说话。
……
四月底，薛灵舟回了一趟国，飞机落地西安。
在美国照顾温子瞻的那些日子，薛灵舟都告诉了母亲，林雅莉，温绍华。
当薛母和林雅莉听到这个消息时都惊愕得张大嘴。
林雅莉看向丈夫，质问温绍华，为什么连她都瞒着。
温绍华苦着张脸解释：“子瞻情况未明，我不想和你们说，这个世界最残酷的就是给了一点希望，希望又消失。我不忍心告诉你们，给你们希望，将来子瞻要是一辈子不醒，甚至死了，希望幻灭，徒增过多伤悲。”
林雅莉并不理解丈夫的做法，但也没再多说什么，毕竟木已成舟，再反复纠结已经意义不大了。
温绍华解释完，又向薛灵舟道歉：“对不起灵舟，子瞻说过，如果自己出了什么事，让我们劝你放弃他，后来子瞻情绪很坏，为了不耽误你，我只能骗你，将子瞻送到国外。我想着，如果子瞻能治好那就皆大欢喜，如果不行，那也不至耽误你，让你苦守他一辈子。”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也明白子瞻的意思，我不怪你们，说到底你们都是为了我好。”薛灵舟说。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薛母问，“要继续去美国照顾子瞻？”
“是。”薛灵舟点头，“我会去守着他。”
“如果子瞻一辈子不醒呢？”薛母又问。
薛灵舟轻笑：“我想相信他会醒的，我相信他。”
这份执拗是薛灵舟从小到大没想过的。她想好的事情大概率是不会改变的。薛母和林雅莉深知她这样的性格，于是也没多劝说她什么了。
薛灵舟在西安待了几天后并没有着急回美国去照顾温子瞻，而是去了西藏。
曾经，温子瞻将希望寄托给了上苍，不辞辛苦到西藏为她牵经幡，转神山，终是换来了她的苏醒。
那么这一次，她也想将所以希望寄托给上苍来祈求温子瞻能苏醒过来，所以，她去了西藏。
她想走过温子瞻曾经的路，去冈仁波齐雪山转一圈，去神山为他牵一条经幡。
冈仁波齐神山吹动经幡的风终会拂过太平洋西岸来到加州金山。
…………
美国，加州，旧金山。
从西藏回到旧金山，飞机一落地薛灵舟就直接去了医院。
在去医院的出租车上，薛灵舟靠着车窗睡着了。
这几天太累了，她在飞机上已经睡过一轮了，现在一上车又开了疲倦了。
她阖眼睡了十几分钟，一通电话打进来。
她被电话震醒来。
接过电话，是温玉成打来的，他一开口就说：“子瞻好像有反应了。”
一听这话，薛灵舟睡意顿时消散，惊愣地问：“真的吗？是不是要醒了？”
温玉成没说人醒的事，只让薛灵舟赶紧到医院来。
电话挂断之后，薛灵舟急忙催促司机开快一点。
抵达医院，薛灵舟如风一般跑到病房去。
彼时，医生护士已经检查完温子瞻了。
只见病房是温玉成和方锦姝两人守着，温子瞻兀自安然地躺在床上。
“到底什么情况。”薛灵舟急冲冲走到床边，小心翼翼要察看温子瞻的手脚。
温玉成说：“刚刚看到子瞻动了一下眼皮，医生来检查说，说子瞻很有可能会恢复意识，苏醒过来。”
闻言，薛灵舟粲然笑了起来。
“那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会醒？”她又问。
方锦姝摇头：这倒没说，只能继续观察了。”
薛灵舟笑说：“没事，没事，现在人已经有反应了，那就说明子瞻醒过来的机率很大，不管怎样，这都是一个好消息。”
激动的情难以言表，全写在脸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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