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我不想骗你

大周倒是有过禁止买卖人口的法律，只不过嘛，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作恶之人从来能想出无数的好办法来掩饰罪行和逃避法律的管制，因为作恶能够带来的利益的诱惑力实在是比犯罪的惩罚带来的震慑大得多。

        这赶车的雷大荣和妻子朱娘往日原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做生意总是变着法儿的缺斤少两，除了杀人放火这等死罪不敢去碰，坑蒙拐骗却是做了不少，因为经常在人口流动性强的地带辗转作案，总是能够坑骗到不知情的外地人，故而十几年未曾被官府拿到，纵使遇上官府的人也不过使出吃奶的劲儿使劲跑就成。犯罪他们很擅长，可受罚是从来没有的。

        朱娘眼看坐在自己身边这个小美人儿身子单薄，赶路太久又磨破了双脚，打也打她不过是跑也跑不出多远去，何况操着一口外地话音，一看就不是济州本地人，她若是起这黑心将她的钱财给占了，再把她的人给送进妓院里卖了，鸨母严加管教定不能让她去报官，即便报官也找不到自己和雷大荣——准是门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马车在道上飞快行着，颠簸得不行，原本连夜跑路体力耗得差不多的苏雅晴没多久便开始有些晕车，脑壳昏昏沉沉的不说还一个劲恶心，可是她胃里空空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扶着墙干呕。这出远门真不是人受的罪，前头不久才刚从京城赶过来，如今又要赶回去，却再不是坐相府那宽敞舒适的豪华马车，比那时的受罪竟还要折磨几分。

        苏雅晴原本一心提防着身边的夫妻俩，可是如今身子不适也不去管这许多了，把头靠着墙打起了瞌睡。

        朱婆见这女娃没精神，便偷偷地伸手捏了捏她肩上垂下的包袱，摸到几块坚硬如石的物件，当即眼里放光地笑了起来，“哟，这小娘子身上倒有不少银子，这下可真是发了！”

        苏雅晴在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虽说梦里也仍觉得浑身酸痛，脚底的泡也都疼着，可因为太累又身子太虚的缘故她睡得很沉，不单如此还做起了梦来。梦里自然是她回到京城找到了她的柳先生，将她的心思都告诉了他，而他也向她坦白，其实他早已对她动心……

        朱婆见苏雅晴睡着，便钻出车厢同雷大荣说道：“死鬼，我说咱俩到了康城之后，把这小娘子卖到妓院如何？”

        雷大荣听见妻子的主意，当即笑说道：“都听娘子的！这么水灵的小娘子定能卖个好价钱，咱们发了！”

        朱婆又继续小声附耳对丈夫说道：“我刚才偷偷摸了一摸她又身上的包袱，里头可有大把的银子！不过暂时先不必动手，这几日咱们在路上且优待着她，等进了康城再把她骗进妓院，夺了她的包袱走人！老家咱们也不必回了，直接换个地儿做地主去！”

        两夫妻想着卖了这路上捡来的小娘子之后的美好生活，高兴得合不拢嘴，大冷天的脸上竟也露出些酡红来。

        与此同时，从清河镇离开的吴俊清独自一人策马狂奔在去往西北方向的京城路上。昨夜里他独自一人尝尽了对郁兰思念的苦，一起床便被自己颓废的模样惊得够呛，冷静了一会觉得自己这么下去着实不成，得尽快改变，忘掉这过去的一切。

        俗话说得好，“长痛不如短痛”，这三年来他才第一次决定离开郁兰并且付诸行动，就已经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倘若他坚持守在郁兰身边，她一直这么对他不冷不热倒也罢了，若是叫她走过了一个燕成荣之后又来一个别的成荣，这么将他一次又一次的刺激下去，若干年后他又像这时决定离开，那时情深胜此时，更会为思念痛不欲生，那就更惨了。

        因此吴俊清决定，既然决定离开，那就要快快地离开，远远地离开，久久地离开！时间和距离会令他在再次思念郁兰时看不见她，摸不着她，找不到她，渐渐地也许还会令他记不起她，到时一切便都不是问题。

        世上这么多男人，多少个都是花花公子，左拥右抱三妻四妾的大有人在，他吴俊清也是男人，跟他们有什么不同，为什么偏偏要爱上一个刑郁兰，把一辈子都拴在她身上舍不得放开？

        虽然的确，这世上像刑郁兰这样的女人太少了，像她这样美的少，像她这样狠的更少。可是他吴俊清呢，除了会点医术之外没什么稀奇，不是独一无二的英俊，也不是独一无二的深情，又不会武功不能保护她。刑郁兰也许就是看不上他的平凡吧？

        看不上就看不上，谁离开感情还就不能活了呢！从前他在山间跟着义父学医的时候，除了跟花草树木蛇虫鼠蚁什么的打交道，父子二人之外便再没见过什么活人，不也一样活了这么久，不也活得很好！

        等他到了京城治好了公主，拿着大把的银子出去挥霍，到时要什么女人没有，非要到刑郁兰面前去像个孙子一样讨好撒娇？不必了，到时再也不必了！

        郁兰为了照顾受伤的燕成荣，故意放慢了马车的速度，可是着急寻找吴俊清的她心里早就像火烧一样似的了。但她从来都是这样，心里的感情越是浓烈，脸上就越是不显山不露水，淡淡地犹如一个看破红尘的ji女。

        “这个吴俊清，什么线索都没留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郁兰咬牙骂道。

        燕成荣听见便接过话头说道：“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那样对你……”

        “这不怨你，我早就说过了。都是吴俊清对我执念太深非要搞出这么多事来，原本可以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郁兰继续说道。

        “并不是如此。郁兰姑娘救我，已经是冒了很大的风险，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如今还要连累你带着我这么一个累赘去找吴公子。真是抱歉。”燕成荣又又一次道歉。

        “做都做了，有什么好后悔的。至于找吴俊清替你解盅，也是应该的，不存在什么连累……”郁兰神情落寞，忽然她抬起头来，“你能不能试试，继续像在客栈里那样跟我说话？”

        燕成荣怔住，随即摇了摇头，“我不想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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