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浮华

作者有话要说：</br>之后有一段是高易视角。

        高易为什么对游奈那么痴迷，想瞒过游奈的是什么样子的他，他的本质和游奈又有几分相似？

        或许在孩提高易的骄傲与迷茫，纠结与无奈中，这段浮华回忆中，你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灿烂夺目的水晶灯、身穿华服说说笑笑的男女。

        呛人的烟、华乱而奢靡的香料、被人品尝称赞的美酒佳酿。

        浮华。

        表面上华丽、动人，实际上不切实际，毫无意义。

        高易站在中央，望着从他身边走过的人；就像是没看到似的，不理睬他身边的人。

        第几次了？他问自己。

        悠扬的小提琴曲从他手中流出，宴会才刚刚开始。

        沉默。

        他沉默。

        “哇哇哇……”新生命清脆的哭喊声在产房里响起。

        “恭喜二位，是位公子！”

        高齐勋满目爱怜地注视着自己的儿子，他俯下身，低头轻吻了一下自己熟睡的妻子。

        许晓不久前生产过，有些虚脱，正赖在高齐勋怀里轻睡，被高齐勋这么一折腾，就这么醒了。

        “孩子呢？”她有些急。

        高齐勋忙递过去给许晓看。

        小小的娃娃已经被医护人员洗净，白白嫩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一双眼睛包揽宇宙星光，长长的睫毛扇出一阵细碎的风，此时正张着嫣红的唇笑着。

        许晓的心一下子就被萌化了。

        “男孩吗？”她问道。

        “女孩也没关系。”高齐勋轻声安慰道，虽然生的确实是个男孩，但他不希望许晓压力太大。

        六大家族一脉单传，只有嫡长一脉可继承家姓，继承家产、家业，次子女、私生子女，只能随母姓，独自发展。据说是若干年前，几个同家族的人为继承家主之位搞得六大家族鸡犬不宁，经济趋势一度下滑，之后六大家族携手规定了这个不成文但人人心知肚明的约定。

        “其实长得有点像个姑娘。”许晓轻笑道，“以后娘化了就不好了，继承之后怎么令人信服？”

        高齐勋道：“儿子是会长得像妈妈点，但不代表他以后会娘气，其实这都没关系，我们会好好教导他的，不是吗？”

        “是啊。”许晓安心的卧在自己丈夫怀里，“对了，儿子叫什么？”

        “高易。”

        “啊？”许晓有些懵逼，她该说些什么？自己爱人起名字过于敷衍还是什么……

        “‘易’嘛。我希望我们的儿子，一生都过得容易，不用经历什么苦难、悲痛、生离死别。”高齐勋盯着许晓的眼睛，眼里满是深情与认真。

        许晓又有些担忧，“他这一辈子太容易了，没吃过苦痛怎么办？要是……”

        她还想说些什么，就被自己的丈夫打断了，“没关系，这都是未来，需要我们一起去绘制。”

        20xx年10月24日漠云高家家主夫人许晓女士成功诞下一名男婴，起名高易。

        “小易过来。”许晓俯下身，向高易招手。

        小小的高易步履蹒跚，他刚刚会走路，并不是很稳。

        果不其然，“啪唧”，高易就这么摔着了。

        许晓担忧的过来搀扶，却发现高易跟个无事人一样，自己又爬了起来，眼泪都没掉一滴。

        许晓和高齐勋原本还担忧儿子常年生活在父母的庇佑下，自己会丧失自主生活能力，却从刚出生开始，就发现他异于别的孩子的坚强。

        “很好！特别好！”并不很标准的中文从一位外国人嘴中喊出。

        高易停下拉弓，大大的眼睛眨巴着看着自己的老师。

        他的老师——科尔·杨，很开心的对他的父母夸赞他，“他做的很好，很有拉小提琴的天赋。”

        他笑了，笑的如沐春风，满面阳光。

        从那之后，他就开始学习拉小提琴，确实，他极富有天赋，五岁开始，一直到八岁，三年的时间，他就已经是七级选手，这是一个令人惊叹的结果，他也一直都是科尔·杨的得意门生，从不曾改变。

        从那个时候开始，高齐勋和许晓就带着他开始参加宴会。

        他拉了一首曲子。

        一首很普通、很基础的小提琴考级曲，他并不想过多的展示自己的实力。

        一曲终了，盛大的鼓掌声几乎将他淹没。

        他没想到，自己的一首曲子能收获这么大的反响。

        他很惊讶，也很高兴。

        每次都是这样，他反复的演奏那一首受人赞捧的考级曲。

        这场宴会上是掌声，下场宴会上便是鲜花。

        从来不会缺少赞美与掌声。

        他挺享受的，毕竟被众星捧月般的仰望，这是一种真的会令人迷失自我的骄傲。

        所以，带着一种属于孩提的好奇心与稚嫩的童心，他在一次集团周年庆上，故意的拉错了一个音。

        其实就是一个音，而且还是他反复推敲后发现就算是拉了也不会影响曲子大体的美感的一个音，他其实就是想看看，这群自诩为“豪门贵族”的客人中，有谁是专业的，有谁是真的能听出他这个错误的音的，他觉得这种人具有真正的贵族风范，值得与他爸爸一说。

        有是有，指出他错误的，是晨宁叶家的大少爷，叶然。

        高易挺高兴的，兴致勃勃的去跟高齐勋说。

        高齐勋听后有些惊讶，他没想到高易拉错了一个音。当然他的惊讶也止步于此，对于叶然指出了自己儿子细小之处的错误，他认为无伤大雅，反正都是合作伙伴。

        他责怪高易道：“你下次一定要拉的完美点。”

        高易没听。

        他常年活在一种独特的温暖之下，孩子嘛，叛逆之心什么的都有点，所以他没听。

        还是一遍，不过他稍稍明显了点。

        还是鲜花与掌声。

        鲜花从天空中悠然坠下，将他簇拥包围；客人的掌声经久而绵长，将他捧上神坛。

        他有些飘飘然。

        一曲终了，他悄悄离开会场。

        他刚想从洗手间的隔间里出来，就听到有人在外面说话。

        “诶，你听清了吗？刚刚的曲子，不仅仅是错了一个音，整个乐章都快被打乱了。”一个青年笑着说。

        高易有些惊讶，他没想到除了那位晨宁叶家的少爷还有别的人听出了他的错误，看来此人在音乐上的造诣颇高。

        但为什么不指出呢？

        小小的高易把耳朵贴在隔间的门板上，仔细听着动静。

        挺巧，他的疑惑被另一个同行的人提出。

        “啊。你说这个啊。”那青年无奈而又好笑道，“我觉得他在侮辱音乐，侮辱小提琴，可我哪敢说啊？那是漠云高家的继承人，唯一继承人，高齐勋夫妇也说了，他们不会要孩子了，也就是说，六大家族之一的漠云高家那庞大的家产注定是那个七岁小孩的囊中之物，这是多么一本万利的生意，讨好而已，只要不提出，就不是公敌，况且，我父亲那苦苦支撑的公司，成败在此一举。”

        “呦，为了利益牺牲对音乐的爱，方兄你也真是够大义灭亲的啊。”与青年同行的人说。

        那青年反讽道：“你不也是，鼓掌的时候，就属你拍的最积极。”

        “哈哈哈。”同行的人笑道，“一本万利的生意，谁不做谁傻逼。”

        “话说回来，听说这位高小少爷，每次演奏都只拉一首曲子，还小提琴七级，逗谁呢？”

        “家大业大，我们只需要扯起笑容，对这个小孩捧着点就足够了。”

        高易愣住了。

        什么意思？他问自己。

        门外的人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无论他拉的好不好，错了几个音，只要他是高易，只要他姓高，那么他就能获得掌声与赞美。客人不在乎他在音乐上的造诣有多深，他们只在乎自己未来会继承的东西。

        只要有钱，有势，就什么都有了。

        其实想要摧毁一个人真的很简单。只需要在他刚刚接触世界的时候，给他狠狠的抽一巴掌，把他从神坛打落，那么你就成功了。

        因为你毁掉了一个孩子。

        可怜的小高易，在比游奈更小的年龄，痛彻心扉的领悟到了这个道理。

        他反复拉错，反复，重复错误，几乎是在自虐，他在侮辱自己心里的曲目，可他迫切的需要那些人的反应来证实自己的想法。

        鼓掌、鼓掌、鼓掌……

        掌声一次比一次盛大，一次比一次绵长。

        多么讽刺啊。

        就好像是故意的，故意将掌声放大，也就是将自己的嘲讽放大后呈现给高易。

        科尔·杨找上了他，非常严厉的质问他，“你怎么搞的？！拉错那么多音，以后出去别说是我的学生！”

        “老师。”小高易拿着自己的小提琴，轻轻抚摸着它的琴弦，“我故意拉错那么多的音，反复拉错那么多的音，为什么没人指出呢？”

        科尔·杨听到这个，竟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高易。

        “我是该说他们不懂音乐，还是说他们不想懂音乐。”

        “他们只在乎我是谁。”

        “老师你呢？”

        “我真的有天赋吗？还是你看上了我的什么？”

        “你说好了，看在师徒一场的分上，我尽力满足你。”

        科尔·杨走了，带着这么久的高额酬劳，和额外的一张一千万的支票。

        他不选择再教高易。

        原本他打算从这位爷身上嫖些什么来，可没想到他真的很有天赋，这对科尔·杨而言可真的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他暂且放弃了自己龌龊的想法，想着先教上个几年再说，没想到几年过后，这孩子俨然是七级选手，超过了他之前见过的所有学生。

        科尔·杨以为自己会永远这么教高易下去的，直到高易开始探索。

        孩子的探索带着天真，所以被伤害过后他们会一辈子记在心间。

        高易，已经发现了，已经记住了。

        他又想起自己的目标，伸手向高易要了钱。

        这正中高易下怀，他需要知道身边的人都是以一种什么样的目光和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的。

        而这会让他清醒一点。

        一千万。

        这对漠云高家的大少爷而言还真是笔无伤大雅的开销。

        签支票的时候，他干净利落。

        他失望了。

        他以为他真的爱上小提琴，其实他爱上了科尔·杨当时夸赞的目光和语句；他以为他爱上了演奏，其实他爱上了那些人的掌声与鲜花。

        众星捧月、捧上神坛、名誉、地位、财富……这都足矣让一个人迷失自我。

        所以清醒的瞬间才会那么痛彻心扉。

        他以为那些人真的在夸赞他，实际上只不过是在讨好他的家族；他以为自己的故意是明智的，其实最后还是自取其辱了；他以为自己足够坚强的，其实科尔·杨接过支票转身就走的样子，还是让一个孩子留下了眼泪。

        他到底在期待谁？

        宴会上，他说他喜欢小提琴，隔天就收到了一把七位数的琴。

        他说他喜欢钢笔，第二天就收到了满是钢笔的箱子。

        投其所好，就能一本万利。

        你只需要稍稍听一下那个孩子的话语，买点贵的东西，再送过去，你就说不定会获得漠云高家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帮助。

        这么赚的生意，不做的都挺傻逼的。

        那人说的还挺对。

        高易笑道。

        侮辱。

        这个词在高易的心中成立。

        那些人，带着不纯的目的送的东西，又能好到哪里去？

        你们怎么能这样啊？

        小小的高易看着满地的钢笔与断开的琴弦，心中既暴戾又难过。

        他想砸，他想吼，可还是好想哭。

        那是他喜欢的东西，他砸了当然心疼，但一想到那都是争着抢着讨好他的人送的，他就想把这些东西都砸了。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喜欢的东西？

        为什么？

        侮辱，都在侮辱我，都是侮辱我。

        他趴在地上，静静的流泪。

        许晓和高齐勋自然无法理解高易的纠结。

        高易的纠结带着一种稚嫩，他做不到像成年人一样看得开些，或是忽视眼前，望向未来的庞大利益；二来，这是一种独特的骄傲，他骄傲，所以不允许有人玷污那些东西。

        奈何事与愿违。

        他不喜欢东西了。

        如果有人喜欢送他他喜欢的东西，那么他还是别喜欢了。

        如果会被侮辱，那么就断绝机会吧。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种骄傲与游奈竟如出一辙。

        这可能也是那个女孩吸引高易的原因之一。

        他们两个本质上是相似的，都是骄傲、自豪的心机利益最大化者，同时，他们善良，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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