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佳偶

虽然正值旬休之日，卫清风也没打着自家妹子能回来，午后得了主院的信儿说娘亲叫他们夫妇过去，卫清风还有点奇怪，不想母亲却说卫明月一大早就从东内苑跑回来，可直躺倒午后也不出房间，饭也不吃，问就是不饿，没事，困，她实在是放心不下，便让卫清风的夫人冯氏陪自己去卫明月绣房里看看，又让卫清风到外院找个可靠的家人出去请大夫。

        “她不是说没事儿吗？至于要请个大夫？”卫清风有点纳闷，卫夫人却道：“嗐，昨日内卫庆功宴，她也喝了不少，刚刚她侍女还说身上一股酒味，我就怕她是喝伤了脾胃。”

        卫清风想想也是，就叮嘱自家夫人妥善陪着母亲去看看妹子，自己往大门口走，打算吩咐人请大夫去，却不想还没找到管家，便听得自家门外马蹄声响起，后面还有纷沓脚步声和车轮声。

        卫家在这条大街的尽头，平时很少过车马，卫清风自然奇怪，走到门口一看，却见迎面一匹高头大马，马上的人认识，但又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而他身后则是些打扮齐整的脚夫，抬着好些箱笼，并两辆大车上还拉着几口大箱子。无论是担子还是箱子上，都捆着喜庆的红绸。

        卫清风满脸狐疑地看着为首之人到了门前滚鞍下马，才敢相信这人真是奔着自家门口来的，赶快迎上去行礼：“督公大驾光临，不知……”

        “伯惠兄不必客气。”江忱却是规规矩矩还了个平礼：“贸然拜访，不知令尊侍郎大人在家吗？”

        卫清风被他这毕恭毕敬的口气吓着了，愣了半天才道：“江督公，你这是……”

        江忱微微一笑刚想开口，又像是有些羞涩：“人生大事，见了老大人再细细禀告吧。”

        卫夫人此时正在自家闺女绣房内发愁，她跟儿媳妇娘俩轮流问自家闺女小半个时辰了，却怎么也问不出究竟，问就是抱着枕头面朝墙，叠声说着没事，卫夫人摸了摸她额头也不烫，抬眼跟儿媳妇对了个眼神，想着是不是等大夫来了号了脉再说，却见门外慌慌张张跑进来个人，定睛一看是自己的院子里的管事婆子。

        “慌什么？”卫夫人嗔了一句：“没看到你家小姐不舒服吗？”

        那妇人匆匆一福身，却是往床上瞟了一眼，方才开口道：“夫人，老爷在小花厅那里待客，让您赶快过去。”

        卫夫人听得一阵奇怪：“老爷待客叫我过去作甚？待的哪位客？”

        那妇人瞟了一眼床上：“大公子说，来的是江太保……”

        卫夫人还没想明白她说的是谁，卫明月却是“噌愣”一声就从床上窜了下来，凑到那妇人面前：“你说啥！督公来了，他来咱家干吗！”

        “回小姐，奴婢看着是来……提亲的。”

        卫明月倒吸了一口凉气，拔腿就往外跑，吓得卫夫人赶快追了出去：“我的儿啊，跑那么块……你倒是换身衣服啊，这成何体统！”

        卫明月一路跑到小花厅那边，却见院子里堆满了箱笼，有的箱子似乎塞得很满，把盖子都顶开了，露出了里面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卫明月整个人都傻了，顾不得娘亲在后面喊她快回来，直接就冲进了花厅里，看见江忱又吓了一跳——难得连着两天看到他不穿墨色玄色，昨儿是金青，今儿是金茶。

        江忱抬头看到是卫明月，顿时眼睛一亮，笑得卫明月瘆得慌，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上前对着自家爹爹草草一福，冲过去就拽江忱：“督公，您干吗啊……也不和我商量商量！”

        “早……之前不是商量过了吗？”江忱当着卫侍郎的面自然不敢跟卫明月太过亲密，尽量站远了任她拉着：“刚刚我跟令尊也禀告过了，他老人家说要问问令堂的意思，也要看你自己的心意。”

        卫明月此时恨不得一脚跺开个地缝钻进去，刚要说什么，却见江忱绕过自己，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卫明月回头看着同样一脸震惊的自家娘亲：“娘，您听我说，这个……”

        还是卫夫人见过大场面，上前对着江忱笑道：“我家月儿听到上官来访，着实有些慌张，实是失礼了……”说着牵起卫明月的手：“快走，好歹先去换身衣服。”说着掐了掐她手心，卫明月突然清醒了，乖乖跟着自家娘亲回了院子，卫夫人一边招呼她房里的丫鬟们都出来打水选衣服开箱笼翻首饰，一边自己拿了脂粉等物给卫明月打扮，卫明月木然地任五六个人在自己身边忙乎着，好半天才回过神：“娘……您听我说……”

        卫夫人笑着摸摸她的头：“月儿，旁的你不用说，娘都能给你做主，娘就问你，眼下花厅里那位，是你自己认准的吗？”

        卫明月垂眸许久，直到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了，方才点了点头：“娘亲，女儿的确喜欢督公，他也喜欢我，可是……可是我爹爹并不喜欢内卫中人，督公他……”虽然她不许旁人甚至江忱自己说自己老，可面临终身大事，面对生身父母，她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我怕，我怕他不是您和我爹心中想要的那种女婿。”

        卫夫人说话间就帮她梳好了个简单大方的高髻，点缀了一个金镶玉兰花的钿子，一对金玉蝴蝶的小簪，仔细端详着满意了才开口：“傻闺女，你中意的，就是爹娘中意的，再说你在内卫三年，若是你爹真的不喜欢江都督行事，怎么会任由你留在那里，此番京师大捷，他与英国公是第一等的功臣，年纪轻轻就加封了太保，位列三公，这且不论，你爹从前是不喜欢内卫中人，可他向来最喜忠义之士，怎么会不喜欢护国的功臣呢？若说年纪……他的确是大了点儿，好像比你哥哥还大三岁吧？”

        卫明月垂首叹气：“女儿也是最近才意识到，督公居然跟我一个属相，比我整整大了一轮！”

        卫夫人笑叹道：“大是大了点，不过看着可比你哥哥年轻。”

        卫明月笑眯眯地点头：“嗯，督公长得好看……”

        卫夫人嗔了她一眼，卫明月赶快垂首，低声嘀咕：“本来就是……特别好看。”

        卫夫人笑了笑：“行吧，只要他在渤海国没有原配，没有侍妾什么的，爹娘就……”

        卫明月转头看着自家娘亲鼓起了嘴：“哎呀娘！督公他九岁就来京城了，怎么可能在原郡有家室！”

        “哦对对，娘糊涂了……”卫夫人笑着把她拉起来，将她身上的直身脱了，换上浅绯色浮光绫的对襟袄，天青色虫草纹的马面裙，上下打量只觉得哪里都好，方才拉着她再往小花厅去。

        卫侍郎心中没底，不知道老妻跟闺女搞什么鬼去了，更不知道眼前这尊神到底缘何会突然上门提亲，只能东拉西扯找话题，刚聊到三月三上巳饮至宴到底是不是安排在御河上，便看到卫明月跟着自家娘亲款款而来。

        卫养浩一看自家闺女着打扮就明白，身边的这位“不速之客”怕是快变“乘龙快婿”了，一旁陪坐的卫清风则心说了一句：乖乖，这个准妹夫，厉害了……

        内卫指挥使江忱往吏部左侍郎卫养浩家求亲的事情没用一个时辰就传遍了京师，温律在梅郁城书房里听到这个消息时，正跟宣府卫众人议事。

        梅郁城先忍不住笑了，看了一眼萧泓：“我怎么说的，孚信兄就是那种老虎。”

        萧泓却是若有所思，梅郁城纳闷问他琢磨什么呢，一旁白风展撂下茶碗莞尔一笑：“殿下定是想着改日问问江督公，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求亲的一应事务都打点好，以备不时之需。”

        萧泓被他说中了心思，忍不住垂眸笑了，还在嘴硬：“不是，我是在想，江督公这个体质真的可以好好研究研究，前次我给他复诊说话还中气不足的样子，这几天就能折腾着提亲，他怎么恢复得这么快。”

        梅郁城心中甜蜜，也不戳破他，嗔了一眼又看看白风展：“话说回来，你怎么样？”

        白风展愣了愣，笑着看看程谖：“正要跟主帅禀告一声，我跟素毓也打算成亲了。”

        梅郁城“啊？”了一声，突然失笑：“我问你肩膀的伤怎么样了！”

        程谖则羞得脸发红，看着白风展嗔了他一句迷糊，起身躲出去了，留下一屋子的人哈哈大笑。

        梅郁城跟萧泓是知道内情的，此时只觉得姻缘奇妙，无论身份，年龄，甚至男女都无法成为有情人的桎梏。

        可是想到这里，梅郁城又是一阵心疼，忍不住看了看温律，却见她也是欢悦的笑着，眼底却沉着不易察觉的伤感。

        梅郁城正打算中午招待众人吃个便饭，再商议一下宣府卫的军务，不想前院来人禀告，说宫里来人了，但不是传旨，只说求见郡主和温佥事，梅郁城心思一动对温律道：“虽然不是传旨，八成也是为陛下传话，令宥还是先去换了官服吧。”

        温律听到是宫中来人，一时六神无主，点了点头就跟着梅郁城走了，被她拉进赢剑楼时才发觉不对：“主帅，我的官服在西厢房……”

        “我知道，我只是叮嘱你一声。”梅郁城示意白盏月帮她去拿官服，拉着她的手道：“我一会儿尽量陪你去，不过若是不方便，我只能稍后再递牌子进宫，若是陛下传召当然无妨，我只怕是太后……”

        温律一听也明白了，顿时心中一紧，梅郁城蹙眉道：“以皇兄的性子和对你的情谊，他肯定不会搬出太后给你施压，但我怕是他身边什么人不慎透露出去，现在太后娘娘十分焦急中宫虚悬之事，若是……你尽量拖延时间，我去找皇兄搬救兵。”

        温律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多谢主帅。”

        梅郁城叹了口气：“谢什么，我是两头心疼……”说着，白盏月拿来了温律的官服，梅郁城也换了衣服陪她到外院，只见来传话的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大内副总管秦葳，二人上前见礼，秦葳果然说是宫内召见温律一人，温律虽然心中忐忑，面上却不显，整了整官服便跟着走了。

        梅郁城不便尾随，掐着他们差不多到了皇宫的时辰，才出发准备递牌子求见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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