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午夜的公路上仍在车辆行驶。
一辆白色suv冲出了黑夜与夜雾，进入了被路灯照耀的柏油公路上。
车速慢了下来。
看到窗外已经是城区了，薛灵舟紧张的心情这才平复下来。
温玉成大口喘着气：“他妈的，太险了刚才。”
开车的方锦姝心有余悸地说：“这样的危险的事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了，吓死个人了。”
“灵舟，你是我认识我女人当中最值得我佩服的。”温玉成毫不掩饰自己的夸赞，“不愧是女侠，劫持了大佬。”
方锦姝叹道：“说真的，每一次都是灵舟的出手将局面扭转。”
其实刚才那个场景根本由不得薛灵舟犹豫，因为那时温子瞻被领头压倒在地，一拳一拳地殴打。她看到掉落一边的刀，脑子来不及任何思考，下意识的动作就是拾起地上的刀，毫不犹豫地抵到领头咽喉处，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上。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当时没有温子瞻掷出的那一枚石子偷袭，自己被领头反杀，估计非死即伤。
想到这里，她快看向温子瞻，方才他被打得那么重，一定伤得不轻。
“你没事吧？”薛灵舟关切地问。
温子瞻摇头微笑：“我还好。”
“那人打你打得那么狠，你怎么会没事？”借着路边的灯光，薛灵舟隐隐约约看到他眉骨间的血渍。
方锦姝提议：“要不去医院？”
“不用。”温子瞻说，“我没事，一点皮外伤，现在我们去派出所报案。”
话声未落，靠窗发呆的温白希一愣，木然看向身边的温子瞻。
温子瞻冷声说：“一会儿到了派出所，你最好说明白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温白希低头沉默。
温玉成气结，骂道：“你他妈又不说话，刚才大家为了你的事九死一生，你还是这个样子，迟早被你气死，你忘记你答应你妈妈什么吗？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妈妈在天上能安心吗？”
不知道是温玉成的骂让温白希心有触动还是怎的，只见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对不起。”他哽咽地说，无比愧疚地低垂着头。
刚才那样惊心动魄的场面他是看在眼里的，两个堂哥，和一个陌生的姐姐为了自己的事和高利贷的人殊死搏斗，差点就险在里头，再硬的心肠都软下来了。
听到温白希的“对不起”温子瞻叹气，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抬起头来，像个男人一样。”
温白希抬起头，只见红着眼睛，眼眶盈满泪水，却倔强地强忍着，但最终泪水还是汹涌流出。
“每个人都会做错事的，这没什么，只是知道错在哪里，知道改就好了，你都大学了，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温子瞻苦口婆心地说。
说话间，温子瞻帮他抹掉挂在脸上的泪水。
温白希父亲从来都对儿子冷漠，不管不顾，温子瞻和温玉成几乎是承担了他半个父亲的职责。
从小到大，温子瞻与温玉成都和他讲过不少做人的道理，他也都听得进去，这回却如此糊涂惹上高利贷。
不过这一回犯了错，又出了这样的事，温子瞻想，温白希大抵会刻骨铭心，不会再犯了。
到了派出所后，温白希主动去交代了所有事。
惹上高利贷完全是因为一些电子设备。
温白希宿舍的室友的电脑，平板，手机，耳机大多是名牌贵品，虚荣心作祟的温白希，花了所有生活费去买上万的最新款手机。
尝到甜头后，又先后置办了最新款的电脑等电子产品，借了网贷，以拆东墙补西墙的方式还债又借债，从原始的三万债务一下子滚到二十万。
温白希被追债上门几次后，终于受不住压力打电话给温子瞻借钱，但温子瞻却追问许多，他怕被知道自己那些事，索性什么都不说。
后来他又打算去借网贷来还款，这才骗温子瞻说借钱是真心话大冒险，只是没多久他就被网络高利贷的人绑走。
当温子瞻听到这个原因，直接气笑了。
温玉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差点上手了，而好方锦姝拉住。
温玉成气得打转，最后叉着腰大骂：“我要是你爹，早他妈给你俩嘴巴子了。”
”好了，你让白希安静一下。”方锦姝斥责丈夫。
温玉成恨铁不成钢地重重叹气。
温子瞻睨着温白希，欲言又止。
他觉得自己不必再和温白希说那些网贷高利贷的危害，他知道温白希懂这些道理，但人就是这样神奇，很多东西明明预见了结局，明知自己会后悔，但还是会去做，像飞蛾扑火一样。
彼时，旁测的薛灵舟悠悠地叹了口气。
其实在薛灵舟看来，虚荣心这种东西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人类是群居动物，因此对于外界的认可耿耿于怀这无可厚非。
人活在世上，确实需要活得体面，有尊严，但这个体面与尊严不是活给别人看的，而是活给每个人自己。
从派出所出来后，他们将温白希送回了学校，又千叮咛万嘱咐一番话后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四人皆是沉默，沉默得车内的气氛有些诡异。
倒是薛灵舟先说话：“这事过了，你们好好开导一下白希，他都那么大一小伙了，会明白的。”
方锦姝说：“说肯定是会说的，只是环境使然。”
说到环境，薛灵舟表示认可：“现在的大学生动不动就上万的手机电脑，就连鞋子都好几万，在那样一种氛围中，人的虚荣心很容易被点燃。”
“现在好多大学生网贷的案例都是因为这些东西，这也是无能为力的一件事。”温玉成叹息。
气氛变得有些沉重，温子瞻主动转移话题：“现在天都亮了，一会儿大家去吃点东西吧，都奔波一宿了。”
众人无异议。
气氛缓和后，薛灵舟忽然打趣道：“锦姝姐，我可以想象玉成哥以后当爸爸的样子。”
“嗯？”方锦姝饶有兴趣地看薛灵舟。
温玉成好奇问：“怎么说到我了？”
薛灵舟失笑：“刚才说白希的时候，玉成哥真的好像一个老父亲。”
温子瞻被逗笑。
温玉成不满地啧了声：“子瞻才更像老父亲吧。”
薛灵舟又说：“他像慈父，你像严父。”
温玉成捂脸。
“我像吗？”温子瞻看向薛灵舟，似笑非笑。
薛灵舟诚实地点头。
“好吧。”他耸耸肩。
昨夜一宿未眠，吃过早饭后他们不由心生倦怠之意。薛灵舟被送回酒店后，第一时间就是去洗个热水澡，睡个觉。
睡到下午三四点时，她被电话吵醒了。
她从被窝里探出头来，伸手去床头柜摸手机，摸了好一会儿才摸着手机。
她连眼睛都没睁开就接了电话，带着慵懒的起床气说话：“喂。”
“灵舟，你怎么了？”
“妈？”听声音她知道是母亲的来电。
“你刚起床？”
“嗯……”
“你听说你们乐团已经回了南京是吧？”
“嗯，但我还在北京。”
“北京现在天气那么冷，你一个人怎么待得住？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风一吹就倒。”薛母很是担忧女儿的身体。
薛灵舟从小就体虚柔弱，每每换季都会大病一场，身子骨和林黛玉没什么分别，薛母这样担心女儿也是情理之中。
但这在薛灵舟眼里有点关心过头了，这几年她常有锻炼健身，抵抗力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没母亲口中说得那么严重。
“你留北京干嘛呢？”薛母又问。
薛灵舟嗫嚅：“就是想在北京转转。”
“你都多大了，北京又不是没去过，就急在这一时。”薛母斥责。
“择日不如撞日嘛，我没事的，何况子瞻也在北京，他会照顾好我的。”为了让母亲安心，薛灵舟只好将温子瞻拿出来说。
一听到温子瞻，薛母语气稍缓：“子瞻是个实在的孩子，有他在我也好放心一点。”
“所以呀，你不用担心了。”
“行吧行吧，你爱怎样就怎样吧，懒得管你了。”
“……”
挂断电话后，薛灵舟睡意全无了，发了会呆就起床了。
她见时间还不算完，洗漱后，点了外卖，一个人躺床上刷起了手机，沉溺于手机当中，时间飞快流逝，当她抬起头来时，窗外已然是夜幕降临了。
薛灵舟开了房间的灯，趿着拖鞋到窗台前，发现窗外竟然飘起了雪花。
雪下得很大，有鹅毛大雪那感觉，满城地飘扬纷飞。薛灵舟看着天空的雪花以及楼下来往的车辆人流，走了会神。
手机铃声的声音让她猛地一下回过神来，她以为又是母亲，却不想来电的是温子瞻。
“喂？”她接了电话。
“你在酒店吗？”
”嗯，怎么了？”她问。
“你房间是几号？”
“你要来找我吗？”
“嗯，我现在在酒店大堂，外头冷，你不用下来，我上去找你。”温子瞻不疾不徐地说。
薛灵舟没多想，报了房门号，没一会儿，房门就敲响了。
开门时，就见温子瞻携一身风雪而来，静站在门前。廊道的暖黄灯光照在他白皙清俊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薛灵舟忙闪到门的一侧让人进来。温子瞻在门口外抖落肩膀和头发上的雪粒才走进去。
房间开着很足的暖气，因而温子瞻将身上的黑色呢绒大衣脱了挂到一边的落地衣架上，他里头穿着贴身的高领毛衣，衬得他身材更显高瘦。
薛灵舟边给他倒热水边说：“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东西。”
说着，就见温子瞻将手头上的东西搁到茶几上。薛灵舟将热水递给温子瞻，回头看了眼茶几上的东西，好奇地问：“送了什么东西来？”
温子瞻接过热水，并没有第一时间喝，而是双手捧着，温着双手：“给你带了点药。”
“药？”
薛灵舟翻出来看，发现温子瞻带了一个家用医药箱，里头有感冒药，感冒冲剂，退烧药，治腹泻的药，胃药，消炎药，医用消毒酒精，创可贴，绷带，等常用得到的医疗用品及药物。
“你怎么忽然想着给我送这个，还冒着风雪送来。”薛灵舟好笑。
温子瞻暖够了手，径自喝了口热水暖胃，简单地回应：“怕你生病。”
“怕我生病？”薛灵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转念一想，顿时明白过来。
她猜想肯定是自己母亲给林雅莉打电话，让林雅莉通知温子瞻这边对自己多加照顾。
“林阿姨打电话给我，说你身体不好，容易生病，让我看着点你。”温子瞻解释。
果不其然，薛灵舟猜想得没错。
“你自己从小体弱，偏偏这个时候改签留北京也太由着自己的性子了，长城什么时候不能去？”
薛灵舟笑了出声：“你说话怎么像我妈。”
温子瞻讪讪地扯了下嘴角：“但我说的都是实话。”
薛灵舟没再说话。
这时，就听温子瞻轻吁了一口气：“昨天晚上你还和我们天寒地冻地熬通宵，可是你病了，我可得内疚死。”
“我没那么弱。”薛灵舟为自己辩解。
“可是林阿姨说你是个美人灯，风一吹就倒。”
“夸张手法。”
“我看不全是。”
“……”
“现在白希的事情差不多解决了，如果你还想去长城，我陪你去，要是不去了，我明天陪你一起回南京。北京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你要是受不住，我们早些回去。”
薛灵舟摇头：“没事的，去完长城再回去吧。”
“也行。”他点头，“那明天去？”
“可以，明天早上。”
“那我到时候来接你。”
“好。”
“那没事，我先回去了。”温子瞻放下手杯，起身说。
“雪天路滑，开车小心一点。”
“好。”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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