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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刘琴一句话使陈小明茅塞顿开,里里外外地忙碌开了。谁家办喜事他茅遂自荐,义务为人家画炕琴。后来有点小名气了,不管谁家结婚都请他去画炕琴。后来邻村的也找熟人请陈小明画,把他整天忙得不亦乐乎。老乡们心眼好,看着陈小明受累,还搭着油画颜料很是过意不去。每当陈小明回哈尔滨时,就送给他鸡蛋、蘑菇、粘豆包。他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分成两份,一份拿回自己家,一份送给李小艳家。也有私下给他钱的,开始他不敢要,后来他也偷偷收下了。他心里有数,谁给的好处多,他就给谁先画,就买力好好画。村东的水库,南大砬子,青石岗等等都成他的作品,搬到了乡亲们的炕琴上。虽然贪黑起早,但陈小明其乐无穷。他对修渠有意见,因为把大自然的景色给破坏了。特别是取石料修渠首,硬是把南大砬子炸掉一个角。

        李支书不冷不热地说:“你懂个屁,学大寨,赶大寨是最重要的事,再有个南大砬子也得崩,你整天画那玩艺能当饭吃?现在你是小跑腿一个,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将来怎么办?还不把老婆孩子饿死?没正事儿,还挺臭美的。”

        陈小明认为李支书瞧不起他,但表面不敢反驳,心里头对李支书很恼火。

        二丫蛋昨天订的婚,一个礼拜后就要结婚。她急三火四地来求陈小明马上给她画炕琴,给他来了个措手不及。因为第二天青年点就放假,大家都急着回家。

        陈小明对二丫蛋说:“割柴火的时候你帮过我的大忙,我还没报达你呢。你放心,我就是贪大黑今晚也把你的炕琴画出来。”

        晚上九点多了,别人都闭灯睡觉了,陈小明还在那画。李小艳不知什么时候蹑手蹑脚地来到他身后,使足了劲咳嗽了一声,把他吓了一大跳。

        李小艳问:“明天就回家了,还在挑灯夜战,这是给谁画的?”

        陈小明说:“二丫蛋,过几天她要结婚。”

        李小艳说:“怪不得这样卖力,又吃人家粘豆包了吧?”

        陈小明说:“这不是吃不吃的事,人家要结婚咱能不帮忙吗?去年帮我割柴火,我还没报答人家哪。”

        陈小明画了一宿,天亮时二丫蛋来了。看了画完的玻璃,她非常满意,非常感谢,要拉着陈小明去她家吃饭。因为同学们八点统一坐拖拉机到公路赶汽车,所以陈小明没有去,赶紧收拾自己的行里。

        二丫蛋说:“你再回来我就嫁到东岭去了,见面的时候就少了。我送你一个手绢,留做纪念吧。”

        陈小明心想,这个农村妮子情感还挺丰富的,本村好小伙有的是,为什么要嫁到外村去?来而无往非理也,陈小明还了一本红色封皮的笔记本给她。笔记本插图是革命样板戏里的英雄人物,二丫蛋非常喜欢。她还没看到过这么漂亮的笔记本,再说她也不写字,要笔记本有啥用?第一个插图是侦察英雄杨子荣,英姿飒爽,浩气冲天,脚下是浑身颤抖的座山雕。

        二丫蛋说:“我看见杨子荣就能想起你。”

        她说得含情脉脉,弄得陈小明不好意思。

        陈小明想在上面写上赠言,祝二丫蛋和他的革命伴侣比翼齐飞。这时陈小明才想起只知道她姓王,不知道她叫王什么。

        陈小明不好意思地问:“你、你叫什么名?就是大名。”

        二丫蛋说:“俺叫王冬月,俺娘冬月生的俺。”她的这个名子只是搁在户口本上,几乎没人叫过。

        陈小明又问:“你对象叫什么?”

        二丫蛋说:“别提了,他那名比谁都难听。他们家从山东跑盲流刚来时住在生产队的马棚里,他妈肚皮松,一连气生了六个孩子,最后生了他。报户口时他爹现给起的大名叫孙马棚。左邻右舍都说这个名不好听,咋给孩子起这样的名?他爹说,没马棚我们全家都得住露天地,马棚为我们全家遮风挡雨,有什么不好的?”

        陈小明问:“他们家过得怎么样?”

        二丫蛋说:“还行,他家哥们多,劳力多。他有三个哥哥没媳妇,都是跑腿子。他是老疙瘩,哥几个都为他攒钱娶媳妇。给了我们家二百块钱彩礼,三乡五里的没有给这么多的,我是第一份,不信你屯里屯外打听打听。”二丫蛋挺得意的样子。

        陈小明问:“人长的挺精神吧?”

        二丫蛋说:“个挺高,和你似的,比你胖,不像你这样瘦,比我大七岁,长的挺老性。毛病就是好喝酒,懒得干活。这一点不可心,好在他说了结婚后保证不喝了,好好劳动养活我。”

        陈小明问:“你自己搞的?”

        二丫蛋说:“哪是自己搞的?俺姐夫给找的,他在东岭给人家做门窗认识的。”

        陈小明问:“你挺满意?”

        二丫蛋说:“说不上满意,比俺姐夫可差远了。”

        陈小明问:“为什么这么急着结婚”。

        二丫蛋说:“明年是寡妇年,不吉利。”

        陈小明说:“那都是迷信”。

        二丫蛋说:“管他迷信不迷信,我肯定是要找婆家,再在家呆下去就把我妈我爹愁死了,就好象我非烂在筐里不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鸡会下蛋,嫁狗会看家,啥人啥命。”

        前几天李支书安排他给公社王副书记画,他儿子要结婚。

        李支书告诉陈小明:“你们放假回来抓紧画出来,那小子不好唬弄。”

        他画炕琴从不占正常劳动时间,都是下雨阴天,放工以后忙里偷闲。这次是大队领导指派,花公家的时间,是公差,陈小明心里美滋滋的。

        他对李小艳说:“有的人说我画画没正事,事实证明完全是胡说八道。看到没有,公社领导都求到我头上来了,看以后谁敢小看我。将来你就看我的,我要加倍努力,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李小艳说:“别臭美了,有能耐你画一个《毛主席去安源》,一夜就能红遍大江南北,上面还不把你调到北京去。”

        陈小明一边画心里一边嘀咕,李支书说王书记“那小子不好唬弄”是什么意思?他好象对王副书记有意见,不愿答理他,但又不敢得罪他。过了两天李支书来看画得怎么样了,他问李支书:“为什么你说‘那小子不好唬弄’?”

        李支书马上不承认:“我说了吗?我根本没说。”

        陈小明很奇怪李支书会不承认,就说:“你肯定说了。”

        李支书瞅着一脸稚气的陈小明非常严肃地说:“从今天起,不准再提此事。我没说就是没说,我说了也是没说。”

        陈小明莫名其妙,傻乎乎地问:“为什么?”

        李支书说:“你们还小,最好不要再问为什么,长大了你们就知道社会是多么复杂。”

        忙了四天,画完了给王副书记的炕琴玻璃画。李支书让陈小明坐着马车给他送去。要去见一个公社副书记,而且是一个“不好唬弄”的书记,他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但一想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凭我的手艺肯定能受到表扬。陈小明把包着玻璃画的包袱皮一层一层地打开,王副书记的老婆马上说好,又是给陈小明让座,又是让他喝水,还夸他真是有才,才华出众。陈小明心里很得意,就等着王副书记的表扬。刚见到王副书记时他脸上还有些笑模样,看完画他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变得冷冰冰的。

        王副书记说:“拿回去重新画,马上拿回去。都说你画得好,但我说你的画问题很多。”

        陈小明一阵紧张,赶忙从凳子上站起来,听领导继续说。

        王副书记说:“你的这些画最大的问题是不突出政治,不符合当前形势的需要。当前最大的政治是不屈不挠,前赴后继,不折不扣地贯彻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我们做什么事情都不能偏离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偏离了就要犯错误。”

        陈小明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他的画错在什么地方,就怯懦地问:“请领导批评应该怎么样改。”

        王副书记轻蔑地看了陈小明一眼说:“这还值得批评吗?你自己看。”

        陈小明心里十分紧张,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错在什么地方。

        王副书记问:“怎么不说话?”

        陈小明嗫嚅道:“我不知道哪里画错了。”

        王副书记哈哈地笑起来,笑得陈小明心里发毛。

        笑完了,他说:“年轻幼稚啊!你看看,净画些山呀水呀,鱼虾虫鸟,花花草草的,这是什么呀?这都是资产阶机的的垃圾。齐白石画得好不好?文化大革命一开始就被批判了,早就扫地出门了。我儿子结婚要办成革命化的婚礼,怎么能画这些东西呢。”

        陈小明茅塞顿开,终于明白自己错在了什么地方。他从心里往外佩服王副书记的水平,佩服他的政治敏感性,佩服他的阶级觉悟。

        他对王副书记说:“我把玻璃拿回去重新画,画南昌城头起义的红旗,画井岗山反围剿的战斗,画延安雄伟的宝塔山,画天安门的开国大典。”

        王副书记对陈小明认识提高的如此之快很满意。

        王副书记说:“我们要把革命的浪漫主意和革命现实主意相结合,修渠工程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可以画千军万马战天头地的场面,画贫下中胸怀大志,人定胜天的大无畏精神。”

        陈小明来到工地以后,时刻都记着王副书记的话。天天都画素描,记录大家劳动的情景。

        夏天的时候河水大,甸子有沼泽,人和拖拉机都进不来,只有冬季才能施工。将一米多的冻层挖开,再用人和拖拉机往两边翻土,在原河道旁在修一道深渠,把沼泽放干。各村都开战前动员会,共产党员,基干民兵打头阵,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口号喊得震天撼地。张铁军、刘琴等又一次提交了入党申请书,争取火线入党。

        李支书对大伙说:“咱们屯什么事没落过后,这次我们也必须抢在前面。把仓库的黄豆都换成豆油,杀一头猪,伙食一定要搞好。战丽到工地食堂去,再配两个能起早贪黑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嘛”。

        知青和村里的小青年们把请战书贴上墙,庄严地向毛主席保证,誓死打好这一仗。

        即将被杀的猪在嚎叫,大队长陈胜来找李支书:“咱们大队的交猪任务还差三头没完成,那头猪不能杀。”

        李支书一拍脑门:“我咋把这个茬给忘了,告诉他们别杀了。”

        但是已经晚了,刀子已经下完了,猪不再嚎叫了,正哗哗地放血哪。公社领导已经三令五申,一个粮,一个猪,哪个大队都必须完成任务。这是政治任务,是对毛主席,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态度问题。谁出了差头谁就是破坏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伟大成果,谁就要受处分。

        陈胜说:“不行用青年点的猪顶上,他们圈里还有四头。”

        李支书说:“不行,青年点没有交猪任务。再说那几头猪还得留给知青们吃,一百多人吃不了几天,本来豆油就不够,没荤腥哪能行。”

        陈胜问:“那怎么办?”

        李支书说:“走一步算一步,打一棒子躲一躲,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是私卖私分,是用在改河工地上,上面也不会怎么样咱们。”

        工程一开始就遇到了困难,冻层太硬太厚,尽管都使圆了力气,但进度十分缓慢。张铁军和战友们虎口都震裂了,膀子震得酸疼。更让人上火的是进度慢,公社指挥部总在大喇叭里点明道姓的批评,李支书面子实在挂不住。相邻的几个村都遇到了这个问题,就凑到一起开诸葛亮会商议。三个臭皮匠就是一个诸葛亮,大伙认为要想进度快就得用炸药。可是上哪弄炸药呢?就是有卖的,钱从哪出呢?就是有了炸药又有谁会放炮呢?李支书说:“活人还能让尿憋死,都动动脑筋想办法。”

        张铁军突然想起王老四会炒炸药,会放炮。

        李支书一拍脑袋:“可不是咋的,怎么把王老四这小子给忘了。”马上派大队长陈胜去叫王老四。

        大队长一个人回来气哼哼地说:“王老四拿把,说什么不来”。

        王老四心里恨死李支书啦。就是这个人民的好书记让他蹲了一个多月的学习班,吃窝窝头,丢人现眼,憋气遭罪。现在看我有用啦,不是送我上学习班的时候了,我给你跪下都不行。哼!我大错误不犯,小错误不断,我是贫农,就是不去不去,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李支书问:“他怎么说的?”

        陈胜答:“他说不尿你们这些大队干部。”

        李支书听完大队长学完舌,勃然大怒,赶着马爬犁就回了村。别看王老四嘴挺硬,大队长一走他就后悔了,急得直拍大腿,恨自己的嘴怎么没把门的,怎么什么都往外咧咧,但是什么都晚了。思来想去没别的路,只有连夜主动到工地去,半道上正碰上李支书。

        王老四一个劲地认错:“书记我错了,我和陈大队长闹着玩的,我马上到工地上去,我再不敢胡说八道啦”。

        李支书看他态度这么诚恳,行动这么积极,气消了一半。再说眼下正是用这小子的时候,就没有再计较,调过马头把王老四拉了回来。王老四是个平时爱瞎咧咧,外表粗达拉的,但心灵手巧,干啥象啥。正是在公社的学习班改造时学会了炒炸药,放炮炸石头,得到了学习班的表扬。管教他们的武装部部长特意和李支书说,这小子要是走正道还真是把好手。

        李支书给王老四下达任务:“从现在开始,你要戴罪立功,炒好炸药,还要放好炮,要注意安全,别他妈整出啥事来。”

        王老四不停地点头:“你放心书记,我保证按你的指示办,保证不走样。”

        李支书一走他马上冲陈胜瞪起眼睛:“你肯定在李书记面前狗逼我了,老子早晚和你算总帐。”

        陈胜气得呼哧呼哧喘粗气:“有能耐和李支书记耍,别他妈当面是人背后当鬼,和我逞什么能耐,我不也是跑腿学舌的嘛。”

        王老四的脸上反而露出笑容:“你叫我和李书记耍,我敢吗?你不是害我嘛。我就气你,气死你,看你怎么办!”

        大伙知道王老四不是省灯的油,以前看过他和陈胜吵架,吵起来就没头。今天这事明摆着是王老四不敢惹李书记,就拿大队长砸伐子。几个人把陈胜拽走了,这场仗也算打完了。

        按照王老四说的大家弄来硝氨化肥,锯沫子和柴油,一上午就把炸药炒成了。傍晚试着放了几炮,轰轰隆隆,山摇地动。自从有了炸药工程进度很快,西沟村的进度天天夺第一。指挥部马上派通迅员来总结王老四的事迹,要在全工地,全公社表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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