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可恶——
江离看着她，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出一丝破绽，然而看了半天对方依旧一脸淡然，甚至还有几分慵懒睡意。
现在的情况是，她买房的意愿明显大于对方卖房的意愿，她如果再有推脱，惹恼了对方，不把房子卖给她怎么办？
这事得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想明白了的江离，决定先来个迂回战术：“我可以一次性付清，只不过需要你给我五天时间……”
见对方脸色微变，她立即补充道：“你也知道八百多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我不可能一下子就给你。”
对方闻言略一沉思，低声道：“好。”
慕容珏从王宫回来第一件事就召来了忍冬。
“夫人今天去哪儿了？”
“回禀大人，夫人又去了翠玉楼。”
“什么？”慕容珏握笔的指尖微颤，在宣纸上留下一点朱砂红，沉声道，“她又去翠玉楼做什么？”
难不成又去找人打架了？
忍冬如实禀告：“红玉说夫人是去找她买那座废宅的。”
话落，慕容珏的眉头越皱越深，心下暗忖，难怪那日找他借银两，想必是早有打算。
他继续问道：“她买那座房子做什么？”
“夫人未告知。”
慕容珏未抬头，声音藏在阴影下：“红玉答应了？”
“是，出价八百五十两。”
慕容珏闻言轻笑出声，反问道：“你觉得在不知道姜璃要那宅子做什么之前，红玉会轻易答应出价？”
忍冬皱眉，立即明白过来，躬身道：“属下再去一趟翠玉楼。”
“不必。”
慕容珏手握狼毫，笔尖蘸水将纸上的红点轻轻晕染开来，清冷出声：“夫人回曲春苑了？”
“是，戌时回的。”
“好，没你的事了，先下去吧。”
“是。”
忍冬走后，慕容珏在书房里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起身将方才刚画好的画卷起收进袖中，往江离的住处去了。
此刻的曲春苑内，江离正在沐浴更衣，整个房间被水蒸汽晕染得朦胧醉人。
她整个身体躺进温热的水里，头靠在木浴桶边沿，舒服的发出一声喟叹，明明前一刻还在为筹钱的事薅秃了脑袋。
“咚咚——”
楠木门发出沉重的声响。
“进来——”
隔着镂空雕花屏风，她的声音穿过浓重的雾气落在门外人的耳边。
门“吱呀”一声从外面被推开。
“把衣服放那儿吧，”江离闭着眼睛懒懒开口，“没你的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
没人回答，江离也没在意，只当竹轻天生操劳的命，叫她回去休息还不走。
不知过了多久，桌边的人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茶壶碰到茶盏，发出清脆的声响，惊醒了浴桶里昏昏欲睡的江离。
她抬眼看去，水汽氤氲中隐约能看到挂着她樱草色纱裙的镂空屏风后坐着一个修长的人影，那分明不是竹轻。
“你是谁？”江离霍得坐直了身体，冲着那人厉声问道。
话落，屏风那边的人轻笑出声，声音清冽却莫名的温柔。
江离听到声音，眉心微蹙，这不是那个人的声音吗？
这个点，除了他也没有哪个男人敢这样大摇大摆走到她房间，还敢如此镇定地坐下喝茶了。
这么想着，江离心里长舒一口气，还好不是采花大盗，要不然这会儿早已名节全失了。
她这么想着，转头又立刻沉下了脸，不悦道：“你这个点来干什么？”
慕容珏轻声开口回道：“本想来送东西，未曾想到夫人在沐浴。”
送东西？
江离在心里冷哼一声，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不安好心！
不对！这话说得怎么好像在骂自己是“鸡”一样……
江离这脑补加自我抨击的能力，饶是见惯了无常世事的慕容珏也不得不感叹一句：真戏精！
“那你送完东西还不走？”
难不成还想留下来看她洗澡？
“夫人不想看看我送的是什么？”
显然，听慕容珏这意思是不打算走了，江离也不跟他玩文字游戏，直接冷声道：“那烦请夫君大人帮我把要换的衣服拿过来。”
话落，慕容珏怔了怔，随后起身从一旁的衣柜里挑出一件她的寝衣，又转身走到了屏风处。
他伸长手，削薄的寝衣松松垮垮地勾在他骨节分明的修长食指上，江离抬眼看去，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明明很正常的画面，看在她眼里莫名变得色气起来。
一定是水汽和他手背上的青筋搞得鬼，她这么想着，伸手拿过他手上的衣服，快速起身。
随着她的动作，夹杂着花瓣的温水“哗啦”一声溅了开来，有几滴落在慕容珏的腕间，他下意识收回手，转身坐回了方桌边。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半盏茶的功夫后又落下，江离已经穿好衣服从屏风后走出。
她看向来人，见他平时用玉冠束得齐整的墨发此刻全数披散在肩后，眉眼间带了几分倦色，倒有几分慵懒随意之姿。
她在方桌前坐下，直接冲来人道：“你要送的东西呢？”
慕容珏闻声从袖中抽出一卷画纸，徐徐展开于方桌之上。
“这是什么……”
江离伸长了脑袋，歪着头盯着他手中的画，想瞧出他画的是谁。
远山黛眉，桃花清眸，气质如轻烟，姿态若流水，一袭雪青色广袖轻纱长裙，右眼角还刻着一朵梅花，好像在哪儿见过又记不起了。
“你画的是谁？”
江离抬头，一双氲着水汽的双眸看向他，半干半湿的头发耷拉下来，触到他冰凉的指尖。
慕容珏收紧掌心，握住了她的湿发，轻笑道：“夫人瞧不出？”
“你画的东西我怎么瞧得出？”江离看着他，一脸莫名其妙，戏谑道，“你画的不会是自己的小情人吧。”
“……”
话落，房间里的空气明显凝结了几秒，若这是部动漫，一定能看见慕容珏额头上的黑线和他头顶上的乌鸦。
他眉心微跳，伸手屈指敲在她脑门上，难得生气道：“谁前几日求着我替她画像，如今画好了竟认不出。”
他声音凉凉的，让仲夏的夜晚也显得凉气逼人了些。
“既然这样，那我还是收回好了。”
说着，他便将画纸卷起，欲收回袖中，却被江离一把拦下。
“你的意思是这画上的是我？”
完全没想到当时她的随口一说，他竟然记下来，江离莫名有些感动，攥着他衣袖的手不禁紧了几分。
“你让我再仔细瞧瞧，刚才没看清。”
江离从他手中抢过那画纸，重新展开，一边欣赏一边喃喃点头：“这样正着看好像真的是我诶……可是我脸上没有梅花印，”她伸手扶上自己的脸颊，“而且我都很少穿雪青色的衣服。”
慕容珏听到也不解释，他自然不会说，那梅花是他不小心滴了红墨晕染的，更不会说那雪青色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看她时她穿的裙裳。
“现在认出了么？”
“嗯嗯。”江离下意识点头，跟着讪笑道，“你早说嘛。”你早说的话她自然不会说他在外面养小情人了。
“我也没想到我在夫人心中竟如此不堪。”
江离闻言不禁腹诽：何止是「如此」，简直是「至极」，不堪至极。
“哎呀～堂堂慕容大人何必纠结这点小事儿，”江离故意掐尖了嗓音，凑近他撒娇道：“到底有没有在外面养小情人，我相信夫君自己心里明白，清者自清，是不是啊，阿珏——”
听到最后那两个字，慕容珏眉尾一扬，还以为她会对那日发生的事闭口不提呢，既然这样，看来不得不帮她重温下那天发生的事了。
他轻笑出声，语带宠溺：“阿璃所言甚是。”
“……”
现在轮到江离满头黑线了，这个楚寻没事叫什么「阿璃」，恶心。
她咧着嘴，对他做出一个假笑，刚想开口赶他，没想到对方比她先一步开口：“既然我已将画像送达，夫人什么时候将玉佛接过来？”
话落，她脱口而出：“什么玉佛？”
说完她立刻就想起来了，“哦哦！你说那个两百两的玉佛啊？”
完蛋！哪有什么玉佛，都是她胡诌的，他竟然记这么清？
见她表情扭捏纠结，疑惑道：“怎么？没买到？”
“不不不是，商家说那个……那个佛像太大，还在运输途中，过几日才能到。”
“……原来如此。”
见慕容珏点头，江离才舒了一口气，正想赶他走，又听到他莫名奇妙地来了一句：“夫人若有难处一定要同我说。”
他板正她的肩膀，正对着她，一字一句认真道：“我们是夫妻，不该如此生分，以前忙于朝政冷落了你，如今太平盛世，我也会有更多的时间陪你。”
“什么！”
江离惊跳而起，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接下来要腾出时间专门对付自己了吗？
“不……不必了吧，我觉得以前就挺好的，你不必专门腾出时间来陪我。”
“夫人不喜欢？”
慕容珏仰头看她，从她这个角度看下去，竟从他清绝的脸上看出一丝撒娇求软的表情。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对慕容珏这个大坏蛋有所动摇。
他这一晚上又是送画又是要陪她对，还「有难处同他说」，她怀疑他已经知道她最近要做的事了，
看来还是不能瞒他，瞒也瞒不住他，只会让自己处于更危险的境地，不如直接告诉他，让他放松警惕。
“诶……”这么想着，她刚想开口跟他说，就见他已经起身睡到了床榻上。
“你干什么！”江离气急，走到床边，试图将他拉起。
被她拽住了手腕，慕容珏半合的眼睛微微睁开，一脸淡然道：“睡觉。”
“你睡觉滚回自己的房间啊，睡我的床干嘛？”
“我说了多陪陪你，从今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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