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豪门世家的人际关系都这么复杂的吗

“嘿！你还好吗？”阮辰泽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刑霆毅回过神来。

        “这孩子，这是怎么了？”刑竹林看着刑霆毅，皱了皱眉。

        “哦，没事。我就是突然头有点痛。”刑霆毅没有撒谎，抬手扶住额头，轻轻地拿拇指揉了揉太阳穴

        “老爷，少爷和阮公子刚回来，我带他们去房里休息一下吧。”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妇女刑竹林说道。

        “也好。”刑竹林说着冲她摆了摆手。

        “辰泽啊。”阮辰泽刚准备走，突然被叫住。

        “怎么了？刑叔。”

        “算了，没事。你舅舅既然把你托付给我，你就在我这好好住着，别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和王妈说。”

        “知道了，谢谢刑叔。”阮辰泽随着刑竹林口中的王妈上了楼。

        “你怎么了？怎么不是肚子疼就是脑子疼？”

        刑霆毅躺上床刚闭眼没几分钟，耳边就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强行睁开眼，发现阮辰泽正直挺挺地立在自己的床边，正垂着头深深地望着他，一脸正经。刑霆毅突然觉得阮辰泽这个角度居高临下，压迫感十足。他只当自己是一时经脉走岔了，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打着哈哈说：

        “没事，就是军训有点太累了。以前也没吃过这种苦啊。”

        “那倒也是，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阮辰泽补了一句。刑霆毅刚想反驳这人身为客人，寄人篱下，居然还敢如此桀骜不驯，就不怕被人轰出去的么。注意力的重点却落在了对方一句“这么多年了”上面。他的意思是，我们很早就认识了？那他还假模假式地自我介绍做什么？难道，他已经发现了我的身份了？不可能，绝不可能。

        “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刑霆毅试探道。

        “哦，我就是突然想到，我们认识应该有很久了吧？后来一直没联系。你去哪里了？在学校我都没认出来，哈哈。”刑霆毅找补道，刻意尴尬地“哈”了两下，尽量显得比较自然。

        “那可就说来话长了，明天刑少爷请我到高档餐厅吃顿饭，我就考虑告诉你。”阮辰泽见眼前这人又开始东拉西扯，估摸着病也好得差不多了，便往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重新端起一副纨绔子弟的神情说道。

        “不说拉倒，我才不稀罕呢。”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房间了。”阮辰泽起身拍了拍刑霆毅的被子，“咔哒”一声带上了门。

        什么时候认识的。阮辰泽觉得，他和刑霆毅似乎打从生下来就有着某种特别的纽带联系着对方，这纽带经过了一些波折不小心被人剪断了，漂洋过海就要消失了的时候，又无巧不成书地重新接上了。

        阮辰泽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包里拿出一个带了锁的本子，这本子看起来很有些年了，简易的锁扣也被时光的洪流冲刷得生了铁锈，低眉顺眼地耷拉着，像一个迟暮的妇人在对着旧照片回忆青春，又像是一位衰颓的武将在炫耀自己往日的功勋。

        “2005年10月x日。

        今天放学遇到了一个小朋友，说是叫行（刑）停（霆）义（毅）。好奇怪的名字，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有姓行的人。他和我一样，爸爸也没来运动会。不过他真的好傻，说什么他爸爸是大雨（禹），实在是太忙了，所以来不了。”

        阮辰泽看着自己歪歪扭扭满是错别字和病句的日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会儿刑霆毅睡得正香。梦里模模糊糊看见两个小男孩，其中一个好像还是自己。

        “你爸爸也没来？”刑霆毅抬头，眼前站着一个又高又瘦的男孩儿，卷毛，戴着一副蓝色塑料边框眼镜，左边镜片被一片黄布遮挡住，眼镜的两个脚被绳子连在一起，耷拉着垂在后颈窝上。

        “嗯。”刑毅霆回答道。

        “我叫阮辰泽，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刑霆毅。”

        “我四（3）班的，你是几班的？”

        “我四（4）班。”

        “运动会已经结束了，我们也走吧。”男孩儿牵着他的手要离开，刑霆毅原地不动。

        “走吧，你爸爸不会来了，大人都这样哄小孩的。”

        “我爸爸才不是，他可忙了！”刑霆毅边走边辩解道。

        “只要我李云龙在，就不会丢下一个弟兄！”

        刑霆毅眼前的小孩不知何时消失了，他眼前摆着一张旧式皮沙发，沙发上瘫坐着一个男人，这人眼睛盯着电视屏幕，思绪似乎却并不在上面。

        “阮忠政，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兑现承诺？”

        刑霆毅闻声转身，眼前的场景再次切换，这是一个光线更加幽暗的小房间，面前是一个穿着明艳的女人。女人拉着刚才沙发上那男人的袖子，声音里充满了不悦。

        “什么承诺？”她口中的阮忠政反问道。

        “你说什么承诺？今天你必须给个准话，到底是要我还是要你家里那个丑婆娘？”

        “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你别着急呀。”这位阮忠政像是没想到女人真能“逼宫”，打着哈哈想要敷衍过去。

        “想办法想办法，你倒是想出个办法来呀！我和你偷偷摸摸地也就算了，孩子怎么办？一辈子叫人指着鼻子骂小杂种吗？”女人穷追不舍。

        “要不干脆把孩子堕了吧，现在时机不成熟，等我离了婚……”男人试图采用缓兵之计。

        “等等等，上次那个孩子也是这么没的！你这个婚到底离还是不离！”女人开始歇斯底里。

        “离离离，当然离了，你给我点时间嘛。”

        “少爷，少爷，太太喊你下去吃饭了。”

        “哦，好的，我马上下来。”刑霆毅转醒，应了一声。这些梦实在是太古怪了。刑霆毅腹诽。

        “臭小子，学校是让你回来看病的，不是让你回来偷懒的。说睡就睡，一睡还不醒。你看看，全家人都在等你，你黎阿姨和淼淼哥哥可是在公司忙活了一天的，你也好意思。”刑竹林有些不满地批评道。

        黎阿姨？淼淼哥哥？刑霆毅一个脑袋两个大。他们又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和这个男人，哦，不，和我爸有什么关系？豪门世家的人际关系都这么复杂的吗？正发着愣，黎阿姨搭上他爸的手肘捏了捏，开口说道：

        “哎呀，老刑，孩子不舒服就让他多睡会儿吧，而且咱这不是才搬家没多久吗？孩子不适应也可以理解。”

        “霆毅呀，快来吃饭，饿坏了吧。哎哟你看，军训了一趟人都晒黑了，我给你准备的防晒霜用过了吗？现在的太阳不比往日，一定是要做好防晒的，男孩子好不好看倒是次要，万一晒伤了可就不好了。听说啊好多癌症都和紫外线有关……”刑霆毅刚坐下，黎阿姨就开始问长问短地关心他。

        咦，这不像是豪门后妈的套路啊？难道她是我亲妈？那为什么要叫人家黎阿姨？

        “好啦，吃饭吧，他都那么大了，你还当个孩子。”刑竹林说道。

        刑霆毅抬眼瞟了瞟，他所谓的淼淼哥哥正用一种近乎仇视的眼神望着他，眼里盛满了刀光剑影。而阮辰泽，正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扯着嘴角偷笑呢。

        “我他妈……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刑霆毅在桌下握了握拳。

        “老爷，袁医生来了，在大厅候着呢。”吃罢饭，没等王妈收拾完碗筷，一个年轻的穿着围裙的女人对刑竹林说。

        “快快有请。”还没等邢竹林说话，黎爽起身。

        “霆毅！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和你的黎阿姨一起去迎迎。”刑竹林说道。

        “啊？哦哦，好的。”刑霆毅这才反应过来，他回家来是为了看病的。

        “辰泽啊，你也去迎迎你舅舅。我换身衣服就来。”刑竹林柔声对阮辰泽说。

        袁医生？你舅舅？邢霆毅觉得回来这一趟，阑尾有没有病倒不重要，这么折腾下去估计脑子非有病不可，这信息量也忒大了点吧！

        刑霆毅揣着满脑子问号，懵懵懂懂来到了大厅。眼前立着一个身材高大，皮肤略黑的中年男人。

        “快叫袁叔叔。”黎爽在刑霆毅身后催促道。

        “袁叔叔好！”

        “诶哟，这么多年没见，霆毅都成了大小伙子了，这身高得赶上竹林了吧？”这个袁叔叔转过身，冲他笑了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像他们老早就认识一般。刑霆毅有些尴尬，呵呵地假笑了两声。

        “那可不，比竹林还高些了。”黎爽说道，招呼他坐下，王妈端上来几杯茶。男人很有礼貌地说了谢谢。

        “怎么没去国外上学呢？”男人问道。

        “啊？我……”刑霆毅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支吾了半天。

        “本来是有这个打算的，可是……”黎爽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郭老爷子不让啊。”刑竹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边说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那老爷子一把年纪了，脾气一点没变，非说中华文化博大精深，说霆毅这种学艺术的，更得接受祖国文化的熏陶。”

        “郭老还健在吗？”男人问道。

        “在，康健得很呢，这老爷子啊，身子骨比我还好，我看非得活120岁不可！”刑竹林笑道。

        郭老爷子又是谁？刑霆毅彻底懵了。

        “有机会我去看看他，还在老家住吗？”男人问。

        “嗯。”刑竹林应道，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头埋得很低，像是要掩饰什么。

        “我们给他买了新房，东西都搬进去了，还请了阿姨照顾他，他就是不愿意去。”黎爽见状忙解释道。

        “老年人嘛，能够理解，你们的孝心他心里有数的。”男人宽慰道。

        “但愿吧。”刑竹林这才从杯底里抬起头。

        “一晃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男人感叹道。

        “是啊，孩子都这么大了嘛，咱不得不服老啊。”刑竹林说。

        “霆毅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明天去我那看看？”男人似乎想起此次前来的目的，突然话锋一转。

        “学校辅导员给我打电话，说是急性阑尾炎。我看他回来吃了睡睡了吃，除了懒病，没觉得有什么大碍。”刑竹林笑笑说。

        “我才没有呢！”刑霆毅反驳道。

        “竹林，别这么说孩子，别人老袁这个专业医生都还没说话呢，你在这乱下什么诊断书。”黎爽说。

        “黎嫂子这么疼孩子，我郭嫂子如果在天有灵，肯定会很欣慰的。”男人说道。

        “哪里哪里，本来就是一家人。从和他结婚那天起我就发过誓，竹林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淼淼有的霆毅也有。”黎爽有点尴尬地笑道，心想这个假洋鬼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霆毅就是被你这么惯坏的，我看啊，根本没什么大病，就是不想上学，想偷懒！”刑竹林说。

        啥？郭嫂子？在天有灵？刑霆毅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快要因为内存不足而死机了。正在琢磨，阮辰泽走了进来。

        “辰泽怎么现在才来？”刑竹林问道。

        “哦，刚才辅导员给我打电话有点事。”

        “快来和你舅舅打个招呼。”黎爽拉着阮辰泽。

        “舅舅。”阮辰泽对男人说道。

        “我刚回国，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舅这么多年没本事，光玩命工作去了，没给你找个舅妈，身边一时半会儿也没个正儿八经的人照顾你，你先在刑叔家……”

        “我知道。”阮辰泽没等他说完，打断了他的话。

        “老袁，你就放心把辰泽交到我家，正好和霆毅一起。”刑竹林上前拍拍他的胳膊。

        “多的话我也不说了，感谢！”男人对邢竹林拱了拱手。

        “说这话做什么？刚下岗那几年下海谋生，还不是多亏了你望姐帮忙。”刑竹林说。

        刑霆毅内心已经绝望了。望姐？

        “诶，对了，你姐怎么样了？还在老家的医院吗。”

        “我姐她……走了好多年了。”男人的眼里闪过一阵阴郁。

        “什么？怎么这么突然？”

        所以这位望姐也去世了？刑霆毅觉得自己仿佛在听一个鬼故事。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人？！

        “我也是在电话里得知的，具体情况不清楚，领里街坊各种说法都有，我这次回来除了工作需要，也是想给我姐讨回公道。”男人低头扣了扣手背，若有所思地咬了咬牙。

        “节哀顺变。”黎爽上前一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嗯，生死由命，很多事情谁也预测不到。”

        “咳咳，霆毅啊，你带辰泽先回去休息，我和袁叔叔有点事要聊。”刑竹林转头说。

        “哦，好的。”刑霆毅转身，“阮辰泽，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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