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相悦
卫明月心里只剩一句“全完了”，她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再往前一步都是万劫不复，她认真想了想，如果自己说昨日说的是醉话，是胡说八道，自己对他当然只有敬仰之情，那么督公说不定也会相信的，自己就还可以……还可以……
可她想着想着，心口窝就疼了起来，眼中也慢慢蒙上水汽，终于哑着嗓子开口：“是心里话，我就是喜欢您，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即使您会因此讨厌我疏远我，可我已经说了，就只能一人做事一人当……”
江忱看她那样子，心中怜爱又觉得好笑，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话：“平素说公事我都不让你站着回，怎么说自己的事情反而一直戳着跟受审一样？”
卫明月心里委屈，心说您这不就跟审犯人差不多嘛，却是咧了咧嘴：“这样……离您比较近。”说完她又后悔了，咬住嘴唇不再说话。
江忱笑了笑，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使了个巧劲，卫明月只觉得站立不稳，打了个旋儿，再回过神就发现自己……
坐在了督公腿上。
卫明月呆愣愣地看着江忱，后者却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这样更近。”
“……”
“可你没跟我说过。”
“跟您说什么？”
“说你喜欢我。”
“我明明知道您不喜欢我，何必自取其辱！”卫明月有点难过，也有点愤怒，坐在他膝盖上挣扎了一下，却被按住了：
“谁说我不喜欢你。”江忱一句话，让卫明月放弃了挣扎，睁大眼睛盯着他：“督公，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您能不能别逗标下了？”
“我没有逗你。”江忱放松了对她的钳制，卫明月眨了眨眼睛：“可……可是，您从来没有对我表现出半点亲近，您对我就跟对别的同袍一样的，我求了您两天两夜，您连醒过来看看我都不愿意……然后您刚醒就想着让我回家！”她越说越委屈，伏在江忱肩膀上掉眼泪，江忱心疼地搂住她肩膀，轻轻拍着：
“之前让你们担心是我不对，我也答应了，以后再也不会了……”他抬手轻轻抚上卫明月的秀发，仔细想了想才开口：
“我明白，让你憋闷了这么久，你很委屈，可我同样也不知道你的心思啊……”他抬手给卫明月擦了擦眼泪，低头放柔了目光看着她，仿佛有什么安抚的力量一样，卫明月慢慢止住了哭泣：“我，我不敢。”
“我也不敢。”江忱抬手抚上她脸颊：“你对我的关心关切我都看在眼里，可你那么机敏善良，周全又伶俐，你对别人同样也很好，如果我在不能确定你心意的情况下，贸然对你表明心迹，那么以咱俩年龄，阅历和品秩上的差异，你怎么能不被我的想法所左右？我是你的上官，你能痛痛快快地拒绝我吗？或者拒绝之后，你还能毫无芥蒂地继续留在我身边吗？”他收回手，垂眸叹了口气：“若非亲耳听你说了，我又如何敢肖想你会喜欢我，喜欢我这么一个……年届不惑，风华已逝，杀人如麻的……厂卫头子。”
卫明月呆愣愣地看着他，慢慢皱起了眉头，抬手抚上他脸颊：“您怎么能这么说自己，您明明是而立之年，文经武略，一人之下万人敬仰的……”她似乎卡住了，突然一笑抱着江忱的脖子埋首于他肩上：“我喜欢的人。”
“好，你的心意我明白了。”江忱笑着将她搂紧：“但我毕竟比你大了那么多，你不再仔细想想？可千万别后悔。”
卫明月羞得不肯抬头，枕在他肩膀上摇了摇头：“不后悔，您也不许后悔。”
“那是自然。”江忱从怀里掏出一张细布的手帕，倒了点茶水浸湿了给卫明月细细擦干泪痕，卫明月感受着脸上温热一点一点拂过，心也仿佛从寒冬走到了三春，她痴痴地看着江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眼前这个人，喜欢他的一颦一笑，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
卫明月突然拉住了江忱的手，江忱不解地笑道：“怎么了，我这个干净的，没用过……”
卫明月却是摇了摇头，笑着不说话，突然凑过去在他唇角轻吻了一下，趁着江忱没回过神，迅速起身往门外就跑。
还没跑出三步，被人拦腰抱住了，卫明月腰上有点痒，又觉得很有趣，嘿嘿笑着挣扎：“对不起督公我错了……唔……”
一时头脑发热的卫明月，知道了什么叫“玩火自焚”。
被吻得晕晕乎乎的卫明月脑子里各色心思交缠混乱理不出头绪，最后竟汇成一句“这个人怎么这么大劲儿……”只觉得自己被他搂着动都动不了，快要被揉碎了。
待江忱稍微松了松手，卫明月便赶快推开他，抬头对上了从没见过的目光。
“督公……标下现在觉得您的确像老虎了。”
“不至于。”
“我……想请半天假。”
“今天本来就是休沐日。”
“那太好了，标下回家一趟，您……”她转身就跑，到了门口才敢回头：“您给我锁上门！”
江忱也不应，只是微笑目送她逃走了，听着一路“蹬蹬蹬”的声音消失，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仔细回忆着刚刚那种温润柔软的感觉……然后回屋倒了两杯冷茶灌下去，走到庭院里却是看着自己身上叹了口气，从里面把大门给插上，往厨房搬那口缸去了。
卫明月六神无主地跑回了家，进门就说庆功宴吃多了酒，一头扎到自己闺房里窜到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抱着个枕头在床上来回滚着笑。
江忱则走地道回了书房，换上官服进了宫。
元德帝听说是他求见，直接就让内侍领到了御书房，君臣落座，皇帝指指面前的茶碗：“江南八百里加急刚捎来的明前龙井，你赶了个先儿。”
江忱最明白皇帝的性子，他绝不会赞同八百里加急只是为了送一盒茶叶，于是端着茶碗一扬眉：“陛下刚刚说，‘捎来’？”
皇帝很喜欢这种君臣间的心有灵犀，颔首笑道：“嗯，大王兄惦记我，送宁王自裁的军报，顺便还给我稍了茶叶。”
江忱闻言微微动容，皇帝又道：“这茶我收着心里欢喜，可许多人怕是不敢喝，也就是你我……”
江忱点了点头，端起茶细品：“挺香的。”
皇帝心中畅然，聊了几句闲话才想起正事：“诶，你今天来找我是想说什么？”
江忱垂眸，笑得有些不自在：“不是公事，是求个恩典。”
皇帝闻言十分感兴趣：“哦？你可是难得为了自己求什么，说吧，朕肯定准你。”
江忱闻言脸上都带了一丝绯红：“那臣就放心了，其实臣也只是跟陛下禀告一声，陛下允准就行……”他稍微沉了沉，也不卖关子：“臣就是，想成亲了。”
元德帝一时愣住了，江忱以为是有什么不妥，赶快起身行礼，又加了一句：“臣不是说要在今年成亲，只是想先定下来……”
元德帝却是起身笑道：“你别说今年，你就是明日成亲，朕现在就下旨给你赐婚！”
江忱一听吓了一跳：“陛下，不着急，臣还没去下定呢！”
皇帝被他逗得开怀大笑：“朕明白，无论你喜欢的是谁，只要是没定亲的，你就放手去求，待两家过了礼，朕就为你赐婚。”
江忱闻言喜上眉梢，赶快行礼谢恩，皇帝又笑道：“朕猜猜吧……是卫经历，对吗？”
江忱自然明白自己的心思瞒不住他，老实点了点头：“陛下英明，就是素影。”
元德帝笑着拍了拍他肩膀，突然又像是想到什么，面上笑容稍淡，江忱看他这样子难免心生疑惑，试探问道：“陛下……臣喜欢卫经历，是有什么不妥吗？”
元德帝这才意识到自己是陷入了无端心绪中，赶快笑了笑：“哪有什么不妥，朕也觉得她跟你很相配，只是……”皇帝看着自小与自己一起长大的江忱，突然生出倾诉的心思：
“只是你说过，她是你在查案时最好的助手，你若将她娶回家里相夫教子，操持家务，不觉得像是失了左右手吗？”
江忱闻言眨了眨眼睛，垂眸细思了一会儿才开口：
“臣倒是没打算将她娶回家里操持家务……”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沉了沉才开口：“其实如果素影自己喜欢做当家主母，臣也愿意顺着她，但这三年来她一言一行都告诉我，她的志向是惩恶明冤，匡扶社稷，所以即使打算娶她，臣也一定不会磋折她的志向……”他说着说着，突然笑了：
“不瞒陛下，臣今天早上才确认了她的心思，当时心中雀跃，也想了想将来会怎样，大概是每个清晨，彼此催促着当值的时辰快到了，然后收拾好并肩往本卫去，晚上再并肩一起回家……当然，或许我们成亲了就不适合再待在一个衙门内，但无论如何，我不会要求素影回到家里，镇日只对着我一个人，我也不需要她伺候，我只想跟她此生为伴，无论是公事私事都能有商有量，如果我将她禁锢在家中，年深日久，她心里就只剩下柴米油盐，我们一定无法像现在这样心意相通，那并不是我所乐见的。”
听了江忱的话，元德帝心中一直堵着的什么似乎松动了，连日来困扰他的不甘和痛苦如乌云盘旋在头顶，此时却有云破月出，豁然消散之意……
“并肩而去，并肩而归……”
“是啊，陛下觉得有什么不妥吗？”江忱看着皇帝那样子，总觉得有些奇怪，元德帝却是笑着摇摇头，抬手一拍他肩膀：“没有，非常妥当……简直太妥当了！”
江忱虽然不解皇帝此语，但他也能看出来皇帝此时心情不错，君臣二人聊了几句闲话江忱便告退出宫，皇帝则扬声唤入高峤，神采飞扬地看着他：“手里有什么也都先给朕放下，拟旨！”
江忱出崇明门回了北镇抚司，往值房转了一圈，正看到今日是贺武在，当下笑道：“巧了，咱们的万事通，我想托你帮个忙。”
贺武嘿嘿一笑：“督公这就客气了，什么事儿啊？”
江忱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贺武听了大喜过望：“好好好，督公放心，此事标下一定帮您办周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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