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欢而散

今天不是什么好日子，很多人都要来见面，经常要打断了舒服恰意的时光。柳时镇和姜暮烟收到阿拉伯联盟议长的邀请，到联盟里一聚。坐在轮椅上的阿拉伯议长精神看起来是大好，说起话来也是字正腔圆，中气十足，“你们好，柳大尉，姜少校。”

        议长秘书为他们翻译，“听说是两位明智的决定救了我的命，托你们的福，神多给了我一些工作的时间，以神的名义感谢你们。”姜暮烟一开口是拿医生的身份认真叮嘱自己曾经的病人，“心脏附近有些隐患，精神压力是最大的威胁，暂时放下那些令人头疼的事，好好休息一下吧……”秘书给姜暮烟翻译：“果然医生是不分国籍的，见面总是先要唠叨一番。”在场的人都默认赞同地笑了。柳时镇若有所思道：“战争容易，和平很难。所以□□者都能活得长久一些……”议长露出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表情，秘书也给翻译道：“果然比起医生，我还是和战士有共通点……”

        议长表示医生的忠告会认真听的，而姜暮烟表示能为他这样努力建设和平的了不起的大人物治疗是她的荣幸。议长还特别准备了一份大礼向他们表示感谢，那天的保镖长官在议长的示意下拿出一张金色名片，递给姜暮烟，姜暮烟看到上面印有阿拉伯联盟标志，顿时好奇了。“这不是单纯的名片，在我们阿拉伯同胞的土地上有了这张名片，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得到我们同胞的帮助。”

        姜暮烟怎么也没想到，议长送的感谢大礼居然有如此重的分量，心里稍微有些吓一跳。她也没打算独占了柳时镇里面的功劳，打算争取一下，“那么，既然给了这个，能不能给两张啊？两个人呢，这张也许不知道哪一天会掉进水里去……”

        议长也是好说话的人，她只是恳请性的提了一下，真的赠送了两张名片给他们。她还在思考拿名片做什么才好，柳时镇忽然就拿走了一张名片去检验名片的使用性质，而且还是没跟她提前打一声招呼。当她知道柳时镇拿着名片去租了车后，她已经坐在那辆车上，对着柳时镇十分郁闷的吐槽着。“什么，拿名片去租车了？又不是拿它去汽车租赁公司？开什么玩笑？！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一个没想法的男人……就没点除了当军人之外的野心吗？这里不是有石油吗，卖石油就够了吧？我们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一定做好心理准备，对我们有求必应！”她只有一激动才会像机关枪一样，讲话说个不停，看样子是真的很激动，柳时镇对此有些哭笑不得，“有那么舍不得吗？我觉得用得很值啊……”她到底是耐不住，愤愤道：“有什么值的？！”

        “离归队时间还有两个半小时，我开车的话按这个车的速度30分钟就能到，接下来的两个小时的时间要用来和你约会了……”自己心里一直都有这个打算，想要弥补上一次在海边约会的遗憾。可她好像一直在心里斤斤计较着名片的事，频频摇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疯了疯了……为么这么少时间的约会就把那名片用掉了……不对，谁说要和你柳大尉约会了？”难得反应那么迟钝，还真有点儿可爱。“不是在问你意见？一起去喝杯茶吧……”她像只发着脾气的猫咪，有些张牙舞爪，恨不得使坏，“你倒是问问我的意见啊！”

        到了小镇上，她拿着仅剩的一张名片直直哀叹着可惜，忽然又宝贝似的紧紧护在胸口，警惕地盯着自己道：“这是我的，可别想打什么鬼主意到我身上！”自己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在短短的半年时间内她会有这么大的变化，所以开口问：“你为什么要学医，然后又参军？”她微怔了一下，软绵绵道：“从小语数外学得好，尤其是数学，学医是母亲大人建议的，参军是为了反对商人出身的父亲逼着我去经商……”我微微蹙眉，旋即笑道：“听有说服力呢……一直想问你的，怎么会跟自己父亲关系这么差？”即使她掩饰得再好，还是看得出她的身形微微一颤，“大概因为我小时候就离开首尔，到我外祖母那边去住了很多年，到了念医大时才回来。从小就不怎么跟父亲接触，长大后父亲老是干涉我，我们父女两几乎一见面就吵架，所以关系就不怎么好。等我派兵期结束后就立刻转业，他应该是全天下最开心的人了……”自己不语，却是望着她无可奈何的表情轻轻皱了皱眉头。“比起依靠父母亲才能干出一番事业，我更喜欢选择自食其力，追逐自由自在的人生，能自己养活自己，花多少钱，做什么愿意去做事，这是我的主张。我认为，开店一定要开在江南，那样生意才会火红。”她顿了顿，继续说：“我是个俗人，对我失望也没办法，想嘲笑我尽管开口，我又不介意……”

        “你干嘛老要贬低自己装成一个坏人呢？”如果说，她的要强算是一个优点，那么她的自污形象就是她最大的缺点，明明就有一副好心肠，却偏偏喜欢让别人误会她的善良和好意。她勉强维持着脸上无动于衷的神色，平淡一说：“柳大尉你不在的那一段日子里，发生了好多事，我也已经变了很多……不过柳大尉你好像一点儿都没变呢……”自己很认真笃定告诉她：“变得更帅了，看来你观察得不是很明显。”她了然地微笑，“玩笑倒是依旧。”认真仔细观察她的微笑，温柔地脱口而出：“你还笑起来更美……”

        有电话打来他的手机上，被告知有战友的告别会。他只能怀着一层歉意说抱歉，却是只起了开头。“又要走？又要说走吗？我们约会的结局永远不会变呢，不管在韩国，还是在这里……”他也不作他想，只静静回味着她所说每一个字，心中酸涩不已，如吞了一枚生生的青李子。“去哪里儿？这次还是要按照规定保密吗？是我不能去的地方吗？”

        面对着她，他尽量以平静的姿态，“虽然不是你不能去的地方，但是带你去的话会对我不利……”当一个人一直等待着希望被填满的心渐渐真的被另外一个人给填满时，不管是谁，都会对让对方知晓自己现实处境的敏感而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忐忑，甚至是突如其来的恐慌。不为其他，只因为那个人在自己心中的意义与众不同，那个人于自己而言是独一无二且特别，就像是赋予自己生命的父母，在自己心中有着无可厚非的地位，而那个人却有更加无可比拟。他怕对方在接触到了自己所不为人知的那一面后而震惊，更担心对方会因震惊而在不知不觉中选择了远离。是的，她之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选择远离他。他既不怕受伤，也早已将自身的生死看得很淡，但是这不代表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他不害怕她对他的冷漠，甚至选择越来越远的远离……

        她有些猜不透，直言问：“为什么每次都想着有利，是特战部队队员出身的原因？”他如实相告：“因为我做的事的本事就对我们的关系不利……”因为从这段异国重逢的感情再次构架起千丝万缕的关系开始，他就一直处于劣势，甚至比之前更加难以说服她能够毫无保留敞开心扉的说出对自己的喜欢。当初正是因为无法带给她想要的绝对的安全感，他才没有选择在她做出选择后去挽留。那待会要带她去参加战友的葬礼，岂不是等于亲手将她从自己身边给推得越来越远？

        要我放弃你，从前我就舍不得，现在和以后更加舍不得。让你看到和更深一层了解军装在身、荷枪实弹的特种军人一天的危险性，那样的残酷现实，只会把你从我身边推得更远，我也同样办不到……

        姜暮烟了解自己是一个倔强的女人，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认清楚死心就算撞破南墙也绝不回头。所以她还是坚持说：“即便如此，我也要和你一起去呢……”

        她从小就认识到，生命的存在价值可以跨越国界得到最大意义的升华。而要换取那人人都想争取到的和平，同样也无法避免跨越国界的牺牲。祖父和父亲都曾经告诉过她，军人最无上荣光的时刻有两种：他穿上正式军装的那一刻，以及他正式脱下军装的那一刻。死亡是一名军人挂帅出征时必须要做好的觉悟，而这也是牵挂他的那个女人要有的思想准备——他的每一次离开，都意味着他很可能会永远回不来。所以当她决定成为军人的那一刻，父亲才会表现如此强烈的反对，因为她的父亲要随时随刻做好准备，他唯一的女儿或许就有一天不再回到他的身边，哪怕是争吵的机会也不会再有……

        从看到灵柩上铺着国旗的那一刻开始，姜暮烟终于明白为什么柳时镇会说带她来会对自己不利，因为在未来未知的某一天，柳时镇有可能也会像这些烈士一样倒在他国的土地上。而且在几年之后，她也会像这些烈士一样不再亲自踏上养育自己的国土，更可笑的是，她死后的身份不会那么光荣，像个烈士，只是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在那片充满绝望的土地上做一个孤魂野鬼……她活着的亲人却不会被允许像她现在这样能为她举行祭拜，失败者没有这个权利……她清楚知道这个葬礼，她后悔来了。

        晚上回到部队，她到底是没忍住，“刚才的追悼会是你的联合国同事吧？”她居然还看到了熟悉的C国国旗，在这种地方，似乎也勾起了她很多不好的回忆。“忍了很久吧……在车里一直很好奇吧？”他的笑意哀凉如月光也照不明的影子，“是战友，为了守卫和平……”他语中的感慨的意思她如何不明白，然而再明白，她也只得装成懵懵懂懂的样子，“所以说……所以说，柳大尉你以后……”夜空中的繁星璀璨如明珠四散，一轮圆月如玉轮晶莹悬在空中。天阶夜色凉如水，无边无际泼洒下来银辉如瀑。他的身影笼在柔明月晕下，更显得清冷有致。“所以啊，不要再说了……你看，一起去就是这么不利，休息吧。”

        明天他们两个就要到大本营去进行惩戒委员会，今天晚上注定是怎么也睡不着了，但至少明珠父亲给她一个好消息，柳时镇不会因此脱下军装，这样这够了……

        大本营要处理的事务很多，等到开惩戒委员会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不过惩戒委员会很快就开完了，从里面出来，姜暮烟一直在思考接下来的打算，大队长告诉她，司令官有意要缩短她的派兵时间，大概就是为了她答应了父亲的那件事，父亲巴不得让她尽快回到韩国。

        突然脚下一个踉跄，身边一起走的柳时镇急忙扶住道：“没事吧？！”把她弄得如此狼狈的尹明珠颇为吃惊问道：“想着什么呢，连这种诡雷都过不了了啊？！”她轻咬着下唇，心里的烦躁和怒气一下子没忍住，伸出手就赏给尹明珠一个暴力，不轻不重敲中她的脑门，“你这家伙居然敢耍我？还有没有教养了？！”尹明珠捂着被打的脑门，吃味说：“要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我能容忍自己没把你这个一声不吭放我两次鸽子的家伙抓去暴打一顿啊……”深吸了几口气，她把糟糕的心情收敛起来，端正容色，轻问道：“你在这里干嘛？”尹明珠瞥一眼在旁等着看戏的柳时镇，暗暗摇头，趁机讽刺：“听说你们两个挨上级惩戒了，特地来看戏的。”柳时镇无所谓笑着上前道：不要太敬佩我了……”

        柳时镇继续笑着凑趣说：“你不在江南找个好地方开业，干嘛参军，还跑到这里来？”尹明珠睨他一眼，抬起头，冷笑道：“你干嘛不问问你的前女友？好像也不用问了……她派兵器一结束就转业到江南去开业了。还有你这个老兄，我也是有野心的，我一定要当上将军！不过从前辈闯祸的频率来看，没准儿我先当上了呢。”她好奇打量了尹明珠一眼，婉声喁喁，“恭喜呢……不过你一来就没见你要找徐上士，看来是知道他回国了？”尹明珠微微沉吟，“知道了，在机场见面了。”她得意笑着，“难怪呢……机场还健在么？如果我被调令回韩国了，还有飞机坐么？”面前的尹明珠气得几乎想把之前挨的打如数奉还给她，被柳时镇拦下，只能忿忿道：“变了心的前女友有什么好的，干嘛还维护她？”

        她无意往四周一瞥，在四点钟方向突然顿住，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尹明珠也好奇道：“这个人是谁，好熟悉？”她拍拍尹明珠的肩膀，就要告辞，“我也是，你走吧，再见。”

        是听到消息的李元槿，跟大队长起了争执，她作为当初为VIP做手术的助手医师，实在无法理解姜暮烟前辈为何要被军队处分？姜暮烟不由分说把她拉走，带上车，开出大本营的范围。到了小镇附近，姜暮烟把车停下，下车出去透气，顺便缓解心情。

        女人生气起来有时候确实是难以理喻，李元槿不明白姜暮烟和柳时镇这样平静接受处罚的态度，“我说前辈，你这是干嘛啊”姜暮烟颓废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去教育后辈，“我说你干嘛做那些没有用的我做错了事我自然愿意接受惩戒，你也不需要为我去辩白什么。为了医生救人的军人是柳时镇，你才应该感谢他。”

        “我不是因为你……你以为我当初那么做是为了救一个女人而那样做的吗”柳时镇忽然开口，她的神色微微一变，眸中的腾腾墨色愈加深沉，牢牢盯住他道：“你什么意思？”柳时镇打量她隐隐忍耐的怒气，坦然回视着她，“在韩国,我们分手后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就在海星医院，我身上的枪伤记得吧在被委任为特战队小队长的那天,一个前辈这么跟我说‘作为军人,就一直穿着寿衣.在不知道地名的前线,为了祖国牺牲的时候,倒下的地方就是坟墓,军装就是寿衣.穿起军装起码要有这样的觉悟.带着这样的觉悟穿上了军装的话,每个瞬间都自豪吧.因为没有理由不那样.’我跟你一样，有着同样的遭遇，我欠那个前辈一条命.那个枪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所以,无论大小,我做的所有决定,都包含着战友的名誉、荣耀和使命感.”柳时镇横了她一眼，继续沉声说道：“当时的情况也是一样的.我做的决定包含了这一切,我从不后悔我所做出的决定.但是,这并不代表,这样就可以抹去我违反军规的事实……军队的事情由军队看着办军医部队的事情由军医部队看着办，更何况你很快就要转业了，不会是一名军人，所以,你就别管了……也别叫人替你管了……”

        她施施然靠近柳时镇，唇角扯出一丝狠决之意，“我的担心……影响到你的工作,真是抱歉!我以后不再有机会令柳时镇柳大尉你难堪的，我会记住这次教训，离你离得远远的，省得牵连你身为军人的自尊心和荣誉，团结！”柳时镇语中的怨责之意她听得很明白，拉上一脸呆滞的李元槿重新上了车，飞驰而去。

        留下站在原地的柳时镇，低头看着自己形单影只的影子，一心惆怅……


　　https://www.dldwx.cc/xs/100593/515184847.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dldwx.cc。都来读手机版阅读网址：m.dld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