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上元落雪
方晏如有些好奇自己面前的女子，脸上不可思议地出现了些许娇羞之情。一个女子，在大街上，在大庭广众之下，是如何能够脸不红心不跳地去问一个才见几面的陌生男子这样……这样私密的问题的！
她上一句还说自己性格豪爽有问必答，下一句居然直接来问自己有没有家室？难道……
该不会……！
对面的沈于归看着那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男子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却迟迟不回答自己，心中纳闷得很，随即脑子里蹦出来一个念头：他该不会真如自己所担心的一样，是个有妇之夫吧！
“小生没有。”
沈于归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方晏如微笑道：“沈娘子方才不是问小生可有家室？小生还未成家立业。”
沈于归长长呼出一口气，道：“此话可当真？”
方晏如道：“男子汉说话自当一言九鼎，更何况此等婚姻大事，如何骗人？”
顿了顿，又试探道：“沈娘子问小生婚配家室，该不会是……”
沈于归眼看着自己面前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马上就要想多了，赶忙出言将他拉回正轨：“方郎君误会了，妾身不过是怕若是方郎君有妻子家室又与妾身同游会十分不便，特来一问。”末了，不等方晏如说话又补上一句：“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方晏如默默点头，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俩人似乎都无话可说。
还是方晏如率先打破沉默：“那么沈娘子，后日见！”
“后日见。”
回到家中，沈于归拿起桌上的一面破旧铜镜，仔仔细细照了照自己的容貌。在前世，沈于归并非如此自恋的一个女子，因为没有遇到过自己中意的男生，沈于归对于自己的容貌也并不十分在乎。但今日不知为何，竟开始关注起自己的容颜来。
按理说那位方郎君也不过是普普通通一个男子罢了，虽然确实清秀好看，但自己才见到人家几面，人家也只是把自己当作普通朋友，并未对自己表达什么其他的意思，自己怎么的就如此在意了呢？
铜镜中的自己还算好看，虽说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但也长相清秀，有鼻子有眼儿的，到时候与那方郎君走在一起应该还算登对，不会太显突兀。
沈于归满意放下铜镜，想着后日的上元节，瞬间心满意足。
沈于归打开自家大门，透过自家门口的长长小巷看到官府为了上元佳节早已开始装点布置的景象，灯火在日渐黑下来的天空里忽闪忽闪，甚得人心。
·
日子转眼飞快过去，沈于归看看酉时已到，急忙出门，生怕晚了邀约。谁知开门之时竟有一股寒气迎面扑来，再仔细一看，天空不知何时竟洋洋洒洒飘下了雪。
本来上元落雪，白色的飞雪映着汴京街上火红摇曳的灯笼十分应景相配，景色甚美，当是一大乐事，不过这一下子可难住了沈于归，自己刚穿越回这个狗都嫌贫的人家，连日常的衣物都不能满足，更别说下雨下雪时的行头了。
沈于归心中有些犯难，自己的衣裳不够，过冬仅凭乔三娘子送给自己的几件衣裳，这衣裳居家摆摊倒还使得，只是出门赏灯，一来不甚雅观，二来天上飞雪，自己又无伞具，在外不过多长时间自己非得浑身湿透不可。
沈于归正打算闭门，忽然听见一个如薄荷一般清新的声音在唤自己：
“沈娘子！”
沈于归心中一动，自己才穿越来宋朝没两天，以前那些小说电视剧看得多了，对于“娘子”这个称呼的第一反应还是“妻子”的意思，这样想着，嘴角不知何时也微微扬起，而后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沈于归回头，看见方晏如站在自己家的小巷门口，撑着纸伞。因为隔得稍远，又是逆着灯光，沈于归只能看见一个模糊身影，长身玉立，再往后就是被虚化的红色灯笼映出来的点点星光，当真好看。
沈于归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还未走到方晏如面前，旁边的一扇门忽的拉开，倒吓了沈于归一跳。
卫大娘八卦地探出头来，和蔼笑道：“是个小郎君呢！”
卫大娘只是沈于归一个普普通通的邻居罢了，前些日子沈于归早晨摆摊时还向她借小车来着，虽说八卦，但倒也没有什么恶意。
对于这种事情，沈于归可不想让人误会，于是急忙摆手，正准备解释呢，卫大娘眼角一眯：“啧啧啧小姑娘，老身也都懂，不用说了不用说了，快去玩儿去吧！”
沈于归心塞，可人家卫大娘早已关了门了，自己再去敲门解释似乎显得更加无中生有贼喊捉贼，想想也便罢了。只希望大娘老眼昏花看不清方郎君的长相吧！
沈于归慢吞吞挨到方晏如面前，方晏如眼中带笑，这时沈于归才看见他手中还拿着一匹大红色的斗篷，毛茸茸的，一看就很是暖和。
方晏如将手中的纸伞递给沈于归：“拿着。”
沈于归接过纸伞，伞柄上还留存着他手掌的温度，下一秒，方晏如便把手中的大红色斗篷帅气地披到沈于归的身上。
是的！就是如她以前看过的所有甜宠小说一般，年轻帅气的将军长臂一挥，将斗篷面对面披到女主身上的场景！居然今日竟在自己身上应验了！
沈于归表面上看着云淡风轻，内心已经激动得要嗷嗷乱叫了。自己与方晏如此时离得极近，他又比自己高一些，一抬头就能正好对上他的脸，他呼出来的热气也正好不偏不倚尽数落在自己的额头上，倒也十分舒服。
沈于归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着，耳边突然听见“好了”，心中还有些小小的不舍于落寞，但身体却已经迅速移开。
方晏如倒没有说什么，只是接过来纸伞，问道：“沈娘子可喜欢？”
沈于归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斗篷，大红色的，在洁白的雪地里却一点也不显刺眼。最重要的是，它厚实又好看啊！这大红斗篷一穿，不仅保暖，而且自己里边穿的什么，外人也看不见了！
沈于归十分感激，这感激当真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遂笑着向方晏如道谢道：“妾身多谢郎君赠衣之恩，不知如何向郎君回报。”
方晏如朗月清风笑道：“小事而已，小生举手之劳，娘子何足挂齿？娘子愿意与小生出来同游便已是小生之幸，小生不敢再奢求什么。”
沈于归正不知如何接下去，远处汴京城的夜空里突然响起烟火升空的巨大爆炸声响，看得沈于归是目瞪口呆。方晏如却已见怪不怪，转过头看着升腾夜空的烟火，脸上十分兴奋，急忙催促道：“沈娘子快走吧，烟火表演要开始了，再晚可抢不上好位置！”
沈于归忙跟了出去，方晏如怕沈于归走丢，却又不敢造次，故而在前面只拉了沈于归衣角，举着纸伞，在前面引路。沈于归走在后面，因为只有一把伞，又不敢离方晏如太远，于是两人只好跌跌撞撞向前挤去。
走上大街，道路虽宽敞却也不敌人流如织。似乎上元节时全城出动一般，就连宽敞的御街上都是摩肩接踵。方晏如不动声色将沈于归换到里边，默默替她挡去外侧的人潮，沈于归惊讶道：“原来汴京的上元节是这么繁华啊！”
方晏如不动声色将纸伞倾斜向自己身边那个红衣姑娘，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姑娘身上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明明只是一个摆摊过生活的市井小民，却又有着与她身份绝不相符的大家气质；明明相貌只是普通而已并不倾国倾城，但一穿上红色斗篷之后却更有一种能让人忽略一切的韵味。
方晏如笑着说道：“汴京的上元可谓是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放灯时分，宵禁取消，百姓倾城而出，通宵游览。”
沈于归一路看着头顶的灯笼，却因为要去看烟火不能细赏，方晏如只好笑着答应她：“等烟火放完小生再来陪娘子细赏花灯如何？”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沈于归也只好作罢，一路向御街中心挤去。
还未到御街中心呢，四周人群忽然骚动起来，似乎出了什么事情，沈于归被挤在人潮里，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一个尖利的声音划破夜空，格外刺耳：
“你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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