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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第113章


度过第二个迷魂夜后,程海川神经亢奋,不到六点半就醒了。他睁开眼第一件事便是搜寻那个即使就睡在他怀里,也令他魂牵梦萦的人。

        在订婚前,他们有一段短暂的同居时间,睡在一张床上,却没有越过雷池,那时他以为这应该是人生中最考验意志力的时段。现在看来,最考验意志力的不是不能要,而是控制自己不能要更多。

        程海川忍不住把脸贴过去,手压在她的枕头上,用高挺的鼻梁摩挲蒋薇言的脸。尽管只是鼻尖靠近了蒋薇言,她也很快感知到了,敏感地晃了晃脸,几秒钟后睁开了眼。

        原来在不同天气下,人的瞳孔颜色是不一样的,此时她的瞳孔是淡棕色的,像一块半透明的琥珀。

        程海川和琥珀眼对视了几秒钟,心里欢喜极了,把脸凑近后被动获得一个香吻。

        “早安”,他温柔地说道。

        蒋微言眯了眯眼,挣扎着坐起身:“你要上班,我给你做点早餐。”

        “我不想去上班,今天星期天,以前都是有休息的。”程海川搂着她,孩子气地撅起了嘴。蒋微言往他的唇上蜻蜓点水般啄了一口,笑道:“怎么?关键时期想偷懒啊,程董?”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又冲着耍赖的大男人嘀咕道:“才六点半,今天不跑步了?”

        程海川咬咬牙:“跑!”为了蒋薇言深爱的胸肌和腹肌,不仅要跑步,还要做一个小时高强度训练。

        他艰难地松开蒋微言,走到衣柜前脱掉睡衣。

        晨曦透过窗户照在了衣柜上,程海川往那一站,刚好站在阳光下,精壮的背肌上爬满了红色抓痕。

        蒋微言别过眼,耳朵发烫。

        套上运动上衣后,他瞥了一眼大床,望见掰扯手指的蒋微言,忽然又想逗逗她。

        他拎着还没穿上的运动短裤走回床边,低下身体亲她的肩膀。蒋薇言缩了缩肩膀,双手捂住脸,笑声从指缝里流了出来:“你不是说跑步吗?”

        亲吻肩膀的动作没有停止,伴随着沙哑,充满蛊惑力的嗓音:“微言,其实——”

        他忽然停顿住了,没了动静。

        一只眼睛从指缝里露了出来,好奇道:“其实什么?”

        程海川嘴角扯出一丝玩味的笑:“其实,运动不一定要跑步的……”

        “喂!不行!”蒋微言再次用手牢牢地捂住了眼睛,身体轻颤起来,程海川勾头一笑,把她的手从脸上拿了下来,低声问:“不行什么?”

        “就是不行!”明知道上了对方的当,她还是傻傻地接招了。

        蒋微言涨红的脸差点使程海川真的不打算采用跑步的方式运动了,但他知道一旦做另一种眼热心跳的运动,这个班肯定是要迟到了。昨天没去,今天再迟到就不太好了。

        他狠下心快速脱离小仙狐,穿好运动裤,扬声大笑:“哈哈哈,不逗你了,我去跑步了。”

        坐在床上的蒋微言,从指缝里瞄见对方迈着潇洒的步伐走出了门,这才放下了手,扑倒在床上,闷在枕头里偷笑了起来。她想,这一次两人间的恋爱和以前截然不同。

        她变了,程海川也变了,不再是隐秘深暗的玫瑰花了,而是窗外那一棵棵热烈盛开的凤凰花。

        下午一点,蒋微言刚收拾完厨房,拿起一本藏族作家阿来的《尘埃落定》,准备读一会后睡个午觉。

        还没读十分钟,就接到路晓彩的电话,兴高采烈地出门聚会了。

        “亲爱的,好久不见了!”商场门口,两姐妹拥抱在一起,路人都朝她们望去,看见她们的激动劲,脑补了一万字友情故事。

        “微言,你在电话里跟我说得惊心动魄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路晓彩挽着蒋微言,一起走进商场:“你说你主动追到了浮云城,还深更半夜在他家门口等他?”

        “五月份我和他在学校碰上了,真的很巧,他刚好参加杰出校友演讲。”蒋微言把重逢之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路晓彩,惹得对方几乎要尖叫起来:“好浪漫啊!你说说,还是程海川最爱你,幸好没把他搞丢了,你不知道多少人馋他呢!”

        听到馋这个字,蒋薇言轻声嘀咕了一句:“我也馋……”

        路晓彩:“……!!蒋薇言!你又撒狗粮!”

        说到狗粮,蒋薇言抬头就问:“我还以为你会把小罗子带来呢,他今天上班是吧?”

        路晓彩神色一变,假装挑衣服,在身上比划起来。沉默了一会,她把一件t恤放回衣架,转身望着蒋薇言:“我们分手一段时间了。”

        蒋薇言一听,这是大事,连忙把路晓彩拉出了店外:“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相处久了就发现我们没那么合适,我喜欢热闹,他喜欢安静。而且他父母想让他出国,你知道的,我家里是不会让我出去的。所以……”路晓彩耸了耸肩,一脸淡然:“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不够喜欢吧,不然即使跨越山海,克服所有困难也会在一起对吧,就像你和程海川一样。”

        她的眼里闪着羡慕的光:“所以,你们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份难能可贵的感情。”

        蒋薇言走到围栏边,轻拍着路晓彩的背:“晓彩,你这么好,这么可爱开朗,大把人追你。我要是男孩子,第一个追你!”

        路晓彩转头一笑:“那下辈子啊,你投胎成男孩子,来追我!”

        “没问题!”两人哈哈笑了起来,即使长时间不见面,她们很快又和以前一样,没有一点疏离感。

        逛了一会店后,两人买了不少东西,就进了一家甜品店休息一会。

        两人聊到了池亦扬,蒋薇言也把他劝自己原谅程海川的事情说了出来,路晓彩听了后直摇头:“他总是为别人着想的,真是心疼他,我啊,曾经一度希望你们在一起的。”

        路晓彩刚想喝果汁,又把脑袋抬起来,眨了眨眼:“后面这句话你可别告诉程海川,哈哈。”

        蒋微言靠在沙发上,笑了笑:“你放心,他没那么小心眼。”

        路晓彩瞪大眼睛:“他还不小心眼,那谁小心眼?不过我好久没见他了,也许真如你所说,他变了。话说你这次还要离开吗?是不是准备长期留下来了?”

        “我虽然调回了中国区,但还要去外省。即使想脱组,至少也要半年时间,先培养一批骨干出来。”

        “那我可等着你回来,咱们就能时不时见面了!”路晓彩扯着蒋薇言的肩膀,撒起了娇。两姐妹太长时间没见面,这一聊天和逛街,直到吃晚饭的时间,都浑然不觉。

        忙了一天都没歇口气的程海川,一到下班时间就往公司门外冲。走到电梯间,刚从另一边走出来的何青原拉住他:“怎么了,这么着急?出什么事了?”

        程海川按了下行电梯键:“老婆在家等我呢!事情你处理下,我交代张婷了。”

        何青原皱着眉头嘀咕,他什么时候有老婆了?难道蒋薇言过来了?他们领证了?刚想问,程海川已经像风一样冲进了电梯。

        “哒哒哒”高跟鞋敲地的声音停在了何青原的耳边。何青原没回头,把心里的疑惑再一次念了出来:“他什么时候有老婆了?”

        “你都有老婆孩子了,还不准人家有老婆吗?”乔慕晨拉着他往公司里走:“别婆婆妈妈了,业务部有个会,我们去听一下。”

        飞速到家的程海川一打开门就冲着屋内喊:“宝贝,我回来啦!”

        寂静无声。

        只有窗帘被风吹起的沙沙声。

        他低下头,粉色拖鞋整齐地摆在地毯上,寒意瞬间从他的脊背窜到了后脑勺,冷汗倏地冒了出来。他顾不上换鞋,疯了一般冲到卧室。

        一尘不染的梳妆台上,红的、蓝的护肤品静静地整齐排列着,仿佛在嘲笑他的狼狈和慌张。他慢慢走过去,手撑在台面上,轻喘着气。

        心脏跳动愈发猛烈,程海川深吸了一口气,从西裤口袋掏出手机,哆嗦地打开锁屏,点开通讯录,手指颤抖、费力地点击屏幕上的号码。

        “嘟嘟嘟”电话没响多久,传来接通的声音,“喂,海川。”

        声筒里传来难以抑止的笑意。程海川心里一抖,她身边还有其他人,会是谁呢?

        但会接电话代表无事发生,他重重吐了一口气,用尽量平稳的声音问:“我回家了,你去哪了?”

        “我和晓彩在外面逛街,你居然这么早就回家了,吃了吗?”

        “我没吃,你在哪里?我去接你吧?”程海川乏力地瘫坐在梳妆椅上,望着镜子里惊魂未定的脸。

        嬉笑声再度传来,紧接着是蒋薇言的拒绝:“不用了,我等会打车回来吧,不远。”

        “宝贝,我反正也没事,你发个定位给我吧,好吗?”程海川咬着牙,唇边的肌肉使劲上扬,希冀让对方听到他的笑容。但暗沉的瞳孔却替他露出了真面目,穿过镜面直抵那双一模一样固执的双眼。

        因为路晓彩的挤眉弄眼,蒋微言完全没意识到电话那头的不对劲:“行,那你慢点开车。”挂断电话后,她挠着路晓彩的腰:“怎么回事,笑我是吧?”

        路晓彩大笑着求饶:“没有没有,只是感叹我们的孔雀先生,怎么还是这么强的控制欲呀?”

        “他担心我而已,我看你呀,还是差一个人管着。”蒋微言抓着路晓彩的肩膀,摇了摇:“不如我给你介绍一个。”

        “好哇,求之不得。哈哈,但事先强调不要控制欲这么强的,我可受不了,哈哈哈……”

        “你又笑我!”

        两姐妹毫无顾忌地开起了玩笑。

        程海川很快赶到了,走进餐厅,一眼便锁定了一道半环形沙发里的背影,乌黑的长发披在瘦弱的肩上。他走过去,失去的魂魄慢慢地回归到身体的各条脉络。

        “你来啦?我没想到你这么早下班,你之前不是说有会,要开到九点吗?”蒋微言抓住程海川的胳膊,让他坐在身边。

        “怕你在家等太久,交给其他人了。”程海川咧着嘴笑了笑。

        路晓彩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望着对面那张苍白的俊脸狞笑道:“没想到被我拐走了,魂都吓没了?”

        程海川终于把视线挪向神采飞扬的路晓彩:“路晓彩,好久不见,你这嘴皮子又厉害了不少。”

        “那得感谢程董,我现在在对公,每天应付那些企业的大爷们,不磨炼嘴皮子行嘛。”

        程海川低头笑了笑,又转向身边的人:“这位大小姐是不是又在背后说我坏话了?”

        蒋微言捂着嘴,无视对面的人拼命递着眼色:“那可不……是,她不知道夸了你多少句。”

        “哦?这倒反常了。”程海川感激的眼色,抛向惊魂未定的路晓彩。

        晚上九点,三个人吃完晚餐,走向在停车场,蒋微言拉住路晓彩:“我们送你。”

        路晓彩拍了拍她的手,从包里拿出一个车钥匙:“不用啦,我自己开车过来的。”

        “你会开车了?”蒋微言惊讶道。

        “嗯,我买了一辆代步车。”说到这里,路晓彩感激地看了程海川一眼,在对方接收到谢意后,她转身抱住蒋微言:“你要争取留下来好不好?这样我们可以经常见面了,我就不会那么寂寞了!”

        被这么一抱,蒋微言也动情道:“我会的,你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

        “好。”

        看着路晓彩的车开出停车场后,他们俩也上了车,但蒋微言情绪有一些低落:“晓彩和子逸分手了,晓彩说相处久了,觉得不合适。”

        程海川空出一只手,搭在她的手背上:“两人磨合后发现不合适分手,其实是幸运的。再说路晓彩那么古灵精怪,肯定能找到更好的。”

        “我只是可惜,子逸人不错,就是不太会表达。”蒋微言靠在窗上,闭上了眼睛。程海川刚想说些什么,还是闭紧了嘴唇,让她休息一会吧。

        回到家里已经九点半了,蒋微言先进了门,刚想伸手去摸灯,忽然被身后的人紧紧抱住了。粗重的呼吸传到蒋薇言耳边,像是放大了千百倍。

        “下次出门前,可不可以告诉我一声?”

        漆黑的客厅,蒋微言看不见程海川的神色,只从声音里听到了他的痛苦和不安。她紧握住身前的手:“对不起,临时决定的,看你上班忙,也就没打扰你,下次不会了。”

        “我回来的时候,以为你——”他承认,他患得患失。

        “海川,我不会不辞而别,再也、再也不会了。”想起那次从民政局逃跑,蒋微言同样心痛难当:“海川,我们曾经都做错了,你选择了隐瞒,我选择了逃避,但那都是过去,现在我回来了,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程海川把她的身体调转过来,紧紧嵌入怀中。

        漆黑的夜里,他们拥抱着彼此,感受对方的爱与温柔。他们深深地感受到,伤痛两个人一起承担,总比一个人独自承受好。

        许久没有踏进家门的池亦扬,接到一个电话后回了家,当然是父母不在家的时候。

        他拖着行李箱穿过花园,走在前往主楼的小道上,走了几分钟,他的身体猛地急刹车,顿在原地。

        几秒钟后,他转过脸。

        一大片绿色草坪中央耸立的玻璃花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是童话里的水晶屋。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穿过透明玻璃,一个穿着白蓝格子裙,系着棕色围裙的女孩,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正半蹲在一个木架旁。她的身边半蹲着一个苍老的男人,专注地引导她修剪一株兰花的杂枝。

        两父女的影子越来越模糊,池亦扬甩了甩头,几滴汗水被甩在手臂上。他再往玻璃花房里一看,一个人都没有。

        最近因为压力过大,他又有了幻觉。但他不可能再去找秦时拿药,他已经不信任秦时了。

        池亦扬松开拿行李箱的手,朝玻璃花房走去。火辣辣的阳光使得他额上冒出一层层细密的汗,他站在玻璃门前往里看,像是在找什么。

        看了几分钟,他也没找到想要的,就沿着小路走回了主楼。

        娴姐站在大厅门口,笑眯眯地迎道:“少爷,回来了,有人可盼着你呢!”她指了指楼上,又说道:“休息一会再去看他吧,看你的样子挺累的,我给你端一杯参茶来。”

        池亦扬往上看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谢谢娴姐。”

        他穿过大厅走进电梯,按了三楼,打算先回房间换一套干净衣服,再去看那个家伙。

        衣服才脱完,娴姐就走了进来,把参茶往桌上一放,然后接过他的脏衣服抱在手里:“趁热喝。”

        池亦扬背过身去,快速把衣服套上了。哪怕是自己的母亲,他也不会当她的面换衣服。

        从池亦扬记事起,娴姐便在池家做工,起初只是负责打扫房间。因为手脚麻利,心思细密,关莉便安排她照顾池亦扬的饮食起居。

        但没想到搬到云上湖苑才两年,池亦扬就被绑架,还差点丢了命。

        娴姐自责得几度自杀,不停说是她的错,应该去大门口接少爷。

        关莉倒没有怪她,反而劝道:“阿娴,我们并没有怪你,这件事与你无关。就算你去大门口接扬扬,他们也有无数种办法可以绑走扬扬。扬扬现在最需要的是你的照顾,你怎么能做傻事,丢下他不管呢。”

        娴姐幡然醒悟,身体好转后,日夜不离身地照顾池亦扬。

        经过这件事,池亦扬几乎把她当母亲一样信任和尊重。一年后,池亦扬去上大学,娴姐升为管家之一,专门管辖池家主楼的大小事务。尽管如此,娴姐对池亦扬的所有事情都是亲力亲为,很少让其他人插手。

        这回,看到近一年没回家的池亦扬,娴姐露出了难得的抱怨之色:“少爷,这么久不回家,可把我们这些人记挂坏了。”

        事实上,最记挂池亦扬的当属她,见他回来后,来不及等他换衣服,就把参茶端了进来,脚步都轻快了不少,毕竟她年近五十了。

        还能照顾少爷多少年呢,她只要一想起这件事,就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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