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四怪物
陈映橘远远地看着那具尸体，等待了近十分钟，确认它不会有任何突然行动的迹象，才一步步走近，仔细地观察。
灾难发生后，她在居民楼里老老实实呆了近两个月，期间也听到过几次门外或是混乱或是诡异的声响。但在她鼓起勇气离开家门之后，看到的楼内景象却又都十分平静或者说正常，几乎跟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除了301那扇敞开后又紧闭上的房门。
陈映橘凝神细看，眼前这具尸体的半张脸和部分皮肤都被外力撕扯得残破不堪，但死因大概率还是被掏空的肚子。这种惨烈的死法很明显不可能出于普通人类手中，陈映橘只能朝最坏的方向去想。
居民楼内部有过丧尸，甚至可能到现在还因为某种原因藏在角落里，等着下次继续袭击其他人。
她想起准备挨家挨户去敲门的楼懿和云姐，心跳猛然变得很快，转身就匆匆地朝楼下跑。还没回到五楼，陈映橘就听到空旷楼道里一层层回荡着的尖叫。好像是云姐。
陈映橘停在家门口，一只手按在门板上皱紧了眉头。此时此刻她有两个选择，打开门躲进屋子里不去管外面发生了什么，或者尽快下楼去支援可能遇袭的两人。
“退后！”楼懿的喊声无比清晰地传了上来，陈映橘的心又是一沉。她探头向下看去，只能模糊看到两个人影在三楼楼梯的位置移动。
陈映橘试着轻轻喊了声:“楼懿？”
“别下来！”楼懿立刻给出回应:“进屋子里去，保护好你自己和孔念念，不要下来。相信我！”
那你们怎么办？陈映橘无法压制心慌和焦虑的感觉，咬紧嘴唇逼自己赶紧想办法。就在这时，屋子的门突然打开，孔念念两手抓了条拖把，含着眼泪要朝下跑。
陈映橘伸手夺过她的武器:“你回去，我下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孔念念的声音很细弱，脸色也因为害怕而异常地苍白。陈映橘看着眼前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语气生硬地下了命令:“赶紧回去，先把绷带跟消毒酒精拿出来。这里还没到需要你出力的时候。”
说完她把孔念念推回室内，自己深吸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四楼和三楼交接的台阶上。楼懿听到脚步声略微侧了侧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了让你不要过来……”
301的屋门敞开着，玄关处躺着两个生死不明的老人，里面的地板也是血迹斑斑。而楼懿跟云姐正站在楼梯扶手旁边，斜对着门口处一个身形佝偻的高大黑影。
起初陈映橘还没看清那是什么，但那怪物喉咙里忽然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接着大步走出来，向三人露出了整个可怖的身体。
它的整个上半部分躯体可能是因为变异显得十分膨胀，贲张的血管和肌肉都暴露在空气中，脊背高高隆起，看不清五官的脑袋紧贴在肩膀上，形态似人非人，异常的可怖。注意到不远处的三个人，这怪物开始迟钝地扭动脖子，把脸转向他们所在的方向，身躯也压低了些。
云姐从喉咙里发出恐惧的低喊，两腿发软连连后退。陈映橘伸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后，然后将拖把杆的尾端对准怪物，屏住呼吸随时准备迎接它的攻击。
楼懿一手拿着根高尔夫球杆，一手放腰侧方便取出装在口袋里的水果刀。两人并肩站立，严阵以待，而怪物也终于低低地吼了一声，俯身猛然朝楼懿扑去。
高尔夫球杆又狠又稳地挥打在它脑袋上，怪物趔趄几步，被疼痛激怒了，张着双臂试图抓住楼懿，陈映橘立刻出手用拖把攻击它更为薄弱的下肢。重重的几次击打之后，怪物因为站立不稳跌倒在地，开始疯狂地撞击地面，三人都感到脚下阵阵发麻。楼懿抽出水果刀，趁势以体重压制住怪物，果断地刺穿了它的脑袋。
刚开始是一阵剧烈的挣扎，陈映橘立刻用拖把死死顶住它的身体，僵持了十来分钟，怪物终于不再有任何的动静。
云姐已经吓得瘫坐在地，捂住嘴巴想哭又哭不出来，陈映橘俯身把她捞起来，喘着粗气说:“结束了，回去吧。”
楼懿也站起来，走进屋子里转了几圈，转头对陈映橘说:“这应该是一家三口。”
“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东西。”
“好。”楼懿开始挨个查看房间，陈映橘拉起云姐站稳，越过怪物的尸体跟在他后面。
客厅里的布置很有上世纪末那种陈旧的温馨感，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樟脑丸的味道。陈映橘瞥见客厅博古架上摆着的合照，上面有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两人身后正中间的位置则是个三十多岁戴眼镜的男人，三人神情温和，都颇有文化分子的书卷气。
忽然，楼懿俯身从地板上捡起一副破损沾着血的眼镜。两人对视一眼，虽然是刚刚死里逃生，可却都感受不到任何的喜悦。
看来这家是年轻的儿子意外感染了，两位老人大概是想偷偷把他藏在家里，最终却被失去理智的儿子杀死。
走进一间原本应该是书房的屋子，楼懿的脚步顿住了。屋中的窗帘不仅紧合着，还被用胶带贴在了窗框上，不泄露一丝光线。而靠墙的两个大书架都空空荡荡，书籍全部胡乱扔在地上，旁边就是几具已经高度腐烂的尸体，周围蚊蝇乱飞，发出浓烈的恶臭。雪白的墙壁上布满重重叠叠的红色爪印，看起来触目惊心。
“看来……他们曾经用其他人来喂自己变异的孩子。我在楼顶也发现了一具死状跟这里很像的尸体，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丢在上面的。”陈映橘厌恶地皱起眉，心中刚涌起的几丝同情也烟消云散。
“对。你说过的看到这家的门敞开又关上，很可能就是为了引诱其他居民进入然后被他们的儿子捕杀掉。”楼懿的表情也变得严肃:“楼道内在试图外出跟活动的人，果然不只有我们两个。”
“你和云姐敲门还是没人开？”
两人说着话朝外走，云姐不敢进来一直忐忑地等在外面，闻言接话道:“哦，一楼102室有个女人回答了我们，说她男人上周出去找吃的就再也没回去，她不敢给我们开门，还拜托我们帮忙找找。”
陈映橘没再说话，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个女人的丈夫，很可能就是这间屋子里的尸体之一，他们永远都无法再跟对方说上一句话了。老人舍不得亲骨肉，眼看着他感染变异也不离不弃固然感人，可又凭什么用活生生的人命喂养自己的孩子。
回到陈映橘的屋子里，四人讨论了一下今天遇到的情况，云姐和孔念念都觉得应该减少外出，因为谁也说不清这栋居民楼一扇扇防盗门的后面藏着什么。陈映橘没说话，可她想的却是也许不该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居民楼不安全，那就转移阵地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不只是自己，还有妈妈……又是好几天没跟她联系，也不知老家那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陈映橘清楚如今混乱的局势还会持续很长时间，也许直到自己老死世界都没办法再恢复原来的样子，所以她必须尽快适应，保护好妈妈。
陈映橘是单亲家庭，幼年时，她的父亲因病去世，母亲一个人呆在农村忍受其他人的风言风语，把她养大，逼她认真读书，在亲戚们的反对声中供她到城市里读大学，找工作。
小时候陈映橘也经常哭鼻子，因为觉得母亲对自己太过严厉，可随着成长她也醒悟了，像自己这种普通甚至说贫寒家庭出身的女孩子，只有一直仰头向上看，才有机会过得更好。
离开家的前夜，母亲难得地在她面前落泪，语重心长地说:“橘子，妈年轻那时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草草结婚嫁给你爸，一辈子呆在这里出不去。你要给自己争口气，也替妈妈好好地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好不好？”
对陈映橘来说，妈妈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看陈映橘一直沉默，楼懿忽然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想家了？”
“没什么。”陈映橘对他笑笑，拿出手机又看了一阵，还是没有任何的信号。
“现在没有网络，怎么互相联系也是个问题。”楼懿以为她在苦恼这件事，摸着下巴陷入沉思，忽然听到孔念念说:“我记得我的保镖会用对讲机来传达指令，只要距离不算太远应该都是没问题的。”
云姐也点点头:“是，我们公司办公室里还有不少这玩意儿，不过公司离这儿挺远的，要去找应该很麻烦。”
“用不着，对讲机的应用还是挺广泛的，我们可以去大型的五金店跟数码城看看。”楼懿用手肘碰了碰陈映橘的肩膀:“楼顶除了尸体没有其他问题吧？”
“没有。”陈映橘说:“明天我们早点出去，找对讲机的同时还要搞些蔬菜种子，另外还有营养土。云姐可以跟我们一起吗？”
“我没问题。”
“那我呢？”孔念念着急地问:“我又留守吗？”
“对。明天需要你负责做饭，这也是很重要的任务。”陈映橘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孔念念不大服气地抿紧嘴唇，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她毕竟是这里年纪最小的，大家都很自然地照顾着。而孔念念心里也清楚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有乖乖听话。
“就这样决定吧，等会我去楼顶把尸体处理掉，再看看能不能在附近搞到车子，有车的话出去会方便很多。”楼懿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可惜我的大切诺基，那天刚送去洗车转眼就出这种事，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洗车场停着。”
大家草草地吃了些饼干和罐头当做晚餐，楼懿就先回楼上了。今天没出太多汗，这两天天气也逐渐转冷了，为了节省水源陈映橘只是打湿毛巾擦了擦身体，端着水盆刚走出浴室，就见云姐笑着靠在墙边等自己。
“怎么了？”
“小陈啊，如果我没猜错，楼懿应该是你男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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