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金川

小金川位于大月国西南，南越国西北，吐蕃国东北，狼烟国东南，这里是一片八百里的高原盆地，四周环山，又处三条大江上游，一条向东南进入十万山岭，两条向东进入大月国，雨水充沛，木植繁盛，虽然不像十万山岭那样毒瘴遍布，虫蛇满地，但这里地势更高，中土军民在此多有头晕无力之状，世人称之为高山反应，久居之后体质下降，易患伤病，没有数代人很难适应这里的气候。大月国当年强占此地之后由于当地民风骄悍又有吐蕃贵族和密宗煽风点火，守地驻军不胜其扰，终于大开杀戮，不但彻底得罪了土著，杀戮之后尸血没处理好，也引发瘟疫感染。时则国师闭关，大月高层担心天下各国各教的顶尖高手联合反扑，便以退为进，退出刚刚得手的小金川，一分为三让与南越，吐蕃和狼烟三国，施二桃杀三士之计。即使三国也没有上当，都不派兵驻进，却终归限制他们这些年来合纵抗月的可能。

    如今三十年过去，小金川成为绿林，响马，前朝余孽，各国通缉罪犯和江湖侠客，三教九流的法外之地，而这里唯一对他们能有些许约束的，就是他们自己组成的金川盟。金川盟在盆地正中位置的木达措旁建了座城，名为白帝城。白帝城北面依山南面泮水，扼守通衡要道，地理风水尤佳，早已成为小金川上最繁荣的所在。白帝城对城外的地盘划分并无太多干涉，只是在必要的时候作为中间人调解。但是白帝城内，不允许私斗，有白帝城卫巡逻执法。若有恩怨，可以在城中特别设立的三思台内决斗化解，生死各安天命。

    这里草莽丛生，善恶不分而乱中有序，最崇尚的是拳头大就是硬道理。

    所谓金川盟，其实也可以算作整个小金川上大小势力的总和，在这里混的势力，只要有自己的地盘，都要加入金川盟中。而白帝城却是金川盟的核心势力。白帝城城主赢白帝更是天下最绝顶的高手之一，不弱其他各国国教教主级的宗师级人物。他是为大月国当年所灭七国之一大晋国臣民，六十多年前不到四十岁就在大月国师手上撑下三招后全身而退。三十年多后国师闭关，他功力又进，来到小金川上，以一己之力挑遍各方势力高手，硬生生用武力压制所有不服，建起金川盟，又设白帝城，可以说是小金川真正的统治者。赢白帝这些年来深入简出已经很少过问俗事，白帝城内由副城主，九门提督，四大统领联合主持日常事宜。

    时维九月，盛夏将尽，秋风送来，正是小金川上最热闹的时节，最近月余有大量江湖好手和武林势力汇聚小金川。盖因两月前，风刀传承人出世，又于白祁雪山之巅在诸多江湖看客面前上演了乘云御风凌空飞渡的仙神手段。半月之后又有传闻其在小金川的某个小部落被人发现又迅速逃离消失。一时整个江湖闻风而动，各路好手怀着各种心思纷纷进入小金川。传闻中风刀传承人武功修为不高，只有内劲境十几年功力的修为，势单影只又被通缉，身上怀着连大月国师都要找寻的秘密，有说是绝世的武功秘籍，也有说是能踏破虚空的秘宝，又有风传是当年春江国所藏用于复国的宝藏，众口不一。无论如何，身上藏着大秘密是八九不离十的，没看武林七大门派这次也都派出门中得意弟子潜入小金川。这里独立于当世五大强国之外，也不是它们的藩属国，杀人夺宝全凭各自手段，就算得不到任何好处，风云际会之际，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练武之人，气血旺盛，大多都是逞凶好斗之辈，往来之间，纷争口角自是不少。

    小金川西北的仓山入谷口，就有一群人马围在一处剑拔弩张。这片如喇叭一样，往里是仓山险道，通往狼烟国的仓关，往外是小金川草原，最外围其实挺宽阔的，也无城关，但是被两队全副武装的马队左右拦住了进谷的去路。这两队人马有两百多人，清一色的高头大马，马上之士体格膘壮表情凶悍，一见便是草原上身经百战的骑士。马队中间，两匹纯色骏马上，又有两人，气定神闲，衣着绸缎，颈缠金刚菩提子，看起来像是草原上的贵族。

    这队人马对面是一家商队，马队冗长，辙痕深陷，从小金川上满载而回。商队护卫已经戒备，卸货防御，最前头也有三位领头之人站在马前和对方交涉。

    “洛山大人，我们商队虽然没有从白帝城走，可该交的商税和沾草费可是一分不拉，您瞧，这些是收据。我老吕在这小金川上行走几十年，您多少也了解，这种钱可从来没想过省下来。”商队的管事姓吕，叫吕方，明面上是位皮草商人，实际是一个走私贩子。但凡像小金川这种三不管的地方，灰黑的行当最是活跃。这里和四大强国都挨边，没有地方比这里更适合走私了。大月国物产丰富，工艺发达，但很多珍贵的原材料需要从边荒蛮夷之地采买，而这种珍贵的原材料在当地国也都是违禁特产，狼烟和吐蕃国本就是游猎民族，其他还好说，武器铠甲自己生产艰难，其他国家也限制买卖，只能通过走私来补充。即使南越国兵器勉强能自给自足，但也远逊大月国，也有这方面需求。这种违禁物和军火走私利润巨大，风险也大，吕方在小金川上负责走私这么多年，除了身后那些老板们手段通天，本人做事谨慎小心也是关键。

    “吕管事，这次验查大货和你这些手下，不是我们谟颜部故意找茬，这个呢和钱也没什么关系。”坐在马上的两位之一，一个头扎小脏辫的中年汉子开口道，他略黑的皮肤，骨架很大，翘天的扎胡子，脸上也是横肉疙瘩都有，看起来凶神恶煞的，讲话倒很客气：“这是金川盟的意思，也是白帝城的意思，吕管事，你最好让他们配合下，不要让彦某难做！”

    “洛山大人，您也知道我们做买卖的嘛，偶尔也帮那些大人物带些私人的东西，不好翻动，若是上面怪罪下来，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吕方靠近马下又开口商量道。他们做走私的买卖，暗地里草原上的这些部落头领都知道一些，当然也只是这些头领能知道，甚至金川盟自己也有这方面的需求，而且明面上却不能留下明显的把柄。一直以来，金川盟对这种行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们是能增加沾草费的，可真要直接被查出来，消息传开，在小金川上也没什么，但是其他国家以后生意就不好做了。特别是大月国，对军火特别是盔甲铁箭簇的管制极为严格，若是商队军火走私被发现，有心人再认真彻查，他背后的那位老板也保不住他们。

    “大人物你可以让他们找金川盟的说，”小脏辫的中年人磕了磕眼皮，公事公办道：“也不瞒你，风刀传承出现在小金川听说了吧，我们要找的就是他，所以从半个月前起，金川盟上下令，小金川各大要道，许进不许出，要出去也可以，让我们金川盟的人过目一下，当然要是有人能提供风刀传承的消息，另有重赏！只要我们找到人，你们这些狗屁倒灶的营生，我们懒得理会！”

    “欸，三叔，不就是抄检个马队嘛，费那话干嘛！”洛山话刚说完，旁边马背上的青年不耐烦了，高声道：“兄弟们，抄家伙，过去看看，不配合的，就给他们见见血，涨点教训！特么给点脸色就敢飘了！”

    一下子两百多人马顿时齐声呼应，旁边洛山见自己这边气势如虹，也就顺势坐定，不再出声。这时一直站在吕方身后的年逾四十的护卫头领站了出来，直着腰对洛山和他身边的青年后生拱手道：“在下扶风镖局路平，吕管事这趟买卖，交由我扶风镖局所保，在下听闻小金川在金川盟治下生民安乐，在下一路护镖，所见确实不虚，在此之前并无人混入我们商队，商队加上我们镖局镖师共计一百零三人，在下都认得，确实没有生人。”

    “费什么话，你说没有人就没有吗！”这年轻后生一贯原则就是能动手就绝不哔哔，“咻”得一声，后生抬起手上金丝马鞭向路平甩了过来，被路平伸手抓住鞭尾。后生拽着马鞭往后拉，却见路平抓住马鞭的手看似微微一抖，鞭身如波浪一样，向后生打去。洛山见自家子侄要吃亏，一只手探出搭在后生的马鞭把上，只见波浪来时伴随一股惯力，似紧如蹦，伸缩跳跃，以自己内力竟也无法压制，忙喊后生撒手。又是啪的一声，自己手背上被抽出一道青红的鞭痕，一时又痛又麻。好在后生抽手及时，反而无碍。

    “还敢抗命！给我上！”年轻后生吓了一跳，一看连自己三叔也吃了亏，勃然大怒，呼喝着旁边亲卫一起上前。小脏辫被抽一鞭也是恼羞成怒，他本就是骄躁的性子，要不是出来时族长交代不能随意得罪这些商贩，哪还会这么客气。如今既然已经动手，自然不会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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