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垂死病中惊坐起，苟延残喘又一年
除夕夜的街道上人不算多，路边的商铺都没多少开门，天寒地冻的，又值新春之际，大多都窝在家里看春晚。
“还有多久到呀。”薛灵舟目视车窗外的风景问。
“快了。”
说着，温子瞻拐了个弯，驶进了偏离商圈的辅路去，继续前行一公里后就停了下来。
“到了。”温子瞻边说边解安全带。
薛灵舟跟着下车去，只见眼前是一片隐于高楼大厦下的矮小民房，市井烟火气息浓重。
温子瞻扶着薛灵舟：“我搀着你走。”
薛灵舟没拒绝。
今晚温子瞻带薛灵舟来找的医师一位资深老骨科医师，姓张。原本今天是除夕，不该打扰，但好在温子瞻与他是忘年之交，张医师又听到温子瞻说受伤的人是他喜欢的人，张医师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了。
来到张医师的家，温子瞻先是同他寒暄了几句，十分熟络，交谈过后，温子瞻对薛灵舟说：“你先坐下，让张医师看看。”
张医师打量了一番薛灵舟，对温子瞻说：“倒是和你挺相配的。”
温子瞻笑而不语。
在张医师给薛灵舟看脚时，时不时会捏揉着薛灵舟的扭伤的部位，薛灵舟强忍着疼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温子瞻看得出薛灵舟在强忍疼痛，不由笑着问她：“很痛？”
薛灵舟看他，勉强地维持着从容的表情：“还……行。”
“哦。”他只淡淡地哦了声。
起先薛灵舟以为他会因此做出一些反应，然而并没有，不由心里有些失落。
然而就在她心情失落那一瞬，薛灵舟就见温子瞻将自己搂入怀，轻抚着薛灵舟的后背，温声道：“不痛了。”
薛灵舟有些懵，讷讷地将头靠在温子瞻的腹部，一言不发。
……
回去的路上，薛灵舟看着自己贴了膏药的脚，说了句：“好像被张医师捏了之后，感觉都不痛了。”
“是吗？”
“或许是心理作用。”薛灵舟补了句。
温子瞻没接这话茬，而是嘱咐薛灵舟：“你回去之后，记得按时擦药酒。”
“好……对了，”薛灵舟话锋一转，“你和张医师是怎么认识的，我感觉你们像一对好朋友。”
他笑说：“我们确实是好朋友呀。”
“忘年交？”
“是的。”
“你是经常受伤才认识他的吗？”
“嗯。”在红灯前，温子瞻停下车来等待，“学戏时，武生打戏多，伤筋动骨是常有的事。张医师同我师傅是挚友，我受伤我师傅都会带我去找他，后来张医师来了西安，我也就没再联系了，不过每次回西安我一有空都会去探望一下他。”
“原来这样。”
绿灯亮起，车子开动。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薛灵舟看着前路。
“送你回家。”温子瞻不疾不徐地说。
薛灵舟看了眼手机的时间，已经十点多了，但她觉得还不算晚，于是说：“我还不想回去。”
温子瞻瞟了眼薛灵舟，问：“那你想干嘛？”
“我想做的事……你会陪我吗？”薛灵舟歪头看他。
他笑笑：“自当奉陪。”
“那好。”薛灵舟笑眼明亮，“我想上城墙去看跨年烟花。”
“西安现在还能放烟花？”
现在许多城市都为了环境，防止大气污染，已经明令禁止不许燃放烟花爆竹了。听到薛灵舟说跨年烟花，温子瞻不禁疑惑。
“只要站在高处就可以看到可燃放区放的烟花，虽然没有很震憾，但我想还是会很美的。”薛灵舟说。
温子瞻点头：“既然你想，那我一定陪着你。”
话声落下，就见温子瞻拿出手机导航去古城楼那边。
夜色正浓，月光清明，但霜雾凝重。
彼时，薛灵舟同温子瞻已然登上古城楼上。
站在城墙之上，遥遥眺望，只见远处那密密麻麻的楼房沉浸在夜色与夜雾中，仿佛笼罩在一团灰朦朦的熹薄烟雾中，雾里闪着点点迷朦的灯光，让人分不清轮廓来。
风有些大，夹着冷冽的气息吹刮而来。薛灵舟迎面而立，目光远眺着城市远处鳞次栉比的建筑物，感叹道：“小的时候，我常嚷嚷着让我爸带我上城墙玩，每次我爸都说好，但却没有一次做到。”
这是温子瞻第一次听到薛灵舟提到她爸。
温子瞻知道薛灵舟的家庭情况，薛母离异，独自一人含辛茹苦带大女儿薛灵舟。
高处俯瞰着底下，那是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街道和公路，道路上车辆穿梭而过，像无数个移动的光点移动成的光线。
薛灵舟眼里的事物变得迷离模糊：“我爸这个人自私自利，从来都是张口就来，没做成过一件答应我的事，我讨厌死他了。”
温子瞻没说话。
“所以，他成了我妈的前夫不是没有道理的。”薛灵舟扬着脸说，神情倔强而坚定。
“没事……以后，我对你承诺，都会做到。”温子瞻转而目光深沉地落在薛灵舟身上。
薛母在十一点多给薛灵舟来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去。薛灵舟说不想回去了，想在外面跨年。
薛母本来不愿意的，但又知道有温子瞻陪着薛灵舟，也就不多说什么，应允了她。
十一点五十五分时，薛灵舟拍拍温子瞻的肩膀，说：“马上要新年了，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温子瞻问。
“新年愿望呀！”薛灵舟顿了顿，又说，“你不会还没准备好吧。”
温子瞻耸肩：“我没什么可求了。”说着，他目光忽然流转在薛灵舟身上，淡淡地说，“但现在我想，我好像有所求了。”
薛灵舟喜笑颜开：“那敢情好，我也有，等下我们一下许愿。”
“好。”
话犹未了，远方的天空燃起了焰火的光芒。
薛灵舟看时间，离十二点还有两分钟，居然已经开始放烟花了。
正中十二点时，天空瞬间变得绚烂起来。一个个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绽放，花瓣似雨绽开最后纷纷坠落，像万千流星坠落。
“新的一年，我希望温子瞻可以如意顺遂，无病无忧，做回曾经那个向着光亮的他。”薛灵舟在心中许下愿望。
“愿我的女孩，在新的一年里，继续热烈耀眼地活着。”温子瞻默念着这个为她许下的愿望。
“大吉大利。”薛灵舟忽地面向温子瞻，笑得明媚阳光。
“万事胜意。”温子瞻拱手笑道。
远方一抹光点冲到天空的最高处，然后迸裂开来，绚烂缤纷，光点如流星划过天空，在降落到地面之前又消失的无影无踪。然后，一个象太阳的烟花在夜空中爆开，金光闪闪。
烟花过后，夜风起。
“回去了，仔细吹了风又生病了。”温子瞻站到风口为薛灵舟挡去冷风。
薛灵舟嗯了声。
回去路上，薛灵舟刷着朋友圈，边刷边笑。
开车的温子瞻不由好奇地问了句：“有什么那么好笑？”
薛灵舟晃了晃手机，笑说：“玉成哥的新年朋友圈笑死我了。”
“他发了什么？”
薛灵舟带着笑腔念道：“垂死病中惊坐起，苟延残喘又一年。”
温子瞻没忍住笑意：“真这样发？”
“可不么，笑得肚子疼。”
“有意思……”
“对了。”薛灵舟敛去笑容，“你新年会发朋友圈吗？”
“没发过，你呢？”
薛灵舟摇头：“我也没发。”
“你想发吗？”温子瞻偏头看了她一眼。
“有一点。”
从前过年过节，薛灵舟都没有太多发朋友圈分享的冲动与欲望，因为觉得没意思，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其妙地有了一上发新年朋友圈的冲动。
或许是因为温子瞻……
“你发什么？我也跟着你一起发。”温子瞻说。
薛灵舟瞪大眼睛：“你也和我一起发吗？”
“可以吗？”他十分绅士地问。
“当然。”
薛灵舟可巴不得能和温子瞻一起发呢，这样有种情侣朋友圈的感觉。
“那快想想一会儿发什么。”
“好。”薛灵舟认真地想着。
她想了十几分钟，忽然看向温子瞻：“一会儿我俩是发一样文案的吗？”
“你觉得呢？”
“我都可以。”
“我们发不一样的吧，我发的内容是：年年景不改，岁岁人常在。你发的内容是：旧事归于尽，来年盛欢愉，如何？”
“年年景不改，岁岁人常在……你为什么想发这个？”温子瞻问。
“就是希望一直陪伴着我的那些人和事都在身边，譬如现在的你……我最珍视的朋友……我想以后每年过年都能和你一起过。”
最终，她还是加点了一句“朋友”
“那旧事归于尽，来年盛欢愉……怎么解？”温子瞻又问。
薛灵舟摸着下巴：“昔年往事不可思，那些前尘旧事就让时间带走，现在你应如新的一年一样，重获一个新生。”
她仍希望，关于温子瞻那些残忍的过去可以如水一样，随波逐流而去，最后汇后汪洋大海中，找不到一丝踪迹。
温子瞻目视前方，眼神平静如古井无波，由衷地说了句：“很谢谢你。”
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谢谢。
“不用谢谢我，我想，这应该是你新年的目标，也是我所想看到的。”
“确实。”
说话间，温子瞻已经将薛灵舟送到家楼下了。
薛灵舟下车前，编辑了朋友圈发送。
发送后，紧接着就看到温子瞻发了朋友圈。
发完后，温子瞻笑了笑，说：“我已经两年没发过朋友圈了，上一条朋友圈是两年前。”
薛灵舟看了眼自己上一条朋友，也是两年前。
或许这是一种缘分吧。
他俩几乎是同一时间发了朋友圈，温玉成第一时间就是点赞评论。
温玉成给薛灵舟评论：新年快乐女侠，很少见你发朋友圈呀，有点难得。
他又给温子瞻评论：天呐。你居然发朋友圈了，世界奇闻。
薛灵舟看到温玉成给温子瞻的评论，笑了半天。
笑过后，薛灵舟又见安清禾给了她评论：你发朋友圈了，不简单。”
有时候，安清禾看东西挺准的，薛灵舟这样想。
最后，薛灵舟睡前才想起还没给温子瞻的朋友圈点赞评论，立马又点开手机。
此时已经凌晨三点了。
点赞后，薛灵舟就评论了四个字：新年快乐。
他很快就回了：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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