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过浅的墓穴 下
彭德拉贡的墓地，这里留下了太多的回忆。虽然不尽是美好，但是，在鲁鲁修的心中，是一块绝对无法容忍被践踏的圣地。更何况在战争之后，因为芙蕾雅弹头的攻击，而导致了数百万的民众的丧命，这里，也是留给后人一个深刻反省战争苦难而放下成见走向和平的见证之地。而同时，这里…………也埋葬着鲁鲁修曾经的珍惜的人…………
砰！
大口径火炮的攻击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回荡在这片幽静的山谷之中。得益于杰诺瓦和“基因锁”的敏锐，鲁鲁修在攻击尚未到达之前就已经警觉到了危机，就如同动物的本能，鲁鲁修的身体下意识地扑向了一旁的莎拉。停歇在山谷周围的渡鸦们四散纷飞，振翅的那一刻共鸣，仿佛奏响死亡的大合唱。
政变！
电光火石之间鲁鲁修的脑海之中甚至闪过了有可能在刚刚那种情况下胆敢对女皇陛下发起进攻的人的脸。这其中甚至包括了刚刚才有过一面之缘的第二圆桌骑士。巨大的能量在瞬间就将鲁鲁修身前的巨大白色大理石的墓碑在瞬间被打得四分五裂。巨大的气浪将四周的草木掀了个底朝天，仿佛就像农民翻土一般，整个爆炸的中心就是一片被翻腾出来的黄土，不，这样说已经不合适了，因为紧接着第二波的炮击就到来了，刚刚被翻新出来的土壤就这样在无尽的爆炸火焰中被烧得焦黑。原本略显得幽静清新的墓地，其安宁也在这一瞬间被打破了。
“莎拉！”
感受着怀中温热的呼吸，鲁鲁修才猛的从炮击造成的耳鸣中回过神来。一股湿热的感觉瞬间沾满了他胸口的衣襟。鲁鲁修连忙往下看去，莎拉女皇，此刻紧皱着眉头在鲁鲁修的怀中痛苦得抽搐着，白色的长裙因为溢出的鲜血而变得异常的刺眼，刚刚的爆炸虽然鲁鲁修在第一时间就将她扑倒护住，但是还是有部分的碎片以更加快的速度扎进了莎拉的腹部，仿佛一道锋利的剑，在扯下她的半片长裙的同时也带去一道足以让医生的手都为之颤抖的伤口。
“快走…………”
莎拉轻声呢喃着，爆炸的晕眩加上失血让她已经快要失去意识。她当然不可能还要像鲁鲁修那样去想那么多，只是在第一时间内，用她那双苍白的纤手，扣住了鲁鲁修的袖口，那样的无力，让鲁鲁修觉得她仿佛下一秒就要撒手人寰。
抛下她？不，这不可能，鲁鲁修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不及做多想，为了不撕裂她的伤口，鲁鲁修直接以公主抱的方式将莎拉护在怀中，迈开脚步在这片墓地里穿行着。可是，远方山丘上的火炮群却丝毫没有留给鲁鲁修继续逃跑的意思。从这里几乎肉眼可见的炮群的炮管，仿佛就是葬礼之上送别亡灵的礼乐，火焰冲天而出，而炮弹则开始做着最后的死亡之音。而另一边山谷口的Knightmare突击群同样在以卷尘的速度朝着这边开进。
砰！砰！砰！
观测火炮距离，加入炮口角度参数，风速评估，重力参数修正…………距离英灵殿短短数百米的距离在鲁鲁修的眼中仿佛一场漫长的马拉松长跑。
敏捷型的剑客最头疼的事是什么呢？鲁鲁修会回到你是长时间的拉锯战。至少这对于现在的鲁路修而言是个不小的消耗。鲁鲁修遥望着仿佛远在天边的英灵殿的广场，视野中的一切都放摇晃的摄像机一样。
鲁鲁修知道自己的体能正在急剧下降，为了躲开来自山丘之上的火炮覆盖式打击，鲁鲁修不得不强行保持着基因锁第二状态的开启来强化自己的身体和反射神经的灵敏。
观测火炮群的水平距离，预估火炮的装弹时间，加入风速参数，进行地形修正，火炮弹道轨迹计算。鲁鲁修怀抱着已经因为失血昏迷的莎拉不停地在地形复杂的碑林里穿插行进。紫色的眼眸仿佛被用拳头捏碎一般布满了血丝。他正在同步脑海中观测火炮群进攻的数据，并飞速在脑海中计算着每一发火炮落下的地点和杀伤力的半径。无数随着时间进行复杂变化的数据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交织，否定，然后汇聚成新的数据，庞大的计算量甚至能够超过已知的任何一台计算机的承载范围，但是更加庞大的数据流却还在鲁鲁修的双眼中扫过。豆大的汗水从他的额角轻轻落下，却再也没有停过。
第一轮齐射，鲁鲁修躲开了所有的火炮，所有的爆炸都如同刻意被打偏了一样落在了鲁鲁修的身后，剧烈的爆炸仿佛在鲁鲁修的身后跟随着数十台的推土机，一路将原本绿意盎然的山谷完全铲成了平底。土壤刚刚被从地底下蛮横地撕扯出来，下一秒就被抛到空中，落下的时候已经是一片焦黑。第二轮，山丘上的炮兵们开始计算着更加精准的炮击，有数发火炮落在了鲁鲁修身前数米的地方，滚滚的硝烟仿佛一道来自深渊的浓雾，那令人窒息的地方，仿佛就藏着下一秒置你于死地的恐怖。第三轮，火炮的调整已经完成。鲁鲁修超负荷运转的大脑已经被第二层次的基因锁所需要的精力给榨干。浓郁的黑烟遮蔽了鲁鲁修的视线，一块不起眼的碎石绊了他一跤，下一秒，失去了平衡来不及走位的鲁鲁修被一发火炮掀起的烈焰所掀飞。炽烈的高温仿佛穿透了一切的屏障，鲁鲁修身后的衣角被轻易地撕成了碎片。漫天的烟火仿佛是一团一团粘稠的黑泥，在气浪翻涌之中化作令人作恶的粘性生物死死咬在鲁鲁修裸露出的后背上。剧烈的高温仿佛一片烧的通红的铁片，外边层的肌肤在一瞬间就被融化了，不，甚至连融化的过程都无法看见，他们直接被炼成了一缕青烟，仿佛带走了鲁鲁修仅存的一丝意识一般。
“嘶…………”
鲁鲁修已经连动一根手指头都要忍受着剧烈的痛苦。被爆炸掀飞，他却不得不将莎拉护在怀中，任凭自己的身体以近乎完全没有防护的方式落在地上。已经一片焦黑的后背在与地面的对决中败下阵来，坏死的肌肤如同被野兽生生撕扯下来的肉块。焦黑的肌肤上仿佛干裂的土地一般出现大片细小的纹路，那是遍布在背部的血管，在这一刻鲜血淋漓。
“要在这里死去了吗？真是难看…………明明还……什么都…………”
不甘心，鲁鲁修几乎快要被大脑超负荷作用造成的痛苦给撕成了碎片。莎拉依旧靠在他的胸口上，此时此刻，他们两个狼狈的样子简直就是一对亡命鸳鸯。莎拉的眉头紧蹙着，仿佛那腹部的伤口都还在折磨着她的神经，鲁鲁修还能够听见她微弱的呢喃。
不，绝对不行！
鲁鲁修拼命咬着自己的舌尖来让自己保持着清醒。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广场，鲁鲁修的眼底越发地闪过一丝绝望。这一次已经不需要再继续精确计算了，鲁鲁修听着远处火炮齐射的轰鸣，仿佛报丧的钟声一般，在现在根本无力躲避的情况下，鲁鲁修仿佛吃进了一嘴的沙子，满嘴都是苦味。
他挣扎着爬起来，却感觉自己连莎拉的身体都已经抱不动了。头顶上的压力越发地浓厚，那一群阴云一般的渡鸦依旧在上空徘徊着，仿佛是在等待着鲁鲁修的死亡一样。鲁鲁修猛地伸出了手，扣在地面的青草上，仿佛要扯下一块草皮。
不可以，不可以死在这里啊…………
紫色的眼眸在那一刹那闭上了，下一刻，清冷的紫色眼眸染上了一抹鲜艳的血红色。鲁鲁修从地上站了起来，不，他甚至根本就没有那个打算。前倾的身体保持着近乎45°的倾角，这是任何一个人类都不可能达到的奔跑动作。但是此刻鲁鲁修却是做得无比自然。右手轻轻一带，莎拉纤弱的身体已经如同一层轻纱一般飘入了鲁鲁修的怀中，后脚跟飞踏着脚底下松软的泥土，痕迹竟然硬生生的深入地表数厘米。
基因锁第三层次，只有真正经历了死亡才能够领悟的最高境界的人类潜能。这甚至是超越了玛丽安娜，是只有重生于此的鲁鲁修才能够领悟的绝对领域。
鲁鲁修抬起了头，紫色的眼眸仿佛是点燃了一把火，世界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被这一把火烧成了灰烬，满眼望去都是死一样的灰白色。空气变得仿佛像是一堆粘稠的液体，鲁鲁修感觉甚至能够踩在上面继续跃进。
看得见了，听得见了，感觉得到了…………
火炮群震动开火的后坐力带来的大地的震动，渡鸦欢唱着报丧的礼乐，每一次振翅都在鲁鲁修的眼中描绘出一副一副精准的素描。空气都在振动，鲁鲁修能够闻见那硝烟之下的淡淡矢车菊的芬芳。每一个细胞的呼吸，每一块肌肉的运动，鲁鲁修感受着这一切，火炮直扑而来的狰狞面容如同直面数据一样清晰直白地显露在鲁鲁修的眼中。
必死之局，完全没有死角的攻击，在火炮的覆盖范围内，将寸草不生。那如同野兽般奔跑的身影消失在了叛军的视野中，那已经不是他们用肉眼可以观测到的速度了。鲁鲁修拼命践踏着脚下的泥土，那松软的地面竟然被这巨力压成了仿佛石块一样的坚硬，随即又在这力量下破碎开来，纷飞的沙土仿佛漫天绽放的烟火，高歌着骑士王的荣耀。
山丘之上的火炮阵地，观测员手指颤抖地放下观测镜的自动扶手，瞄准锁定也被他关闭了。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刚发生的一切，直到现在都无法相信那是人类能够做得出来的动作。
“你们这帮废物，快开火！莎拉·Li·布里塔尼亚已经被天上那群怪物给迷惑了，她想要背叛我们所付出的牺牲，她不配当我们的女皇，开火！为了你们的家人，为了蔚蓝而清净的地球！”
可是意外的，火炮阵地却没有丝毫要动手的意思。刚刚的那一阵骚乱，已经让鲁鲁修趁机摸进了英灵殿前的广场，位于巨大的黑牢监狱的后方，正好处于火炮阵地攻击的死角。除非要将黑牢也一并破坏掉，否则就别想对鲁鲁修造成一丝伤害。可是他们真的能够这么做吗？破坏那座象征着英雄与结束的战争纪念碑？操作人员不由得再度咽下一口口水，他们虽然对调整者深恶痛绝，但是对这些拯救了国家的英雄们却还保持着最起码得敬仰。没有人愿意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所有的火炮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司令官一面谩骂着，一面下令让Knightmare出击。可是，紧接着的一道讯号却让他顿时如坐针毡。
“圆桌骑士团！是第二圆桌骑士，约翰·罗伦斯啊！”
侦察兵的报告顿时仿佛一颗重磅炸弹在阵地里面炸开。虽然近些年因为裁军的缘故，圆桌骑士的成员几乎就从来没有达到过满员12人的状态，但是曾经跟随了历代皇帝一同东征西讨的圆桌骑士们，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无疑是最为强悍而恐怖的存在。原本他们就是匆忙从附近的驻军中抽调出来的部队，要打打两个人类还没有什么问题，可是要和身经百战的圆桌骑士的卫队一同正面对抗，老实说，他们还没有那个胆子。
“不要怕，援兵马上就要到了！”
听到长官的这句话，大家这才算是安心了不少。而事实上，也的确如他所说，为了完全确保政变的成功，叛军，或者说蓝色波斯菊的党羽还准备了另一杀招，而此刻已经怒火冲天的罗伦斯，却是完全没有想到就是了。
约翰·罗伦斯此刻心中充满了自责，原本，他作为四个仅有的圆桌骑士之一，没有像尼尔森和蒙哥马利那样被派遣到各个战场，正是因为他深知女皇陛下的安危对于布里塔尼亚的重要。可是看看现在，因为他的失误居然让女皇陛下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危局。罗伦斯绝对不会弄错的，布置在大空洞山丘之上的那些火炮，他在之前还在彭德拉贡的驻军的那里看见过。
该死的，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叛乱！
罗伦斯猛地踩下了油门，仿佛要追赶那些失去的时间。手中的光束军刀横斩而过，叛军中立刻就有两台量产Knightmare被削成了两段。短兵相接以后，混乱的局面只能用乱七八糟来形容。因为不清楚女皇陛下的确切位置，骑士卫队的骑士们只好四散开来寻找他们的女皇陛下。可是偏偏不知道山丘上的那一堆火炮也不知道是回过神来了还是怎么回事，居然开始了不顾一切地开始对英灵殿地区进行无差别的炮击。
鲁鲁修吊着一口气爬到了黑牢的一侧，看着就在自己身前不到50米的地方，两台Knightmare正在进行纠缠，可是下一秒，两台Knightmare都被远方打来的火炮龚成了渣渣。鲁鲁修心中急切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倒在了地上。
该死的，这是无差别的杀戮攻击，对方只要女皇死，根本不在乎友军的伤亡。可是更加蹊跷的却是，几乎所有的Knightmare部队居然悍不畏死，面对身后随时都有可能降临的灾难他们根本视而不见。仿佛就是狂热的信徒，要将自己胸口的炸弹在敌方军阵中引燃。
这简直…………简直就好像是…………GEASS…………
鲁鲁修的脑海中猛地窜出了这个已经快要被他给遗忘了的词语。下一秒，就如同毒液一样随着他的鲜血流到全身各处。不，不可能，C的世界已经被圣剑彻底关闭了………………这个世界上不可能还有人拥有GEASS，这不可能………………
忽然，一阵剧烈的痉挛抽搐的痛楚自鲁鲁修的脑中窜了出来。仿佛有一只长着巨大钻头的虫子，在鲁鲁修的脑子里乱窜。剧烈的撕裂痛苦简直就像是一把烧得通红的铁钳将鲁鲁修的脑浆搅和得一塌糊涂，基因锁第三层次开启的后遗症竟然是如此的痛苦。鲁鲁修抽搐着全身都失去了控制，他不停的用自己的后脑勺撞击着身后黑色的岩石，仿佛这样能够令他好受一点儿。
可是紧接着，一阵比之刚才还更加不堪的痛苦开始从他的身体内脏中蔓延出来。简直就好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虫子在啃噬着鲁鲁修的新鲜血肉一样。那剧烈的麻痹感伴随着他抽搐的身体直到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随着血液穿透了肌肤，直到骨髓。
“呃…………”
鲁鲁修感觉到了仿佛每一个器官的衰竭，在某种不知名的恐怖作用下，它们在飞速消耗着最后的活力。鲁鲁修感觉到自己的胸肺已经坏死，他吸入一口气，呛得吐出了满地的鲜血。一双鞋子出现在了他的眼中，那人忙不迭地跪坐在了鲁鲁修的身边，用她那蹩脚的急救术为鲁鲁修做着心肺复苏。
“你来了，卡嘉莉…………”
鲁鲁修张大了嘴巴，可是只是让自己吐出了更多的鲜血，卡嘉莉用手都挡不住，只是感觉到鲁鲁修微弱的呼吸让她手足无措之余感到害怕。她轻轻捧着鲁鲁修苍白的脸孔，不停留着眼泪，完全就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女孩子…………
“不要啊，不要死啊，鲁鲁修！”
摇摇晃晃，鲁鲁修感受到自己仿佛待在一艘颠簸的船上，黯淡的视野中，仿佛有一个黑色的太阳，吸收了周围的光和热，世界变得黑暗而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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