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灵根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忽然传出卫高韵怒喝的声音，“滚出去！”长清惊得一下子站起来，就见卫家家主一脸尴尬地被赶了出来，自家爹爹极为生气，满脸通红，手按着胸口，不停地喘息着。
卫家家主似是好言相劝的样子，“若是以前还好，你也能庇佑这孩子，现在你不过凡人一个，如何保护她？要知道，这里随随便便一个修士都能捻死她！有了阴山老祖的庇佑，你们父女俩也能生活得好一点！”
卫高韵听完后，胸口间气血涌动，喉头一股腥甜，阴山老祖是谁？那可是他的死对头，没想到现在还阴魂不散，竟然惦记上了他的女儿！他和阴山老祖有过节这件事大哥不是不知道，却还是要把长清往火坑里推！
他满心愤懑，却恼恨自己的无用，一腔火气也散了，像是累极了的样子，指着门道，“现在就走，我们生活得很好，不劳你惦记。”
卫家家主的面色也冷下来，最近他诸事不顺，正有一团邪火闷在心里，对着昔日高高在上的二弟，全都冒了出来：“既然如此，那我就明说了。紫怡最近正在冲击筑基，阴山老祖允了我一枚筑基丹，若是长清去了，我卫家就能再添一名筑基修士，长清不过一个凡人，这也算她的造化了。今天，她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说着，伸手就拽过了长清，卫高韵想要去阻止，被他一掌打到了地上，口吐鲜血。
“爹爹！”长清看着父亲的样子，满心酸楚，想当年爹爹还是金丹修士的时候，多么威风，现在竟然连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都能欺负他了。
“你放开我！放开！”长清被卫家家主抱着，对他又抓又打，还用上了嘴，可对他就像挠痒痒一样。
卫家家主单手抱着她，跨过已经没了大门的门槛，长清开始慌了，她八岁了，在修真界长大的孩子都聪慧得很，她知道自己要被送到哪去。
“顾叔叔，顾叔叔救我！”她撕扯着，拼命地想逃脱，就像一只被束缚住的小兽，无助狂躁。
卫高韵受伤后本就体弱，刚才被他打了一掌，情况更加不好，见长清要被掳走，一时间悲怒攻心，竟晕了过去。
长清挣扎着，想过去看他，却被死死抱住，动也动不了。
“爹，爹！顾叔叔！”卫家家主听她一口一个顾叔叔，有些发毛，他们这里时常有高阶修士出入的事他也是知道的，他观察了许久，没等到那人再来，才敢来这里抓人。
不过思索之后他又松了气，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修真界的人尤其如此，最看重利益。这一对废柴父女什么都没有，哪里值得别人为了他们得罪阴山老祖？再说了，那人许久没来这里，怕是早就忘了他们了。
思及此处，他就放心下来，拉长了脸向长清吼道：“叫什么叫，不会有人来了！你一个凡人能去伺候阴山老祖，也算一番机遇，有什么好哭的！以后享了福还该来感谢我！”
长清停下了叫嚷声，死死地盯着他，像是要从他身上扒下一层皮来，看得他发毛。再加上他有些心虚，避开了她的眼神，准备离开。
“瞪什么瞪，我是你大伯，还能害你不成？”他骂骂咧咧向外面走去，想着即将到手的筑基丹和即将筑基的女儿，心情畅快了不少。
最近糟心事不少，还真是难得有一件喜事。等紫怡筑基了，他卫家便又能在清水镇上立足，到时候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哼！
他眼神阴霾，心中多了些戾气。
门外有落叶，还有一个人。
他一如既往地穿着藏蓝绣竹的袍子，一头墨发用玉白的簪子绾住，眼眸幽深。
卫家家主正准备训斥他，让他让开，却忽然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他抱住长清的手松开了，两个眼珠子像是要凸出来一样。
他撕扯着自己的脖子，不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即将被淹死的人，痛苦异常。
顾宸把快要摔在地上的长清揽进怀里，往院子里走去。门被破坏得不成样子，卫高韵晕倒在地上，一向纤尘不染的白衣满是灰尘。
长清被他抱着，像是找到了避风的港湾，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卫高韵，一时间，愤怒，绝望，无助全都爆发出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顾叔叔，爹爹怎么了？他不会死吧！”
顾宸一手抱着她，去探了探好友的鼻息，古井无波的眼底带了些悲凉。他伸手从怀里取出一枚丹药塞进卫高韵嘴里，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
长清还被他抱在怀里，她想探头出去，却被他抱得紧紧的，又被他塞了一枚丹药，一时间鼻尖嘴里全都是竹子的清香，就像他怀里的味道。外面卫家家主的嚎叫声还在继续，她只听到嘭的一声炸响，就没动静了。
顾宸把她放下来，她马上跑到卫高韵的旁边去探他鼻息。顾宸站在门前片刻，不知干了些什么，片刻就回来了。长清往外看了一眼，外面干干净净，连被她扫得杂乱的落叶也不见了。
她听到有声音，忙转过头。
卫高韵睫毛颤了几下，慢慢睁开了眼，入鼻是弥漫的血腥味儿，他一惊，待看到身前的小女儿和顾宸，才放下心来。
“爹，你醒了！”长清惊喜地喊叫出声，小心翼翼地把他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他摇摇头，摸摸她的脑袋，让她放心。
顾宸上前架起他，把他扶到屋里的床上躺下。
长清想要跟进来，却被他挡在了门外，只好去树下的石桌前老老实实坐着。
门被关上，卫高韵神色虚弱，说话也有气无力，却是肯定的语气：“你给我吃了续命丸。”
“我这次出去，找到了一个魔修的墓地。”顾宸没有接他的话，“我在里面发现了一个玉简。”
他看着卫高韵，神色少有的纠结痛苦。
“什么玉简？”
一室沉默。
片刻，顾宸才开口，“换灵根。”
他们相交数十年，极为默契，短短几句话，卫高韵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惨笑一声，“如此也好，我也能放心长清了。只是那丫头脾气跟我最像，要是踏上这条路，少不了要吃些苦头。我本想她一辈子平平安安地度过......”他叹了声，不再多说，“也罢，长清日后就劳你多看顾了。”
顾宸闭上眼，没有说话。
“我这一生，有过荣耀，有过失意，人间万象，也算都见识了，没什么好遗憾的。我还有三天时日，尽快吧。”
......
长清不知道她爹和顾宸说了什么，只知道他们在屋里呆了很久。
夜深了他们还没出来，不过有顾宸在这里长清也不那么害怕了，索性回了厢房睡觉。睡觉的时候感觉到一股暖流在身体里流动，她舒服地眯了眯眼，又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极为舒爽。
醒来后她发现自己没在屋子里，顾宸抱着她在天上飞，她一冒头就被顾宸按回了怀里，只一下她的小脸就被高空中的寒风抽的生疼。
“顾叔叔，你带我去哪儿？爹爹呢？他怎么没跟我们在一块？”她闷在顾宸胸口，小小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顾宸不知道该怎么跟小丫头解释。
他从来没带过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八岁的小丫头说她的父亲已经死了这个事实，不知道会不会给孩子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影响以后的性格。
有史以来，他第一次有点不知所措。
长清趴在顾宸胸口，有一种莫名的心安。顾宸来看他们的时候，经常给她捎带一些好吃的，却不怎么爱说话，她也习惯了，就不再追问，默默地趴在他怀里。
这让顾宸放了些心，小女孩比较安静，可能也比较好带。卫高韵是他唯一的好友，修真之人看淡生死，可看着好友死状惨烈地离开，他还是不好受的。
那玉简是魔修的，万分阴损，对被安置灵根的人有百利而无一害，对原先灵根的载体却极不好受，犹如万鬼噬心，想到卫高韵那样一个心志坚定的人，也能状若疯魔，顾宸无奈叹了声气，抱着长清的动作又紧了紧。
换灵根的方法他亲手操作，对象还是他的至亲好友，他早已烂熟于心。他把那玉简毁了，免得有什么心思恶毒之辈拿去害人。
顾宸御剑的速度很快，不多时便回到了自己的宗门。
长清这个时候才探出头来。
顾宸抱着她正站在一处山顶上，四周云海翻滚，恍若仙境，前方是一座高约百十丈的玉石砌成的宏伟大门，上书衍天宗三个大字，长清看了一眼，脑子里便有些刺痛，忙转开了头。
山门处延伸出一块块浮在虚空中的石头，连接着玉门和远处隐隐浮现的云山雾石，亭台楼阁。偶有莲池鱼塘，绿树怪石，在云海中隐隐约约看不真切，只露出几抹鲜亮色彩。
“哇！”长清被惊呆了，“这是仙境吗？”她探头看了看山下的云海，忙缩了回去，好高啊！
顾宸脸色也和缓了些，眼里带了点笑意。
“顾叔叔，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应该多笑！”长清看着他眯眯眼，“爹爹呢？没跟我们一起来吗？”
顾宸觉得自己理解不动小孩子的脑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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