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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血马驰 第二节 自屠


第六章血马驰

        第二节自屠

        这是中元的腹地,天空随风飘着几片残雪,地上的草原也不因为季节的流转而变得枯黄,依然显得翠绿。

        广袤的草原延伸到天际,而这片草原中间却秃了一块,那是中元的新兵训练场,原本的草地被新兵日复一日的训练踩成了泥土地,寸草不生。此刻,这块草原秃斑上集结着一批新兵,一排排长枪枪尖指着苍天,枪杆“咚、咚、咚”的砸着地面,新兵嘴里不停的叫吼着“屠”、“屠”、“屠”,这些吼声仿佛传遍了整个草原。

        新兵长旁边是一位骑着马的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这一人一马的眼里含着煞气,不怒而威。二百新兵像是面对着一尊煞神。新兵长低头哈腰的说道:“尊贵的血马骑百骑长满都拉图大人,这次的新兵怎么样?”

        百骑长满都拉图点点头,嘴角含着笑意的看着这群热血的青年,握着马鞭的手在空中招了招,这群新兵立刻安静了下来,满都拉图大声的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屠杀?”

        “为了鲜血!”两百人的整齐声音振聋发聩!

        “鲜血为了什么!”满都拉图很满意这样的气氛,也吼道。

        “洗涤人间罪恶!”一只盘旋在白云间的草原苍鹰被这一声惊到,转翅飞离。

        满都拉图满意的看着这群新兵,双腿夹马,马向前走了几步,大声说道:“你们即是屠戮的魔鬼,也是审判的天神,但要作为鬼神,就要有鬼神的能力,我今天只带走二十个人。从现在开始,以草原为界,在这片训练土地中,站到最后的二十人,就是我要带走的血马骑!”

        这两百新兵有些不明所以,相互疑惑的看着对方。沭成却慢慢松开了手中长矛,另一只手却握紧了腰间的短刀。突然人群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沭成的短刀劈下身边一个新兵的胳膊,满都拉图赞赏的看了一眼沭成。随着沭成的这一刀,人群顿时炸开,刚才的队列乱成一团,一场厮杀顷刻而至。

        沭成手中的短刀发挥了极大的优势,在拥挤地空间内,长枪是施展不开的。沭成劈扫斩削,瞬间身边空出一块,自己也变成一个血人。然而周围人发现沭成这个强大的对手,都一致的把长矛指向了沭成,围成了一圈。沭成的表情也立刻凝重起来,心里浮出“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八个字,他没敢轻举妄动,手持短刀,环视着这一杆杆尖刺般的长枪。而这一圈围着沭成的人也被沭成刚刚的神勇震慑,没有一个人敢冒头。沭成以为要这样僵持一阵子,但在顷刻间,那圈包围沭成的新兵却被身后的新兵戳死,刚集结的同盟立刻土崩瓦解。在这一群亡命之徒中间,把后背留给别人简直等于自杀。自己的困境就这样解决了,沭成愣了一下,看了周围只剩半数的士兵,和满地的血液尸体,他扔了手中卷刃的短刀,捡起地上红色的长枪,冲进人群厮杀了起来。而远处观战的满都拉图舔了舔溅射到脸上的血液,沉醉的表情像是欣赏一场婀娜的歌舞。

        在这红色的地毯上,凄厉、愤怒的歌声,四肢破碎的舞蹈。每个舞者都只能跳上一段,唱上一段,只有一次将自己的胳膊抛出的机会,也只有在喉咙被切开前大声的歌唱。残肢、内脏、眼球等等都混合在脑浆与血液之中。恐怖、疯狂、愤怒的叫声像一场交响乐冲击着满都拉图,对他来说,这是一场视觉与听觉,灵魂与肉体的盛宴。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一个个舞者扭着各种姿势倒在地上,停止了歌声,像一群伴舞为了突显那站着的二十个主舞者。

        沭成杵在尸血之中,手持长枪,浑身浴血,看不清一寸肌肤和衣物,肩膀上还耷拉着一只人的耳朵。他像一尊战神,矗立在蓝天下,草原上,血池中。除了沭成,还有十九个身影矗立在训练场的各个角落。满都拉图拉了拉缰绳,血红的战马调头离开,马鞍上的满都拉图扬起马鞭,在空中打了一个响鞭,说一句:“明日此时,不见不散。”说完,马蹄急驰,身影沉下地平线。

        听到满都拉图说完那句话,沭成一下子软了下去,身体直愣愣的扑在尸血中,此刻,一种极度的疲倦涌上心头,沭成想和那些尸体一样,就那样静静的躺着,他将眼前的一只血红的断臂拉到嘴边,轻轻地吻了一口,然后闭上眼睛,沉沉的睡去。而那杆长枪却深深插进泥土中,枪尖指天。

        草原上太阳落下的那一刻,光线总会与地面平行,一根根金线像是织成了一床被子,覆盖在那一百八十人的尸体上,也覆盖在沭成熟睡的身体上。

        第二日下午,换洗过的沭成和其它十六个人在训练场等候,有三个人因为重伤已经死去,昨日的剩下的二十人现在只有十七个。训练场上的泥土还是红色的,但尸体却成了森森白骨,一夜间,狐狸,野狼,秃鹰等猛兽飞禽已经将骨头上的尸肉啃食干净。沭成旁边一个高大的男人说道:“来年这片训练场会长出茂盛的草的。”

        沭成看了眼这个汉子,此人身材甚是魁梧,三十来岁,穿着一身破旧的铠甲,身边放着一杆长枪和马皮酒囊,长得浓眉大眼,高鼻阔口,四四方方的国字脸,如电的目光中饱含着风霜。沭成心底暗暗喝彩:“这条大汉定是草原上的纵马喝酒的豪迈之人。”沭成冲他微微一笑,这种人让沭成忍不住想要结交,况且日后也同为血马骑,便说道:“在下沭成,不知兄长姓名?”

        这粗旷的汉子憨憨的咧开嘴笑了,说完:“我叫巴根。”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瞥见自己的酒囊,说道:“喝酒不?”说着将马皮酒囊扔了过来。沭成从昨天到现在没吃没喝,肚中正饥渴,想着对方豪爽,自己也就不客气,满满的喝了一口,却呛的直咳。不似沭成以前喝过的酒,这马皮酒囊里的酒十分的猛烈,极难入口。汉子呵呵的笑着,说道:“草原上的酒喝不惯?”

        沭成不服,又满满的喝上了一口,逼着自己咽了下去,没想到酒过肠胃,虽然辛辣,但却异常的爽快,一股豪气在体内升腾。沭成问道:“巴兄怎么知道我不是草原人?”

        汉子接过酒囊,也灌了自己一口,说道:“长得不像,身板也不像,这喝酒就更不像。”说完,又灌了自己一大口,向沭成摇了摇手中的酒囊,沭成夺了过来,说道:“谁说喝酒不像?”说完便大口的喝了起来。

        沭成为加入血马骑前进了一步,又在酒精和巴根的豪爽性格作用下,打开了长期以来为复仇而压抑的心结,与巴根相谈甚欢。

        马蹄声渐起,远处一人一骑由小渐大。

        “吁~”满都拉图一拉缰绳,座马停了下来,如鹰般锐利的眼睛扫视着等候地十七人,也没有问其余三人去了哪里,好像是意料之中。他开口说道:“血马骑是一个队伍,所以要学会合作,在战场上,没有搭档的协助,你会顷刻死去,只有群狼才有威慑。现在你们自行组合,俩俩一队,并从今日起,你们两人便是一体,同生共死,亲如兄弟,性命相连。”声音不大,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让这些新人深刻的记住,因为这是他们作为血马骑得到的第一个命令。

        沭成自然和巴根组成了一队,但这队伍中有十七个人,便要单出一个人来。这是一个精瘦的男人,二十来岁,胳膊仿佛受了伤,看起来畏畏缩缩的,也不知道怎么在昨日的混战中站到了最后。既然选择搭档,自然不会选择看起来弱小的来拖累自己。这位小男人似乎鼓起了勇气,走到满都拉图的马前,低着头说道:“那个,大人,这多出一个人。”话音未落,小男人的人头已落地,鲜血从脖颈处泉涌而出。其余的人目瞪口呆,而满都拉图擦拭着短刀上鲜血,毫无起伏的说道:“现在不多了。”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其他人立刻吓得不敢作声,生怕说错了话。

        满都拉图把短刀收回剑鞘,说道:“身为血马骑,就要有自己的战马,你们随我去万马谷,去挑选自己喜爱的马匹。”

        “是”这些人恭敬的回答,尽管从昨天开始也已他们是手握百余条生命的杀神,但在这位百骑长面前还是弱了很多,跟在满都拉图的马后面不敢吭声。

        半日光景,太阳挂在了西天。一行人来到了中元国最大的马场——万马谷。

        一座小山谷上,满都拉图一马当先,其他人散落在满都拉图四周,看着谷中成群的马匹。

        因为是谷底,气温更是温润,丝毫没有入冬的温感。依依的青草上,成千上万的马匹聚集,或卧或行,吃草的吃草,休息的休息,摇晃着尾巴,摆动着耳朵。这时远处传来轰响,谷中的马匹全部竖起了耳朵看到山谷深处。顷刻,万马齐喑,大地震颤,一条由马匹组成的钢铁洪流冲入谷中。

        山谷上的一行人看的热血沸腾,满都拉图说道:“今晚就在此休息,明日给你们一天的时间去寻找你们自己战马,记住,是战马!”

        太阳很快的落了下去,满都拉图骑马离开,剩下沭成一行在草地上铲出一块空地,生起了篝火,火光勾勒着他们的轮廓,火架上几只灰兔和一只地鼠成了他们香喷喷的晚餐。一群人说说笑笑后,卸下疲倦,便渐渐的睡去。沭成辗转反侧,毫无睡意,他仰面躺在草地上,双手枕着头,看着满天的繁星,大大小小,都挂在眼前。偶尔一阵暖风吹过,身边的小草和衣角会轻搔着皮肤,弄得酥酥麻麻的痒。同伴的鼾声、马的鼻息声、昆虫的叫声、远处的狼嚎声和篝火中木柴的炸裂声都很温柔的飘进耳朵。

        “妈的,这就没了。”巴根粗旷的声音传入了沭成的耳朵,沭成起身,看见巴根坐在草地上,拿着空酒囊往嘴里倒,沭成觉得好笑,说:“还想喝酒呢!”巴根听到沭成声音,放下了酒囊,有点不好意思,说道:“你还没睡啊?”

        沭成站起身,边走边说道:“睡不着,你怎么也不睡?”走到巴根身边坐下。

        “嗨,睡不着,想喝点酒,妈的,这酒一路上被你小子喝光了。”巴根笑着说道。

        沭成捶了巴根一捶,也笑着说道:“怎么着?还要算账啊?”巴根呵呵的笑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沭成说道:“这草原真美啊。”

        “你来也不是一天了,才发现啊?”

        “那时候哪有心情看美景。”

        “哈哈哈,我们家那边草原才美呢,就是没见过这边这么多马。”

        “巴兄,你家在哪里?”沭成的这一问,巴根没有立马回答,沭成看向巴根,巴根一脸落寞,眼睛里的风霜更甚,悲凉的说道:“以前在北方,现在没有家。”

        沭成知道戳到巴根的内心的痛处,没有再问,而过了一会儿,巴根自己说了起来:“我家在北方,牧马没有这山谷里的多,但也乌压压的好几百匹。中元骑兵每次过来要马都会给点钱,但是那天,我去中元的兵营里要钱时,北罗的长毛鬼打了过来,我一路躲闪着回到家,可是,可是……”说到这,巴根有些泣不成声。沭成抚了抚巴根的后背。

        “以前我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一个美丽的妻子,一对善良的父母,还有几百匹矫健的马匹,现在却只有一个干瘪的酒囊。”巴根的声音越来越小,低着头,眼睛不止,手指抠着酒囊,三十岁的大汉此刻却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没有一点训练场上杀人时的煞气。沭成被巴根的故事感染,自己的过去也历历在目,悲伤的让心情一下沉重起来。他也忍不住说了自己的身世,不知道怎么,沭成总能对面前的这个大汉敞开心扉,他说了黑工厂,说了宋正礼,说了沭丹。

        两个男人过往的悲痛弥漫在整个草原之上,原本唯美的风景现在却显得悲凉。巴根抬起头看向沭成,眼睛无比的明亮。异常真诚的说道:“我巴根没了家人,还有兄弟!满都大人也说了,我们要同进同退,同生共死,亲如兄弟,你喝酒豪爽,我把你当兄弟,沭成,你是我兄弟!”

        沭成看着巴根一本正经的脸,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好!”

        黑夜将尽,夜空中的星星渐渐暗去,但夜空下的两颗受伤心此刻却驱散了黑暗,异常的明亮,也紧紧的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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