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软肋

福建孙氏的一夜覆灭，让很多原本对新近死了主心骨的李家有所觊觎的浑水摸鱼之辈顿时慌了手脚。李氏家族新当家的少主绝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儿，相反，他一出手，就让周围所有的人吓得肝胆俱裂。真可谓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一鸣惊人。

        “这次小少爷出雷霆一击，虽然暂时震慑住了那些无耻小人。但是，他们终归只是些不入流的小世家罢了。这次事情的幕后大手，王家却是分毫未损。我们借大宦官之手虽然占据主动，但是，难免会被人冠上大宦官走狗的骂名啊…………”

        “我记得中华联邦有句古话…………有志者，事竟成，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三千越甲可吞吴。我们现在要做的，可不是配一棒子坐享齐人之福的贵族老爷们，玩过家家的游戏。我们要做的，是挽救国家于危难之时的大业。忍一时之辱算不了什么。”

        鲁鲁修照例轻点了两下杯中的茶水，并没有喝。也许与往常唯一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犯不着再为这些上好的茶叶花那么多的金钱。

        “修！如果不喜欢喝这种的话，我让下人换成红茶好了，不要这样浪费…………”

        鲁鲁修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个中途闯进来的女孩子，与之前她一直以来都喜欢穿着的男装略有不同，基本上已经搬入了李家府邸的关雨着一身夏季清凉的纱衣，远远观去，宛若一朵映日的荷花。清爽的罗裙中包裹着那一抹亭亭玉立的璧人，令人如沐春风。

        【少夫人倒是有心了…………老朽记得少爷也只是上次偶然才叫人泡了一壶红茶，没有想到，倒是叫少夫人记住了…………唉，可惜了星雪那丫头…………】

        文和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操心些什么。少夫人深明大义，而且少主也还年轻，很多的事情，现在还犹未可知。他端起桌上的浓茶轻淬了一口，重新说道。

        “可是，老夫有些担心，我们这样子会变成众矢之的。这万一，要是把那些人逼急了，须知狗急跳墙啊…………”

        鲁鲁修点了点头，这也是他放过孙氏父子，没有赶尽杀绝的原因。李家与大宦官名为联手，事实上，这中间的龌蹉大家都清楚得很。李家如果真的有事，那些大宦官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哪里会帮得上一点儿忙。反倒是李家，如果得罪了这些世家大族豪强，那么他们一定会除之而后快。

        “这一次，看起来我们吞并了孙家的势力，但是，却也在其他大族之间暴露了我们的目的。闪电战一旦有所防备，就难以收获巨大的成果。这一点，我很清楚。现在的关键，是如何处理跟王家的关系。”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少爷…………”

        “先生的意思我明白，您是想让我跟王家打好关系…………”

        “正是。”

        “可是，要找什么理由呢？”

        “我们有的，王家看不上；王家需要的，我们未必拿得出手…………”

        文和闻言亦是点了点头，捋了捋花白的长须。视线往院中开得艳丽的海棠一撇，老目中登时精光大作。

        “老夫之前听小五说，少主先前在上海的时候，与王家的人有过接触？不知此事是否当真？”

        鲁鲁修瞳孔微缩，这几日，因为在家里带的发闷，毛并没有老老实实地待在襄阳。虽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是，读心术终归是个太霸道的力量。有些事情，除了自己，鲁鲁修真的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比如，王家是为了某一个绿发的女子才追到了上海这样一类的事情…………

        “啊，确有此事。经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了，那一天，我似乎见到了王家的子弟也在那个拍卖会的现场。”

        “王家子弟？据老夫所知，王家自视甚高，家教甚严，不大可能让宗亲去那种地方。”

        “是一个女子，差不多20岁左右，奇怪的是，她的穿着打扮，不似是一个中华联邦女子。留着齐耳的短发，身着西方的礼服，行事也甚为大胆，但是，我听见了有人称呼她为王家大小姐…………你看这个…………”

        “原来是她…………”

        文和了然地点了点头，刚刚还不曾名言的事情，没想到转眼就送来了转机。老狐狸捻须一笑道。

        “少主恐怕有所不知。这山东王家，这一代的嫡系子孙中，并无男丁。只有三个女儿。其长女，原为其祖父二女所生，且为中华联邦人和布里塔尼亚人的混血，所以为家族所不容。一直以来都长居海外。直到近几年王家族长身体每况愈下，才将她母子召回。少主所见的，正是这人。”

        “那么另外两个呢？”

        “另外，则是其长子所生嫡系，现在已经是王家的家长，王留美，还有就是她的亲生妹妹，王元姬。王留美今年也不过16岁，其幼妹也是，仅10岁有余。前些年王家老爷子仙逝，老夫随老爷前去山东吊唁，还见过她们三人。”

        “哦？说说看…………”

        “王元姬年幼不谙世事且沉默寡言，自是不必多说。倒是其两个姐姐，精明过人，不逊色于少爷啊。其长女，王艾达，虽非是嫡女，然学贯中西，机敏过人。待人处事，不拘一格。处事圆滑，富有心计手段，要按照老夫的看法，这个女人，会让很多的男人栽跟头。至于，嫡长女的王留美，处世手段强硬，心狠而缺大度。虽有些本朝初年，吕后的几分本事，但是，以属下来看，王家家主，缺乏容人雅量，一意孤行。早晚死于非命。”

        “但是，现在的王家家主，却是那个王留美不是吧…………”

        鲁鲁修淡淡地开口，一语道破了天机。

        “今由与求也，相夫子，远人不服而不能来也；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而谋动干戈于邦内，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论语？”

        鲁鲁修问道，这些书，都是他在来到中华联邦以后才读到的一些经典，文及《论语》，武上《孙子》，对他而言可谓是受益匪浅。文和一句话，他立刻就想到了这一茬。

        “老夫的意思，恐怕……那长女被王留美赶出了王家。”

        “可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鲁鲁修有些不解，虽然兄弟相争这种事情在布里塔尼亚也不少见，甚至是光明正大地拼个你死我活。但是，这里是中华联邦，鲁鲁修没有能够想到问题的关键。

        “话虽如此，但是，原本，按照中华联邦的古制，这大位就一向是传男不传女。这次王家开了这个例外，虽然被王留美迅速稳住了局面，但是…………”

        “但是，如果这个时候，她逼走了自己的姐姐这种事情要是曝光，那么那些原本心存不满的人，难免要兔死狐悲，奋起反击。那个时候，王家自己也危险了。你是这个意思吧？”

        文和笑着点了点头。

        “可是，王家会乐意跟我们保持和睦吗？而且，以此相要挟，会不会触怒了王家？”

        鲁鲁修还是有些担忧。面对跟自己同一个等级，甚至是更上一级的庞然大物，鲁鲁修知道用强只会适得其反。

        “这就要看，少主您的手段了。老夫相信，凭借少主敢为了二爷勇闯地下会所的气魄，这山东一行，也不在话下。”

        “要是王家矢口否认的话…………”

        “捕风捉影的事儿其实谁也说不好，但是，三人成虎，这种事情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由不得王家了…………”

        “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好吧，你去安排。”

        “不行，修，我也陪你去，我可以保护你！”

        鲁鲁修闻言脚步都趔趄了一下，虽然我承认你的武艺很高，可是我们也不见得就是要去拼命吧。王家虽然很难对付，但是也不敢公然向我挑战。可是看着关雨那一脸仿佛如临大敌要闯龙潭虎穴的样子，鲁鲁修心里忽然动了点儿要逗逗她的心思。

        “要去王家拜访，我是以李家族长的身份自是没有问题。可是小雨你一个女孩儿，没名没分的，带你过去不是被人家笑话吗？”

        文和一听到这话顿时就明白了小少爷打的什么鬼主意。但是他也知道心急口快的关雨会闹出什么笑话。他虽然是已经老了，但是却因为没有自己的孩子而整日里落得府邸过于冷清。现在看着两个小孩子的玩闹，一时间也是暖上心头。

        “谁说我无名无分了，我是你的…………”

        果不其然，关雨虽然心直口快，但是有些事情，却也不是她一个女孩子家能够拉的下脸，说得出口的。鲁鲁修早已经将这个女孩儿的软肋了然于心。关雨被他笑意盈盈地盯着看了半天，粉嫩的侧脸顿时骤生粉霞，惹得鲁鲁修和文和都大笑不止。这哪里是民风开放的布里塔尼亚能够欣赏到的女子的娇羞，鲁鲁修简直有种欲罢不能的快乐。

        “你讨厌啊，我不理你了！”

        知道自己被未来的夫君调笑的少女哪里放的下少女的矜持，连忙夺路而逃。只差没有杀人灭口了吧？鲁鲁修轻轻笑了两声，将她端来的红茶，一饮而尽。而注意到这一点的文和，则是暗自皱了皱眉。

        “少主，有些话，老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你是外公的身边的老人，有些事情，你看得，比我清楚。”

        “那就请恕老臣之言。少主，其实并不喜欢喝早茶，但是，每天早上，都会一壶茶水送到少主练剑的地方。如果老夫没有猜错的话，是那位黎家的医女吧…………”

        “星雪吗？的确，是我让她每天早上给我温一壶茶水的。怎么了？”

        “敢问少爷可是对她？”

        “我跟她不过是朋友之谊，觉得她泡的茶好喝而已。”

        鲁鲁修拿起红茶的茶壶，有些烦闷地又替自己满了一杯豪饮了下去，那样子不像是在喝茶，反倒像是在喝酒。

        “老夫昨天，路过茶坊的时候，尝过一点…………”

        “够了！”

        忍无可忍了，鲁鲁修猛地一拍桌案跳了起来。

        “你想说些什么？”

        “老夫的意思是，这黎星雪，毕竟是与太子相关的人，与关家的小姐不同。少爷以煮茶为名宽慰其心，以期收为己用虽然可行。但是，终归不甚稳妥。如果只是为了稳住太子的话，老夫无话可说。只是，少爷，您太过心软，老夫只担心有一天，后院失火…………”

        “这是我的私事…………”

        “天子尚且无私事，您，也一样…………”

        “如果不想要等到将来被太子把持李家，那么老夫建议，就趁现在，将其除掉。以绝后患！”

        “够了…………”

        盛怒的鲁鲁修一把掀翻了桌上的茶水，冷冰冰地看着文和。

        【杀掉？仅仅因为我与她要好，仅仅就因为她有那么一点的可能，会是太子的人，被安插进来扰乱李家就宁可错杀，也不放过。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如果，少爷不方便动手，可以让小人来代劳…………”

        鲁鲁修冷冷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何，突然觉得这个平日里主意挺多的左右手为何看上去这么讨厌。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做，就能够做的…………】

        “先不急，我还有用的着她的地方。”

        “少主的意思是？”

        “她跟着医仙华仙芝还是学了不少的本事。我之所以跟她友善，除了要稳住太子以外，也是寄期望于她能够重修配出【黑玉断续膏】这一奇药。”

        “【黑玉断续膏】?传闻此为金刚门的独门秘药，外表呈黑色，气息芬芳清凉。其药性极其神奇，常人手足身体骨节若遭致重创从而伤残，敷上此药膏后伤患仍可痊愈，从而逐渐恢复正常活动。若是伤残时日长久、骨伤已经愈合者，则需先将其断骨重新折断，敷上此药膏后亦可使骨骼恢复正常，可恢复正常行走等能力。只是，金刚门灭迹已久，这药…………”

        “之前，我与她整理书房残篇的时候，找到了关于这个药的记载。如果肯下功夫，没准真的能够再现这一神药。这样的话，莉莉她…………”

        “唉…………既如此，老夫也就不再多言了…………”

        李莉，这不仅仅是鲁鲁修，也是上一代的老爷李敢的心病。当得知自己的宝贝外孙女因为遭到恐怖袭击而导致双腿伤残，双目失明的时候，他也是悲戚万分地想要为她找到治疗的方法。可是，半年过去了，她的双腿，还是没有丝毫的好转。这件事情，就这样一直耽搁了下来。

        文和自然是知道这个小妹在众人眼中的地位，知道自己是劝说不了李修了，自是没有多言。只是…………

        【就怕这也是一环扣一环啊…………】

        【少女无知，但是你却不能无视啊，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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