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宛丘先生长如丘，宛丘学舍小如舟
生活中的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巧，安清禾居然和叶问煦住同一个小区，还是同一栋楼。薛灵舟在电梯口撞到安清禾后才猛然反应过来。
薛灵舟向安清禾介绍了叶问煦，又向叶问煦介绍了安清禾，他们俩算是认识了。
安清禾十分热情地说：“以后大家都是邻居了，有事可以找我，我能帮一定帮。”
说完这话后，薛灵舟就笑了，戳了戳安清禾的腰说：“这话不应该是男生说的吗，你都把话说了，你让人家说什么呀。”
安清禾后知后觉地傻笑了起来。
叶问煦倒不介意这些，只说：“那个小区取快递的地方在哪里？”
安清禾本想指路的，但又怕自己指不明，说不清，于是直接说：“我带你去吧。”
薛灵舟笑说：“那清禾带问煦熟悉一下小区，我就先走了。”
“你不一起吗？”安清禾问。
薛灵舟看了看时间：“还有点事，要走吧。”
“那好吧。”安清禾无奈。
薛灵舟道了别就走了。
安清禾见叶问煦望着远去薛灵舟，迟迟没有收回目光，不禁好奇地道：“喂，你是灵舟的亲表哥？”
叶问煦敛眸说道：“不是亲的。”
“怪不得……”安清禾偷笑道。
“为什么这么说？“叶问煦被安清禾的勾起了疑问。
安清禾耸耸肩：“我看得出你，你好像有点喜欢灵舟。”
说到喜欢薛灵舟，叶问煦浑身就不自在起来了。
安清禾瞥了眼，又偷偷笑了笑：“我没说错吧。”
“……以前或许是，但现在不是了。”他如是说，这话也是他的实话。
“怎么说？”安清禾忽然八卦起来。
叶问煦沉吟了片刻，说：“就是以前喜欢，现在只当她是家人，是妹妹。”
“这样子呀，好吧，我觉得你这样也挺好的，不然你可得单相思了。”安清禾随口一说。
“你也知道灵舟喜欢子瞻？”叶问煦忽问。
“很明显呀，你都不知道，灵舟为了温子瞻，不顾体弱，毅然决然留在大雪纷飞的北京，还为了温子瞻，踏上北天雪地的新疆禾木。明眼人都看得出灵舟喜欢温子瞻，还是特别喜欢那种。”
听了这么一番话，叶问煦心中早已不觉苦楚，反倒有些感慨，因为这样义无反顾喜欢一个人的性格才是薛灵舟。
……
年后，薛灵舟回到乐团去工作，开展了几轮外地演出，世界各地飞，经常忙得脚不着地。每每在出差的飞机上才能有一丝发愁的机会。
现在的薛灵舟正在回南京的飞机上，几天前飞到广州去演出，今天才完满结束工作返程南京。
飞机落地南京时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周身疲惫的薛灵舟拖着重重的行李上了出租车。
一上车，她就收到了团长的群消息，这些日子忙着工作，团长知道大家都辛苦，于是放了她们几天假，好好休整一下再进入下一阶段的工作。
看到放假的消息，薛灵舟心满意足地闭了闭眼睛，这么说来，未来几天，她就可以睡到自然醒了。
当天晚上，薛灵舟十一点多就睡下床了，她是第二天的上午十点多才迷糊糊地睡醒过来。
她爬起床，看了眼时间，觉得还早，又倒头眯了一会儿，一直眯到十一点多才晃晃悠悠地起身去洗漱。
洗漱完简单地吃了点面包牛奶当早餐，吃到一半，她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她看了看，见是温子瞻的消息。
【听说你这阵子都在忙工作，还好吗？】
看到温子瞻的消息，薛灵舟有一丝恍惚。
她感觉自己好像许久不曾与温子瞻见面或聊天了，仿佛自西安归来后，大家便开始忙着自己的事情，对方的生活就不再过问了。
如今看到温子瞻的消息，倒是有些懵然无措。
【我很好，你呢？】薛灵舟回复。
【承蒙挂心，一切安好！】
【那就好……】薛灵舟有一肚子话想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等待着对方的回复，然而对方迟迟不见回复。
她没等到温子瞻的回复，却等到了安清禾的电话。
安清禾说南京开了一家古式茶楼，名唤听涛，想约薛灵舟去打卡喝茶。
薛灵舟未来几日的假期并没有太多的安排，便答应下来了。
然而薛灵舟来到听涛茶楼时就收到了安清禾爽约的电话。
电话里头的安清禾一个劲儿地道歉，说对不起，解释自己临时有事走不开。
薛灵舟并不喜欢较真这些，只说：“你要有事就先忙，我一个人喝茶也挺好的，你不用在意，去忙吧。”
挂了电话后，薛灵舟无奈地撇撇嘴，百无聊赖地挑了一个靠窗台的位置落座。
听涛茶楼是新开不久的茶楼，装潢布局都是古色古香的，一楼正中搭了一个戏台子，二楼是环形的回廊卡座，整个茶楼看上去很有古朴典雅的氛围感。
刚落坐的薛灵舟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从眼前晃过。她不由自主地聚焦过去，仔细一看，却见那人是多日不见的温子瞻。
温子瞻从容慢步地从楼下走上二楼来，似乎早早便预留了位置，径自走到了一处视野极佳的位置坐下。
其实在这里偶遇到温子瞻，薛灵舟并没有觉得太过惊讶，反倒是平常心一般，尽管自己许久不见其人，又不知晓他的行踪去向。
薛灵舟本想过去打声招呼的，但起身那一瞬间又来了主意。只见她坐回原坐，默默地掏出手机来，点开与温子瞻的聊天框内，编辑了一段话发了过去。
【你现在在哪里呀？】
微信发出来，不过一分钟就见温子瞻回了一句【怎么了？】
薛灵舟迅速回复【我发现南京新开了一家茶楼，叫听涛茶楼，我现在在这边喝茶，觉得环境挺不错的，你要不要来？】
这条微信发过去后，就见温子瞻放下手机，游目四顾起来，一边偷看的薛灵舟不由笑了出来。
好一会儿才见温子瞻打了个微信电话过来。
“喂，你在哪里？我现在人就在茶楼里？”温子瞻说。
薛灵舟装作惊讶的样子：“什么，你也在？”
“我看到你了……”
电话毫无征兆地挂断。
薛灵舟愣愣地抬起头来，迎头就见温子瞻大步往自己走来。看到温子瞻目光炯炯地朝自己走过来，薛灵舟嘴角浮出一丝笑意。
“好巧呀。”薛灵舟先打了声招呼。
“是挺巧的，你一个人吗？”他问。
薛灵舟点头，又说：“最近你忙什么呢，都不见你人。”
温子瞻耸耸肩，笑说：“前一阵子天津。”
“去天津干嘛？”
“我一个朋友的儿子想学戏，让我教了一阵子。”
薛灵舟托着腮，目光柔柔地凝在温子瞻的脸上，说道：“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再唱戏……”
温子瞻抿嘴一笑：“我也以为自己一辈子不会再唱戏。”
“挺好的……毕竟这是你喜欢的事……”薛灵舟的话还没说完就哑了声音。
温子瞻诧异：“怎么了？”
说着，温子瞻顺着薛灵舟的眼睛看的方向望去，霎时间就僵住了脸色，神情顿时不悦起来。
薛灵舟看着眼前神色复杂且难为情的傅春江，一时无言。
“师兄……”傅春江声音很少，细如蚊声。
温子瞻低垂下眼瞪，别开脸，冷声道：“我说过了，我帮不了你……”
傅春江抿紧双唇：“师兄，我真的是无路可走了才来找你的，我知道你很为难，但这都是师傅的基业，我们怎么可以让师傅一生的心血就这样没了？”
温子瞻无奈地闭了眼睛，沉默不语，傅春江不得不眼巴巴地看着他。
此时此刻，旁观的薛灵舟不明所以，顿觉有些尴尬。
半晌沉默过后，温子瞻霍然起身，冷冷说道：“春江，我真的没办法，我帮不了你。”
此言一出，傅春江顿时红了眼睛，泫然欲泣地低着头。这时，只见薛景贤走了过来，来势汹汹的样子。
薛灵舟瞪大眼睛：“你怎么也在……”
薛景贤只当没看到薛灵舟，一过来就抓住傅春江的手腕，说道：“别求他了，他不管就算了，大不了，我给钱你维持下去……”
傅春江挣开薛景贤的手，摇头道：“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这个世上还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
温子瞻淡淡地扫了一眼傅春江，心下动了恻隐之心：“戏班真的撑不了下去了？”
傅春江猛点头：“自从大师兄和你走了，戏班就剩我和君彦师兄，如今君彦师兄哑了嗓子，估计再也唱不了了，现在戏班真的撑不下去了，我这才来找你回去。”
听到君彦哑了嗓子，温子瞻叹了口气。
初初时，他温子瞻，还有程云鹤，傅春江，以及董君彦都是师傅董建安的得意门生。
他们四个自小一起长大，一起学戏，亲如手足，只可惜而今，程云鹤被毒坏了声嗓，再也唱不了戏，他温子瞻身陷下毒门事件，隐退梨园，董君彦又哑了嗓子。当年风华正茂的四个，只剩下一个傅春江。
只是，傅春江一个人实在是撑不住那么大一个戏班。
温子瞻思忖良久，仍是心有犹豫，迟迟不语，神情纠结万难，薛灵舟猜测到大抵是怎样一件事，亦能猜测到温子瞻介意之事，欲出言相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便选择缄口沉默。
薛景贤是个急性子，又实在看不惯傅春江这样卑微求全，于是大怒道：“他妈的，老子就不信没有温子瞻不行，走。”
说着，薛景贤死死拽着傅春江，傅春江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生拖硬拽地拉走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薛灵舟欲言又止，她只觉疑惑，为什么薛景贤对傅春江的事那么上心。
温子瞻见人走了，不觉长了一口气。
薛灵舟叫了声他，说道：“你还好吗？”
他回眸，扯了个笑：“没事……”
“那就好。”
“不好意思。”他道歉。
“为什么说不好意思？”
“刚刚我好像让你处于尴尬之中了。”
薛灵舟闻言一笑：“这又没有。”
“其实春江已经找过我几次了，我没想到今天他会知道我在茶楼，找过来。”
薛灵舟举杯抿了口茶，润了润唇，说道：“你是想帮他的，对吧？”
“我确实是想过帮他，毕竟我曾经在那里待过，那里是师傅交给我们几个师兄弟的，如今戏班有难，我理应出手帮助，只是……”
“只是你对曾经那些不好的事仍无法释怀，对吧？”
薛灵舟一言道破所有。
温子瞻苦笑着点头：“回到那个熟悉的戏台上，我总会想到大师兄。”
这是他的心结。
难以磨灭的心结。
薛灵舟知道消除这个心结并非易事，但是这是他热爱的京戏呀。
她并不希望这个心结让温子瞻痛苦地放弃自己想一生奋斗的事业。
“你刚刚说过，你自己也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再唱戏，但事实上你并没有，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只要不登上那个戏台，你就可以？”薛灵舟定睛看着温子瞻，又道，“我想，你一定很想回去的吧。”
他沉默地点头。
“温子瞻。”薛灵舟忽而喊了他的名字。
他懵然地啊了声。
薛灵舟微微而笑：“我可能没什么立场与资格去说这些事，但是我觉得，作为你的朋友，我不希望你放弃自己内心追求的东西，你可以尝试回到那里，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在戏台上，扮相俊朗威武，风华正茂。在戏台上的你这样熠熠生辉，那样的你才是真正的开心，像一个发光的人儿一样，所以我想看到你再登上戏台的样子……当然了，这只是我的想法与建议，也是我的私心和主观上的思考。客观上，作为朋友，不管你做怎样的决定，我都是会支持你的。”
薛灵舟这一番说完，温子瞻陷入了沉思。
薛灵舟低了低眉眼，心想着，让他自己去思考一下吧，毕竟这种事情并不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劝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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