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自立门户
“小姐好！”过往的奴仆见了长清，都忙低头顿步打招呼，一个个脸上谄媚之色尽显。
长清心情甚好，没有理他们，噔噔噔直往自己的小园子跑去，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不多时，胖胖的小身子便拐了个弯消失了。
“哼！拽什么拽，不过是个没有灵根的凡人，投了个好胎，还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了！”路旁一个丫鬟见她走远了，收起了低眉顺眼的模样，忿忿道。
一旁一个小厮忙扯了扯她的袖子，满脸惊恐，压低了声音道，“嘘，可小心着点，那位今天回来了，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可不是你我能够承受的！”
丫鬟惊觉自己失言，忙闭了嘴，眼里却满是不屑。
两仪宗在陆南地区是首屈一指的修真大派，只有远在北方的衍天宗可以与之抗衡，卫家所在的清水镇就依附于它。
原本卫家在镇子上也只能算中流，但自从百年前出了个单系异灵根的天才，被两仪宗元婴老祖收为徒弟后，这一切就变了。卫家一跃成为清水镇第一修真大族，诸多邻镇中的世家大族也不敢来挑事。
陆南地区有两个最为耀目的天才，一个是两仪宗的卫高韵，一个是衍天宗的顾宸。北宸南韵，他们的年龄不过百岁，便都突破了金丹期，可谓神迹。
卫高韵就是长清的父亲，现在是名副其实的金丹修士，在陆南地区是排得上号的青年才俊。也有许多不介意他有孩子的女修想跟他结成双修伴侣，却都被他回绝了。
长清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卫高韵也从来没跟她提起过，她猜自己的母亲应该是个凡人，要不然她怎么会没有灵根呢？
虽然她有时候看到别人的娘亲有些羡慕，但是她也并不十分难过，因为爹爹向来十分疼爱她。
也因此，她才能够作为一个没有灵根的普通人，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卫家备受尊崇。
当然，即便她只有五岁，也能感觉得出这些人不是真心对她的，卫家的下人嚼舌根子可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表面上对她恭恭敬敬的，背地里却又是一副面孔。
所以她一点都不喜欢这里，每次爹爹回来都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爹爹！”
还没走进屋子，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悦，喊了起来，迈着小短腿往屋里跑去。
屋子里没有回应，她不由有些疑惑。
以前爹爹回来都会先找她，然后抱着她转圈圈，用下巴上青色的胡子渣蹭她，逗得她咯咯直笑，今天怎么回事？
她带着疑惑往里面走。
屋子里很安静，她一眼就看到爹爹躺在床上虚弱的样子，家主大伯站在一边，好像正在跟他说什么事情，面色阴沉。
“你也不必忧心，几十年来我也为家族付出了不少，卫家现在可不比以前，也算底蕴深厚了，若是一心修道，旁人是奈何不了卫家的。就此算了吧，树大招风也不是什么好事。”卫高韵神色虚弱，眉眼间似是不耐。
“树大招风？有哪个家族会嫌弃自己树大招风的？”他冷笑了两声，“若是你当初与那两仪宗宗主的女儿结为道侣，如今也不至于被逐出两仪宗，成为废人一个！至少还能为家族捞些好处！”
卫高韵气血翻涌，他早知道卫家人薄情，却不想他的亲大哥竟变脸得这样快，“我筋脉尽断，修为全失，已经是个废人了，留在两仪宗又有何用？不过落得一个被人唾弃的结果！难不成你要喝干我的血才乐意？还有，以后莫要再跟我提起两仪宗！”
卫家家主还欲说些什么，便见长清站在门边，瞪着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看着他们。
卫高韵收敛了脸上的怒气，面带和蔼地唤她过去，她便一溜小跑到了他的床前，“爹爹，你怎么了？”
卫家家主瞪了她一眼，“丧门星！”
长清才五岁，不明白发生了生么事，只觉得大伯是在骂她，再加上卫高韵一向宠她，以往大伯也总是对她和颜悦色，当下便有些委屈，站在床头不吭声了，嘴撅得老高。
“大哥！”卫高韵见自己一向疼爱的小女儿受委屈，忍不住怒意呵斥出声。
“哼！”卫家家主不再理他，摔门出去，门哐当一声被关上，又被风吹得吱呀响。
长清见他走了，才开口说话：“爹爹，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大伯为什么骂我？”她说着，眼里冒出雾气，委委屈屈的样子。
卫高韵更加心疼了，他摸了摸长清的脑袋，安慰道，“长清最乖了，人心莫测，不要理那些坏人，以后爹爹就留在这儿陪着长清，好不好？”
长清小孩子心性，转眼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眯眼笑着，“太好了爹爹，你要带我出去玩！”
“好！”
卫府人多也嘴杂，消息传得很快，不多时，卫家上下就知道了卫高韵在秘境中修为全失的事了。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兔死狐悲的，诸人心思各异，对他们父女的态度也微妙起来。
家主撤了原先专门为卫高韵建造的独院，美名其曰节省资源。
过了段时间又撤了他们的小厨房和下人。卫高韵正处于伤重之中还未恢复，长清年纪又小，不曾做过杂务，他每每看见自己的小女儿颤颤巍巍地给自己端药，就内疚不已。
卫高韵向来受人尊崇，心气又高，哪里能受得了这些，时间长了更是无法忍受，索性自己还有些积蓄，便带了女儿出去自立门户。
卫家的人也不好过。
卫高韵还在两仪宗时，他们狐假虎威做下不少欺男霸女之事，如今卫高韵垮了，这些人便找上门来。卫家小辈们嚣张惯了，仍不知收敛，又给卫家添了几门仇家。
长久以往，卫家的棱角也被渐渐磨平了，在清水镇也不像往日那般嚣张。
......
“如今我可是废人了，也就你能来看看我，给我带两壶好酒。”卫高韵斟了满杯酒，一饮而尽，“估计也没人能想到，两仪宗死对头的好弟子竟在我这里喝酒。”
对面的人默默饮了一杯酒，藏蓝绣竹的袍子幽深如他的眸底，“出来也是好事，稚子田园，岂不自在？”
卫高韵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顾宸啊顾宸，你可真是最会戳我心窝子的人，岂不知长生大道才是我心中所想？罢了罢了，说这些又有何用？喝酒才是，也不知外面的那些人知道我这个废人在喝万金难求的醉仙酿，是不是在大叹可惜了，哈哈哈哈！”
顾宸无言，两人只是默默喝酒，再不说别的事情。
附近的人都知道卫高韵家不时有高阶修士出入，因此并没人来触霉头，他们反倒是比卫家人生活得好。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一晃过了三年，长清父女俩安安静静地度过了三年，顾宸去了某个秘境寻求机缘，也有很长时间没来过。
时已入秋，门前堆了许多落叶，长清正拿着扫把将它们扫作一处，哗啦啦荡起一片灰尘。
“长清？”
长清闻声抬头，待看清喊自己的人，露出嫌恶的神情，扫把猛地往前一荡，刚扫好的落叶就掺和着尘土往前边那人身上飞去。
预想到的情景没有发生，卫家家主袖子一挥，落叶便挟裹着尘土落到了一边。
长清冷哼一声，修士？真是威风！不待他发怒，便扔了扫把砸到他身上，进宅子锁了大门。
卫高韵见她怒气冲冲的样子，不由好笑，招呼她上前，“是谁又惹了你了，发这么大的......”
话没说完，大门就被人轰成了两半，外面的人慢悠悠地走进来，声音一如既往的刺耳难听：“长清可真是好教养！”
卫高韵一时变了脸色，脸上的厌恶跟长清如出一辙，“谢了，我的女儿自然好教养！”他看了眼破烂的大门，面色微沉：“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时间长了不见，想你们了而已，长清这丫头竟然不让我进门，呵呵。”他摸了一把自己的山羊胡，看向长清。当年的小不点已经出落成了一个小小少女，眉眼间不知遗传的谁，精致细腻，年龄不大却风华初显。
他点点头，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这是我们家，我想不让谁进就不让谁进！老乌龟，赶紧从我家滚出去！”长清憋不住了，破口大骂，爹爹为卫家付出了那么多，这些人却落井下石，真恶心！
“小孩子家家的，插什么嘴！”他瞪了一眼长清，又看向卫高韵，散发出筑基期的威压，“我有些事儿想跟二弟商量商量，不知可否？”
卫高韵自修为被废之后身体孱弱，承受不住筑基期的压力，面色苍白，眼里满是阴霾，“进来。”
长清不过是个凡人，没有一点修为，筑基期的威压不是她能承受的，卫家家主进去以后，她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发呆。她一个凡人却生在修真界，老天是在玩她呢，玩她呢，还是玩她呢？
爹爹说这几天顾叔叔回来了就带她去世俗界，可她想到落井下石的大伯，想到那些因为她没有灵根就欺负她的人，就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她呆呆地坐在石凳上，梧桐叶落到她的脑袋上也毫无所觉。
她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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