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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风起云涌(上)


“着火了!”

        “着火了!快来人救火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茗香阁快速被熊熊烈火吞噬,四周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茗香阁内却响起了阵阵兵器相击厮杀的声音。

        “轰轰轰轰轰”

        眼前华丽的楼阁卒然倒塌,就在刚才还热闹进行拍卖的茗香阁,此刻已经被焰火吞噬殆尽慢慢化作飞灰,火光将茗香镇的半片天空映的通红,街道的居民如被驱赶的羊群四处乱窜,周围一片哀哀凄凄,惨呼连连。

        “东西到手了吗?”

        为首的男子厉声问,之见他带着一面黑色的面具,使人看不到他真实的面容,但是透过他的眼眸,可以看见他眼底森森的寒意,和随时就会爆发的怒火。

        几个穿着黑衣的下属战战兢兢跪在他的面前,都垂着头,不敢抬头看他,为首的那个部下身体更是抖得如筛糠一般。

        “对不起阁阁主,啊啊啊”

        为首的属下陡然就被一道紫光拎到半空,随之咔嚓一声,就被男子拧断脖子瞬间断了气,他目光望着大火燃烧的方向,眼底燃起一阵滔天的怒火,身后其余的下属连连后退,把头埋的更低,都不敢抬头看向他。

        他慢慢向一个角落走去,看到地上躺着的一具尸体,俯下身将挡在尸体上的东西拿开,那躺着的男子双瞳放大,嘴角还淌着血渍,显然是被人一掌毙命,男子看清了死人面容,眼底的怒气似乎消散了些许,眼底却浮现出一抹微不可察的冷笑和讥讽,只是一瞬,但是在场的人哆哆嗦嗦,没有谁不敢抬眼看向男子。

        “噗!”

        另个一偏僻的角落,琅陬靠着墙壁吐出一口鲜血,一只手捂着流血的腹部,抬起另外一只手随意抹掉嘴角的血迹,漠然看着不远处的一切,嘴角却噙着一抹洋洋得意的笑容。

        不远处震耳欲聋的厮杀声还在继续,琅陬趁乱杀了覃粲夺到了刚才正在茗香阁内拍卖的东西,但也在恶斗中腹部受了他一剑,深知自己已经没有余力再继续缠斗,便决定先溜为快。

        琅陬看了看手中已经到手的东西,那是一块玄铁,仔细看更像一块玄色的龙鳞,做工极其精细,只有两指宽大小,但是明显只是一块残片。

        琅陬眯起眼,眸中露出一抹肃杀的寒光,周身也出散发一阵冷气,仔细的察看了一番后,心中登时蹿上一阵怒火,咬牙切齿低骂一句:“操!去他妈的!”

        琅陬狠狠扔下东西转身就跑。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个年月,隽篱一个人穿梭在山水间,乡野中,不知道自己该去往哪里,停留何处。而那些最为污秽,最为难听的词语终于都离他远去,这是他心底唯一值得宽慰的事,他也曾羡慕鲜衣怒马,想仗剑天涯四处为家,奈何自己却是个实实在在,且‘人人可欺’的瞎子,更可悲可叹的是,自己不但是瞎子,还生来就是个残废。

        隽篱常自嘲一笑:“百无一用是书生,我看百无一用是瞎子!是我这种实实在在混吃等死的残废!”

        他虽然出生在帝都菁州一个富可敌国的家庭,母亲却在他出生的时候,因为难产去世了,他的父亲妻妾成群,还攀上皇权贵胄当上了驸马爷,就算他母亲还活着,也只不过是他父亲的一房小妾,又能有多尊贵?柳府里少了他的存在没有一个人在意,多了一个他就真的很多余。

        “你就是个命中带煞的丧门星,一生下来就是个瞎子害了残疾,虽克死了你自己娘亲,偏偏你这野狗肏的死也不死绝,还要老娘天天在跟前亲自伺候着你这小杂种!老娘也真是倒了十八辈子的霉了!呸呸呸真他娘的晦气!”常年服侍他的女仆阿娟连连啐了几口,指天指地骂骂咧咧一通,就算骂畜生也不过如此,随即转身就甩门出了屋。

        每当有下人辱骂羞辱他时,那些下人都只会用‘他’,‘你’,‘狗杂种’,‘废物’之类的词汇,他从出生到现在父亲就没有来见过他,也没有给他起过名字,更不可能在意家中还有这个儿子的存在。

        当然,在这样庞大的家族中谁会在意一个废物是死是活?

        但是他是有名字的,那是他试图逃离开囚着他的那方小院,偶有一次逃离到一个偏僻破败的院落的时候,曾遇到一个人,他看不见那个人的容貌,但是那个人温暖的手在他的头上轻轻的抚摸过,刚开始他有些抗拒,但心中寒冰和周身的寒气却渐渐被那指尖的温度融化,这是他从来没有体会拥有过的温暖。

        院子四壁漏风,寒风侵骨,不时还能从屋中的草堆里听到几声老鼠哀凄的吱吱叫唤。隽篱抱膝静静的蜷缩在角落,身体也在瑟瑟发抖,而那只手忽然抬起收紧,他能感受到那指尖在微颤。

        男子慢慢起身站在他身前,柔声道:“你叫隽篱。”

        房中瞬间沉寂,却有一股暖流渐渐传入隽篱的体内。

        隽篱感受到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和平时欺负他的那些人是不同的,赧然一笑急忙问:“你是神仙吗?”

        男子气若游丝,整张脸都是透明的,仿佛他真的就是神仙一般,而他刚才摸过隽篱的那只手却好像正在溃烂,溃烂的皮肤结痂前又变成了半透明的一块,斑斑点点,大小不一。

        男子闻言神色一怔,却笑了笑:“我不是什么神仙,但是我会保护你,隽篱。”

        隽篱吭哧吭哧站起身伸手摸寻眼前的人,而那个男子却如一片荧光随风消散,最后完全消失在夜色中。

        对他来说,他的世界从小到大都是一片黑色,不曾见过光,不曾感受过温暖,但是那一夜,他感受到了光,却也再一次感受到了不用揣度,就能身临其境承受来自世间最恶毒的憎恶。

        那晚他被管家带人抓了回去,接着就是阿娟的一顿拳打脚踢,污秽难堪的词语伴随着棍棒的声音在他身边蔓延,但是他没有吭声,就像平时那般静静的承受着,仿佛他天生就是为承受这一切而生的。

        “你他妈还真不止是个瞎子,还是个哑巴!废物就是个废物,就算老娘教训了你也是白白浪费力气,最后受气的还是老娘我自己!哼!好在你还算识时务,也不敢去老爷那儿告老娘的状!”阿娟冷哼一声,就甩手离开了。

        第二日清晨,他迷迷糊糊躺在床上,一宿半睡半醒,就又被一群孩童簇拥着强行拖了出去。

        “你就是个小野种,从不让人省心,昨晚就该直接打死你!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到处乱跑!看我现在不打死你!”说话的阿冕狠狠的啐了几口,像是说起‘他’就会让人沾染上晦气,旁边的几个小孩也学模学样跟着啐了几声。

        而阿冕正是阿娟的儿子,和隽篱年纪相仿,看上去也只有八九岁的模样,身形却是形销骨立的隽篱几倍:“我就想不明白,你为什么就只瞎了一双眼,而不是随着你那短命老娘一起去死?”

        随后,隽篱被阿冕一脚狠狠的踹到在地,腹部的痛感让他几乎痉挛窒息,脸上也没有任何血色。

        “我看他不但是个瞎子,还是个哑巴,真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废物,哈哈。”另外一个孩童大笑道。

        “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先去上学吧,夫子还在学堂等着我们呢!”其中一个胆小的小童拽着身旁的伙伴衣角怯怯道。

        隽篱刚从地上爬起来,却又被围着他的一个孩子踢倒在地,听到那群和他年纪相仿的孩童声音渐渐离去,他才轻轻舒了一口气,却实在是爬不起来了,喉间还淤积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于是索性就直接躺在院内的石板上。

        “人活一世,命贱一时,活得像废物又怎么样?好死不如赖活着!死了多没意思,我可还惦记着要去云游三山五岳呢,到时候活得还不知道会比你们这些人开心快乐多少倍。”隽篱抽了一口凉气喃喃。

        院外有一棵高大结实的芙蓉花树,它虬结的枝杆已经探过红墙,探进了这方僻静的院落,现在正是花开的季节,空气里仿佛都带着丝丝的甜蜜,似乎只要他伸出手就能够到花枝,亲手摘下一朵。

        忽然有一朵开得娇艳的花从树梢上划落,轻轻地擦过他的指尖,发出一阵轻响,他伸手将花拾起,凑到鼻前旁悉心地闻着,手指在花瓣上轻轻的摩挲了一阵,像是终于知道花朵的形状,便欣喜的将花朵扣在了胸前。

        隽篱沉吟了片刻,吃力坐起身,低声问:“你是谁?”

        仿佛只是他在喃喃自言自语一般,院中阒然无声,唯一在喧嚣的还是院中馥郁的花香,四周并没有传过来任何回应。

        这一次,他终于逃离了那方偏僻的院落,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走在陌生的地方,他有很多地方想去,这是支撑他逃离那个禁锢他多年牢笼的力量。

        而当他真正离开了那个角落,游走在世间,却发现世人看见他都会绕道而行,他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到人群对他的疏离。他看不见这个世界的景色,仿佛这个世界也对他完全无视一般。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停在一处院落前,并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走累了,而是他闻到了院子旁传来的馨香,香气中带着丝丝的甜意,那是芙蓉花的味道,这是他唯一熟悉的味道。

        “是阿彪回来了吗?”屋内传来一个老者响亮的声音。

        隽篱也不知道院子的门在哪里,便隔着栅栏,应了一声:“大伯,我只是个路过的旅人,刚刚途径到此而已。”

        老者听到是一个少年的声音,便和蔼道:“原来如此啊,天色已经很晚了,你要不要来小屋住上一晚,明天再走?这附近都是荒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村也只有十几户人家,你现在一个人若是继续赶路到了晚上会很危险的。”

        隽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在自己的记忆里,自己好像一直在不停的走,不停的远离人群,不停的走进人群,身心的疲惫瞬间席卷了他整个身体,伸手抹了一把热汗,莞尔道:“大伯,那我就不好意思打扰您一宿了。”

        老者热情笑道:“没事没事,我眼睛看不见,你快进来吧,一会可能马上就要下雨了。”

        “老伯,你眼睛看不见,如何就知道天要下雨了?”隽篱自然不便说自己眼睛也看不见,便沿着栅栏一路摸索,一直走到栅栏末处的门口,才慢慢走了进去。

        老伯笑道:“这芙蓉花香气那么浓郁,就是因为天气忽然变得闷热将要下雨的缘故啊。”

        “原来如此。”隽篱笑了笑,走到了屋门口,隽篱却还是不小心被门槛拌住了脚,摔倒在地。

        老者听到声音,便柔道:“屋子里太暗了,我也看不见,就没掌灯,一会你进屋就把灯点上吧。”

        隽篱有些腼腆的答道:“老伯,其实我也看不见,灯就不用点了。”

        老者心中有些惊诧,握着盲杖熟悉的在屋内摸索起来,不久便摸到了正吃力想从地上爬起来的隽篱,俯下身就将他扶了起来,隽篱的脸瞬间涨的通红。

        老者伸手帮隽篱掸了掸身上的灰,关切道:“孩子,你是哪里人?你的口音也不像是我们茗香镇的口音,你怎么会一个人来到这里?”

        须臾,见他迟迟未答话,老者也没有继续追问。

        隽篱不想提起关于的自己过往,便随口答道:“我和家里闹矛盾了,就想一个人出来走一走,透透气。”

        顿了顿,“对了,老伯,阿彪是您的儿子吗?”

        老者听到自己的儿子名字,便也不再纠结刚才的问题,若有所思道:“对啊,他出门好久了,但是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听着你的声音,你应该是个和阿彪一般大的孩子,咳咳。”

        老者轻轻的咳嗽了起来,隽篱想帮他拍拍背,但是不知道他站的地方离的有多远,屋内的地面凹凸不平,他只能循着声音慢慢往老者身边靠近,将一方洁白的帕子递到老人的手中。

        随后,听着老人继续咳嗽了几声,屋内便安静了下来,而那张洁白的帕子已却被染红。

        隽篱闻到血腥,关心道:“老伯,您是不是生病了?”

        老者长吁一口气,脸色苍白,叹道:“都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对了孩子,你饿了吗?饿了就坐下来一起吃晚饭吧。”

        说完,老人便在周围摸索了起来,在碰到隽篱的指尖的时候,便扶着他肩慢慢的走向餐桌,将隽篱扶到一条长板凳上坐下,自己也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因为老人天天在家盼着儿子回来,所以桌上的碗筷都是放两份。

        他把隽篱扶到了自己那份面前,自己则坐到了一旁给儿子准备的那份面前,但是他并没有动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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