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转换
南洛市第五人民医院。
“嗯。”医生端详着手中的结果，下了一个结论，“胃出血。”
“啊？？？”
高易不可思议的看着脸色发白的游奈，当事人坐在椅子上一脸懵逼。
得，两个小时之前，游奈还在那里思考怎么带着手烫伤的高易去医院，现在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她自己在医院了。
“患者本来胃就不好，还贫血，这次又胃出血。”医生长吁一口气，“去办一下输血吧。”
游奈脸色发白，“不至于吧？我可能就是饿着了之类的，不用吧？”
医生看着她，忍不住说出了事实，“你就算这次不因为胃出血而输血，下次也会因为严重贫血过来输血。这次不输没关系，下次我们输血室再见。”
游奈：……
高易倒是淡定，“行，还有什么其他注意事项吗？”
医生说：“患者本来就是贫血体质，多吃些含铁的食物，尽量不要吃硬食，按时吃药。”
游奈紧紧的看着高易手上突然多出的笔和小本本，不禁问：“你从哪里掏出来的？”
“一直带着。”
游奈无言。
“好了。”高易潇洒的把本子一合，“我们走吧，给你去输血。”
“等一下。”医生突然喊住了他们两个。
游奈脚步一顿，这医生又有什么事情？
“你是不是胃部遭受攻击了？有溢血症状，且当时没有处理，”医生死死盯着游奈，游奈一度感觉他的目光要刺穿自己。
高易闻言，也看着游奈。
她不是刻意隐瞒，而是觉得无伤大雅，又急着回家见游韶。
没想到的是，那医生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的确，被那个司机打了一拳后，她的胃一直很痛，但她真的没在意，因为打击更大的是之后游韶的一系列迷惑行为，剩下的一堆破事让她无暇顾及她的胃。
“有。”事到如今，她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被打了一拳，当时嘴里就溢了血腥味，之后一直很痛，伴随呕血症状。”
高易一怔，良久，不可思议的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一直在为之后的事情头疼，没空顾及我的胃，只当它又矫情了，没怎么管。”游奈微微皱着眉头，无奈的说道。
医生不想去多管，就是摆了摆手，下了逐客令，“行了行了，男女朋友之间的事情之后再说，先去输血。”
游奈直接当场嘴角抽搐，带着那种怜悯智障儿童的眼神紧紧的盯着那个口无遮拦的医生。
半晌，她才一字一顿的狠狠说道：“我！不！是！他！女！朋！友！”
高易嘴角抽搐，尴尬的把游奈拉走了。
出了医生办公室，高易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把游奈堵在里面。
“怎么？”他低下头，往游奈脖颈那里蹭，“亲都亲过了，游小姐因为没名分难过了？”
游奈挑眉，就怕气不死他，“我说的是‘我不是你女朋友’又没说‘你不是我男朋友’。”
得了，这姑娘和他玩文字游戏了。
高易无言，懒得去纠结这两句话的含义，只是另外问她，“被打了是怎么回事？”
游奈没正面回答，“先去办手续吧。”
高哥叹气……
她没有回头看高易一眼。
高易有资格做任何人的男朋友，她却不配做高易的女朋友。
这就是为什么刚刚她那么说的原因。
手续办完，游奈就进了输血室，高易一言不发的坐在她旁边。
一个护士小姐姐走了过来，看见游奈的脸色如此的惨白，就安慰道：“没关系的，跟扎针差不多，不疼的，如果怕血的话，就不要看。”
游奈抬头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宛若一团烟雾，看不清她的神情，说不上她是紧张还是淡定。
护士小姐姐向她笑了笑，希望能安抚一下游奈的情绪。
游奈一言不发，像嘴被上了胶带似的，死死的盯着护士小姐姐往她的手臂上抹酒精消毒。
高易都看不下去了，把游奈的眼镜摘下来，蒙上她的眼睛。
黑暗让游奈的身体开始颤抖，她明明是不怕黑的，这点高易再清楚不过，但现在，她似乎更紧张了。
因为剥夺了视觉，触觉等感觉会加更敏感。
现在游奈就处于这样的状况。
“你把我放开吧。”游奈忍不住对高易说道。
高易迟疑，还是把手移了下来。在光突然的照耀让游奈的眼睛一阵刺痛的时候，护士小姐姐眼疾手快的把针扎了进去。
游奈的呼吸很平稳，也没有倒吸一口凉气或是喊疼，似乎并不是在因为打针紧张。
她一点一点盯着那根针插进自己的手臂，目睹针扎进自己的皮肉可不是什么友善的事情，但游奈就跟失了神似的，一直死死盯着，那目光，让那位身经百战的护士小姐姐不寒而栗。
那漫长也简短的过程终于结束，护士小姐姐松了一口气，真的，她比游奈还紧张。
她把阀门打开，血顺着塑料管道涌进游奈身体。游奈似乎被什么刺激到了，猛地转头，将脑袋埋在自己放在扶手椅上的胳膊下面，呼吸开始颤抖，全身开始抖动。
高易就一直看着，怎么强装淡定都藏不住紧张。
游奈似乎不是怕打针，而是怕——血。
早年他并没听说游奈怕血一事，但现在的反应，很明显的不正常。
护士小姐姐一惊，“怎么了？血不适合吗？”
游奈挣扎着抬头，黑色的眸子里满是水雾，嘴唇和脸色都是惨白，身体还是止不住的颤抖，抖的频率也很高。
“怎么回事？”高易也着急了，忙去摸游奈的额头，也没有什么发热，再撩起她另一只手臂的衣袖，也没出现任何输血不良反应。
“您是怕血吗？”护士小姐姐问道。
这种情况，没有任何不良输血反应，却在很强烈的抖动，似乎在很害怕很害怕什么不知名的东西一样。针扎进去的时候，整个人跟疯了一样的死盯着，没有喊疼，就好像是被抽掉了灵魂。那除了怕血，护士小姐姐还真就想不出来什么了。
“您是她家属吗？”护士小姐姐见游奈的状况真的不像回答的出来问题的样子，就转头问高易，“她之前有晕血等恐惧血的反应吗？”
高易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下初中两年和大学这一段时间，怎么看，游奈都不像一个怕血的人。“我不是她家属。不过她应该不怕血。”
护士小姐姐马上停止给游奈输血，“现在状况不明，不确定的情况下输血还是过于危险，就怕有不良反应发生，我先把这玩意停下。”说着，她去卸游奈手臂上的针，“您最好给她家属打电话，仔细询问病人是否有类似病症或病例，无论如何，较轻状况的输血应该以安全为先，等把她病因查明，再输血也不迟。”
把针拔了之后，游奈的脸色也没有稍稍缓和一点点。
护士小姐姐提醒道：“输血毕竟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她这次胃出血要输血，也要吃药好好调理，而且，真的应该给她补补铁了，这铁含量也太低了。”说完，她便匆匆离开。
高易点点头，掏出手机打算联系游奈她妈。
他记得初中的时候，游奈借过他手机打电话，他之后也把那个电话号码保存了，应该还能找得到。他在电话簿里翻来翻去，把什么类似于“游”“奈”“妈”等一系列跟游奈有关系的、他可能设置的备注全部都搜了一遍了，没有找到。
游奈看他在那里努力的样子，不禁提醒道：“你之前的那个号码不是注销了吗？怎么还找得到我妈的号码？”
对啊！
游奈的话犹如一桶凉水，把高易浇了个透心凉。
当时自己为了不让游奈的出现打扰自己的努力，为了让游奈在某些方面上忘记自己，把那张电话卡掰碎了，也注销了。
现在他哪能找得到？
高易一个深呼吸，把手机递到游奈面前，“你打吧。该问的还是要问的。该面对的也该面对。”
他知道，想让此刻的游奈放下心中的芥蒂去给刚刚背叛了自己的妈妈打电话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情，对游奈而言，那真的很难很难。
果然，游奈看到那个手机，摇了摇头，笑了笑，“你应该猜猜她在干什么的。”
高易不难猜到，游奈之前的只言片语，也在揭露游韶的另一个面目。
看到高易的表情，游奈极其讽刺的笑了起来，丧失了平常的稳重，却在癫狂中也能听出一丝优雅和矜持。良久，她将笑声止住，嘴角勾起，笑道：“说实在的……她叫的还不错。”
高易一阵战栗。
那绝不是他所认识的游奈。
他所认识的游奈，无论怎么高冷，都是优雅的，矜贵的，带着藏不住的教养和气质；而温柔的时候，也从没有失了分寸，能照顾到每个人的情绪，能在某点上记住每个人说过的自己的小习惯。在大众面前说话的时候，话语永远是斟酌再三，秉持着中立的气度，发表自己中肯的评价。任性的时候，虽说任性，但发泄脾气完了会致歉；一瞬间的失态无伤大雅，下一秒又是一个完美的存在。私下里毒舌是真的毒舌，却不知为何，并不能引起太大的公愤，或许是因为她的交际圈着实太小，且交的每一个朋友，都说的上是好人里的佼佼者。自尊心强也是强，不服输是真的，但她亦不会自讨没趣、自取其辱。
这才是游奈。
跟眼前这个笑的癫狂的人完全不同。
“听说……”游奈又张口了，“那位情儿，东西不小。至少她是那么说的。”
高易一瞬间被刺激到，“别说了！”
游奈享受般的笑了笑，似乎就是为了看到高易的表情，“好像时间还很久。”
“别说了！”
游奈旁若无人，往椅背上一靠，“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吗？”
见高易没回答，她自顾自道：“因为我出奇的享受那个过程。拿着曾经最爱的人不堪入目的一面笑着告诉别人，让他们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他们才知道不知不觉招惹了谁，最后最好跪下委曲求全祈求我放过他们，这样才最好不过。而我，一向被看作了最大的受害者，伪装成一副可怜的模样，目睹着他们的名声被我亲手毁掉。就像……我几年前和你们宣传我父亲的伟大事迹一样，我就是想毁了他。”
高易听着游奈那招认罪过一般的阐述，绝不敢相信那么病态的话语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她笑着，凑到高易的耳旁，温热的呼吸打在高易的耳廓上，惹的一阵殷红，但说出的话语，却又那么的冷漠、疯狂、病态。
“我从不认为我是什么好人，也没有义务去做一个绝绝对对的好人，但我承认，我的确是一个瑕疵必报的脾气，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我会伤害那些我曾经爱过，但又无情背叛我的人。”
“你病了！”高易打断游奈的话语，想把她拉走。
他从其中感受到的不止是游奈那强烈的报复心理，还有游奈抱希望后一而再再而三被打击之后的绝望情绪。
不止一次的被那样对待过，却没有人顾及到她是怎么想的。
多少次打击，多大的打击，才能让游奈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一副，疯子的模样。
游奈倒是像认了命，一字一顿的，告诉高易一个，于他而言，再残酷不过的事实。
“没错。”
“我就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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