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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借酒浇闷


随着火红的太阳冉冉升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毛大年注视着挂在墙上的厚厚日历,半晌才将旧的一页轻轻撕去,映入眼帘的是:1966年8月27日,星期六。

        “大年,又在想什么呢?”田文芝见毛大年对着日历发呆,不禁问道。

        毛大年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仿佛是问田文芝,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轻声说道:“去年国庆,我们还带着晓东和晓斌去迎江寺游玩的吧?”

        “是啊,怎么了?”田文芝显然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毛大年为何突然提起这事。

        “迎江寺也给破了!那可是千年的古寺啊!为什么非要这样做呢?”听得出,毛大年语气中带着深深的遗憾和浓浓的惋惜。

        “什么破了?你是说迎江寺给红卫兵毁了?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一点没听说。”田文芝也非常震惊,言语中似乎还有点不敢相信的味道,故而一连蹦出好几个问题。

        “就在昨天,我们江城一中红卫兵‘破四旧’小分队领头,联合其它几所学校的红卫兵一起冲入寺院,横扫迎江寺啊!”毛大年显然对这起事件有着比较详细的了解。

        “据说,所有的佛像、法器全被砸得稀巴烂,佛经、帐幔,还有袈裟也一把火全给烧了。迎江寺算是完了!”毛大年边摇头边哀叹道:“难道这就是破旧立新啊?”

        田文芝呆立在一旁,半天无语,眼前仿佛尽是红卫兵‘破四旧’的疯狂画面。

        最近这段时间,运动的重心似乎从校内延伸到了校外,‘破四旧’便是这阶段运动的标志。经过‘阶级斗争’理念的洗脑和熏陶,一批批佩戴着鲜红袖章的红卫兵,纷纷从校园杀向江城的大街小巷。他们以打烂一切“四旧”物品为目标,把一个好端端的江城砸了个遍。很多商店被波及,商店里的日用品大凡印有“福寿”字样或图案的,都被统统砸烂。许多文物古迹更是逃不脱被砸、被毁、被烧的厄运。

        在这种大气候下,迎江寺本来就厄运难逃,只不过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毛大年和田文芝还是不由得惊骇万分,原因无它,就因为迎江寺是老祖宗给江城人留下的最后一块宝贵的精神圣地。年轻人可以不信天、不信神、不信佛,但也不该如此亵渎它们吧?

        毛大年一整天似乎都情绪不佳,他还在为迎江寺的劫难而耿耿于怀,不过一想到迎江寺内那巍峨耸立的千年古塔还在,那规模宏大的前后大殿尚得以保留,毛大年那倍受摧残的心似乎稍微好受一点。还好,总算没有破坏殆尽。毛大年心想。

        见窗外天色渐暗,毛大年扫了一眼办公室墙上的挂钟,已是下班时间了,于是锁门走人。

        走到家属区大院门口,毛大年发现邻居王文超正站在路边对着电线杆上不住张望。

        毛大年也下意识地看看电线杆,并无异常,便脱口问道:“喂,老王,看什么呢?”

        王文超是高度近视,他见毛大年一脸不解的样子看着他,便一手拽着毛大年胳膊,一手指着电线杆顶端问道:“你看那电线杆上的高音喇叭是不是拆走了啊?”

        毛大年这才突然反应过来,立马抬头往上认真看了看,惊道:“嘿,喇叭还真不见了。难怪今天从早晨出门起就感觉有点异常,原来是少了这个‘老朋友’。”

        “我原以为那喇叭出毛病了,所以跑出来看看,结果发现好像没了。没了好!”王文超话一出口便觉不妥,遂忙调整语气道,“没了…就没了吧!”

        敢情这老伙计也嫌喇叭吵啊,毛大年暗自好笑。

        说实在的,人就这么怪,刚开始时,这高音喇叭一嚷嚷便让人心烦意乱,脑仁发胀,甚至欲疯欲死,可几个月下来,倒也慢慢听而不闻了。俗话说‘久居兰室不闻其香,久居鲍市不闻其臭’可见人的听觉与嗅觉都有着同样强大的适应能力。

        “怎么样?要是没什么要紧事,晚上咱俩对饮几盅?”毛大年提议道。

        “那敢情好,我那里正好还剩些生花生,用香油炒炒,正好下酒。”

        王文超忙说道。

        不到半个时辰,王文超便端着一盘香喷喷油亮亮的花生米走进毛大年家门。

        田文芝见此,笑道:“你也不怕寒碜着我们,上门喝点酒还自带下酒菜。我这没花生,可也还有些别的小菜啊!”

        “莫怪,莫怪,这花生佐酒是我的最爱,当然,再加几样小菜,自是锦上添花,多多无妨。”王文超摇头晃脑地说道。

        “嗬,听你们说来说去,敢情我这酒反倒属于配角似的!这可是正宗的庐州大曲!要不是今天高兴,我还舍不得拿出来呢!”毛大年假意较真道。

        “当然酒为主啦,只听过‘上酒桌’,没听过‘上菜桌’的。多说无益,咱们开饮吧,这第一杯酒应该怎么说道?”王文超闻到酒香便似乎有点等不及了。

        毛大年略一思忖,便道:“那就为‘欲梦即梦,想醒就醒’干杯!”

        王文超会意地将手中的酒杯跟毛大年的杯子碰了个脆响,然后,一饮而尽。

        “嗯,好酒,好酒啊!”王文超眯着眼睛赞道,一副闻香即醉的样子。

        这边毛大年给王文超斟酒,那边王文超便开始絮叨开了。

        “大年啊,你不知道啊,刚开始那阵,我真有些受不了。我和小苏都商量了好几次,想到她娘家去挤一挤,可一想到她娘家房子就那么里外两间小屋,统共不到20平米,且上有岳母,下面又是小姨子又是小舅子,我们实在是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啊!”王文超仿佛还为当初的那种痛苦境况烦恼不已。

        “好了,好了,过去的也过去了,咱们接着喝酒!喝酒!”毛大年举杯道。

        两人再次干杯。

        “近忧是过去了,可远忧还是无解啊!现在的老师真是没法当啊!现在的学生那还叫学生吗?”王文超一脸郁闷地说道。

        “你问问你们家田老师,她跟我一样教语文,又当班主任。天天一上讲堂,就像捧着卵子过河,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一句啊!”

        毛大年瞄了一眼左右,见门窗紧闭,心里稍显踏实。田文芝也似乎有意避开,让他们两个大男人放心聊。

        看来,这个王文超还真是个愁肠人,毛大年并没有什么管用的话来安慰他,只好对他不管咸淡地说道:“想那么多干什么?我们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来,喝!”

        就这样,王文超和毛大年又连干了八、九杯。再看王文超,说话舌头似乎已捋不直了,满眼醉态。

        “大年,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不…会害人。可…我…总…担心,哪一天,我…就…被…抓…抓…抓走了。”王文超醉眼朦胧地看着毛大年,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哝着。

        “别说这背运话,我们都会好人有好报的。”毛大年继续安慰着。

        “好人好报,好人好报啊!”王文超说着说着便趴下了。

        那天晚上是毛大年把王文超背回到他的住处,苏姨嗔怪道:“这个老王又不能喝酒还偏逞英雄,毛老师,不好意思,还麻烦你送他回来。”

        毛大年怎能听不出苏姨的话意,只好表示歉意道:“都怪我,也不晓得他的酒量,一高兴就多喝了点。下次,我肯定会拦着他少喝点。”

        “哦,没事的,睡一觉起来就好了。”苏姨应道。

        其实,在江城一中,王文超也属于名气颇大的一位老师,他的名气除了跟他课上得精彩有关外,那就是与他对学生要求极其严格有关了,所以学生对他是非常敬畏的。如果非要把一中的老师弄个严厉指数排行榜,那排在首位的肯定女是张亚兰,男非王文超莫属。

        金晓武当初转到一中来时,王文超正好带的是高三,否则很可能就成了王文超麾下的一个‘淘气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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