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4章
这顿饭吃了近两个小时，像是一顿年夜饭，热闹、温馨、其乐融融。
喝了不少酒的池亦扬很想透透气，他走到电梯口，余光瞟见一个人跟上了自己。他扬起嘴角，往电梯里走去，那人也跟了进来。
两人同时伸手按下数字“5”，相视一笑。
电梯到了五楼，他们一起跨出电梯，走向了天台。
天台的风很大，这是台风来临的前兆，海边城市一到夏季就台风泛滥，每年不浇毁几座建筑，冲走几个人，好像就无法展示自己的威力。
“亦扬，你的事情貌似完结了，可我的才刚刚开始啊！”
池亦扬斜靠在天台护栏上，望向双颊通红的池亦飞，透过镜片可见的褐色瞳孔里藏着一丝难得的兴奋。
他今晚心情很好。
池亦飞点了一支烟，他很少在家人面前抽烟，按照池家礼仪，这很不礼貌。但今晚，他难掩自己的兴奋。
“我的这个竞争对手不可小觑啊，一匹小小的黑马，成立不过两年，就敢跟被称为科技界的‘庞然大物’抢订单，还抢了不少。你知道爸说什么吗？”
池亦扬一脸平静地望着他，心里隐隐猜到了答案。
“爸说‘随他去’。这三个字代表什么？你不参与公司运营，不知道我还能理解，但爸可是清楚得很，它代表振兴科技每年少赚三十个亿，我怎么跟股东交代，只能承认自己运营不利。说实话，我还挺想不通的。这不单单是利润的问题，还有面子。你知道爸之前是怎么打击竞争对手吗？”
池亦扬摇了摇头。
池亦飞抽了一口烟，冷静的思维又渐渐回来了，他看向池亦扬清澈的眼眸，忽然就不忍心让他知道商场上那些乌烟瘴气的潜规则，他挑了一个最轻案例的来回答：“爸直接用三倍高薪挖走了他们百分之八十的高管，造成他们公司高层剧烈动荡，最后公司老板退出了竞争，还不得不拿钱来把他们赎回去。”
池亦飞冲着池亦扬微微一笑：“微海科技，到底是不同的。”
“的确不同。”说完这四个字，池亦扬转过身，双手撑在天台护栏上，往上一跃。
池亦飞一惊，想伸手去拽，又怕这样反而会吓到对方，焦急地喊道：“亦扬！小心！你喝了酒！”
“没事，大哥。”池亦扬一屁股坐了下来，又向池亦飞伸出了手，像一根冒险的橄榄枝。
池亦飞原地杵了几秒钟，把烟一灭，也跳了上去。
安稳坐下来后，池亦飞出了一身汗：“亦扬，如果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大概早就会这样做了，我们会一起做许多属于男孩子的冒险。”
“但现在不行。”池亦飞耸了耸肩，自嘲道：“我是体面的ceo，得保持形象，要是被拍下来，会被各界人士笑掉大牙的。”
听完这句，池亦扬大笑起来，池亦飞也跟着咧开了嘴，笑得眼角都闪出了泪花。
他取下眼镜揉搓了一会眼睛，又说道：“我有一次，参加一个慈善晚宴，刚穿过大门，走到人群中，发现一只皮鞋上踩到了口香糖。”
池亦飞把悬在空中的左脚扬了扬：“这只脚一抬起来，就像被一只手抓住一样，我不得不放慢脚步。别人看我动作那么慢，以为我想跟他们打招呼，然后……可以想象吧？”
池亦扬咧着嘴，饶有兴致地听着。
“那天晚上媒体的报道是，振兴科技ceo池亦飞一改往日严肃形象，深入群众，优雅绅士地和在场每一个人致意问好。”
“哈哈哈哈！我很想知道那是什么牌子的口香糖，粘性这么好。”
“我跟你一样的想法，我甚至一怒之下想叫来秘书，把这个品牌给收了。”池亦飞捂着肚子笑了起来，那一晚他起码和上百个人握过手，不知道喝了多少口香槟。
一向安静的池家从来没有爆发出过这么张扬肆意的笑声，它传遍了整座主宅，楼底好几个佣人仰起头，诧异地寻找声音的来源。
望见天台上的四只腿，一个个脸都吓白了，对着楼顶指指点点。
看到楼下草坪上聚着的人越来越多，池亦飞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开口道：“我先下楼休息了，明天早上还要开半年度董事会。”
“好。”池亦扬看着池亦飞从护栏上往里一跃，又喊住了他：“大哥。”
“嗯？”池亦飞回头望他。
“什么时候带你喜欢的人来家里，让我们见见？”
池亦飞眨了眨眼，笑道：“好。”
池亦扬转回身体，闭眼感受大风在耳边呼呼地吹，直到鼻腔里闻到随风飘来的花香味，他睁开了眼睛。
草坪上，高高耸立的玻璃花房里有微弱的光源，两个工人在里面忙碌，但不再是卫爱国。
他又想起清一手机上的那幅草图。
在得知他对玻璃花房恐惧的真相后，清一指着那幅画说：“我愿意在这座空荡荡的玻璃花房里，填满温暖和温情。因为任何恐惧都能被温暖融化，被爱消散，对吗？这幅画，我总有一天，会画完它，送给你。”
经历了那么多打击，清一像是变了一个人，但是往另一个方向变的。虽然那张脸稚气未脱，但她不再畏畏缩缩，开始懂得人世间的情。
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敢打开卫爱国的遗物。
池亦扬恍惚地想，这个孩子未来会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被大风一吹，池亦扬有点头疼。他跳下护栏，下楼回到卧室内。
大风把窗帘吹得飞了起来，但最吸引他的是，床头壁灯上的两根发带。
一根是去年年底，在餐厅吃饭，从蒋薇言头发上滑落的白色波点发带。另一根是他们被卫爱国绑架时，他的手受伤了，他从蒋薇言头发上取下裹着伤口的黑色发带。
他缓缓走上前，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捞起两根飞扬的发带，放在唇间轻轻一吻。
·
浮云城顶级富豪俱乐部
四个人趟靠在沙发上，每个人抱着一瓶酒，各怀心事。
上次相聚还是于波的葬礼，他们不是没有时间重聚，而是无法接受为了这场行动牺牲的亲人或是好友。
尤其是童乾，他不仅失去了小莉，还失去了于波，两个人都死在他的面前。
如果不是可可在身边带来一点抚慰，他大概率是要接受心理辅导的。
程海川一有时间就会去开导他，虽然他自己心里也难受得要命。
韩冰把一瓶酒喝光，先开了口：“我过来前，去了一趟西北，听了总结会，总体来说还是很成功的。”
童乾耳朵一动，“总体来说”这四个字太刺耳了，他猛地灌了一口酒。
“华南省成功捣毁了以连震方为首的人口拐卖、器官买卖、偷渡组织，抓了95组织人员，剩下的在逃犯都是一些小啰啰，不足为惧。”
韩冰看了其他三个人一眼，如果以一个班级来比喻，池亦扬绝对属于班长或是学习委员级别，认真严肃地听老师分析考点。
程海川就像个体育委员，块头最大，精力最好，对什么都是一股不服输的劲，听到仍有“在逃犯”几个字，阴沉的眼神恨不得把人家吃了。
童乾就是坐在讲台旁边的特殊照顾生，不认真听老师说话就算了，还不停地做一些小动作，逃避即将考试的现实。
“泰国那边，这次是下了血本，积极地抓捕犯罪嫌疑人，铲除了两千多个窝点，救下了三万多名受害者。但泰国的医疗资源有限，我们的人准备把中国籍的伤员运回来治疗。”
池亦扬的脑海里想到了王慧，她属于受害者里，受到最严重伤害的那一类，接受了优先救治和护理，暂时稳住了性命，她的母亲现在在泰国照顾她。
“接下来，他们会进入一个漫长的审讯和公诉，但因为人太多，距离他们被判刑估计还需要一些时间。当然，我们这边效率要高一些，可以加快一些速度。连震方自杀了，没办法追究他的刑事责任。但他的那帮高级管理员，属于情节特别严重，至少会是无期徒刑。”
“太可恨了！拐卖、残害了这么多人，无期徒刑就能了事？死刑都不为过！”童乾愤愤不平地低吼道。
韩冰看了童乾一眼，想了一会才说道：“童乾，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法律就是法律，我们要相信国家，有罪的人终会得到审判。”
说完这句，他又转向池亦扬：“你之前说连赫的问题，我去问了，他是被连震方派的人杀的，但上面要求低调处理，所以就没有对外公布。”
“什么？！”池亦扬猛地坐直了身体，一脸惊惧：“连震方？！他、他为什么对自己的孙子赶尽杀绝？”
先是连翰、连莎，后来是连赫，为什么连震方要让自己断子绝孙？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邪恶的人？
韩冰摇了摇头，抿了一口酒：“确实很怪。”
程海川皱着眉头，吐出一句：“难道他还有其他孩子或孙子？”
“不可能。”韩冰立刻否认了这一可能性：“上面把他的身份挖了个底朝天，他没有其它子嗣。不仅如此，他——”
“他怎么了？”
“不仅没有子嗣，他一个亲戚都没有，跟他三代以内有血缘关系的人，一个都不在了，而且好几个都是非正常死亡。”韩冰说话的声音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其他三个人也打了个寒颤。
这到底是什么人啊？说是恶魔也不为过吧。
“不提他了，反正现在他死了，连翰兄妹可以继承他的所有财产，也算是对这可怜的兄妹一点补偿。”韩冰挥了挥手，表情渐渐缓和下来，低声道：“我又接到了一个任务。”
三个人同时问：“什么任务？”
韩冰把目光定在程海川脸上，露出一种怪异的笑容，看得程海川发毛，“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有什么任务，你倒是说啊！”
韩冰往沙发上一靠，双腿交叠在昂贵的雪花大理石茶几上：“这个任务和你有关。目前来说，微海科技和振兴科技是华南省最有力量的两家芯片制造公司。”
池亦扬耳朵一动，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发声都开始把微海科技放在了振兴科技前面，怪不得大哥压力那么大，被一家刚成立两年的公司抢生意，在外界看来实在是一种耻辱。
“那怎么了？”程海川侧头问道。
“从现在开始，振兴科技会慢慢放行，让微海科技往前走。”
童乾茫然地看向韩冰，不明所以，其他两人立刻反应过来。
这几个月来，微海科技从默默无闻到大红大紫，简直成了科技企业界的网红，到处是政府、商界甚至是新闻界铺天盖地的宣传，包括对程海川个人的奖励和表彰，就连上个月爆炸后的整改工程，做得十分漂亮，浮云城政府想给他们颁一个消防最佳合作单位，但被程海川拒绝了，这个奖颁给他实在是太离谱了，毕竟爆炸是他自己做的。
韩冰转向程海川，目光犀利：“之前池老爷子也说过，让微海科技成为一把锋利的剑，专门朝敌人的心脏刺，我相信它已经成了国外某些势力的眼中钉，未来你们可以会被制裁。但不打紧，你要做的就是迈着大步朝前走，在爱德华·布朗的协助下，尽快研发出属于我们的芯片高端光刻胶！这个目前在国内还是零，你只要加派人手保护好爱德华·布朗团队。这个过程中你们遇到的所有困难，由振兴科技给你解决！他们解决不了就找上面！”
这一段话刺激得程海川汗毛竖起，仿佛芯片高端光刻胶近在咫尺，他想过用几年的路去完成别人几十年的路，那时候还是一个白日梦，但现在它仿佛就要成真了。
池亦扬点了点头，肯定了这个事实：“我听大哥提过这回事。”
童乾眼睛一亮，重重地拍着程海川的肩膀：“哥们，你要加油啊！给外国佬一个痛击！”
韩冰呷了一口酒，叹道：“我的任务是，给你拍一部纪录片表扬你。名字我想好了，《浮云之巅》。”
程海川：“……”他扯了扯嘴角，这名字太傻了。但以韩冰的娱乐圈思维，这名字也不算过分，他提出了一个条件：“让我们副总经理何青原出镜，我就算了吧，不想当演员。”
他还是跟“演员”这两个字过不去。
“想什么呢？就是为了捧你的，而且也不是要你演啊，这是纪录片！纪实的！”
程海川：“……”默默喝了一口酒。
沉默了一阵，四个人举着酒瓶碰了碰，一口气喝完。
放下酒瓶后，韩冰站起了身：“我先撤，你们间隔一会再离开。”
他急匆匆地走向门口，又转身叮嘱道：“对了，我最近会离开一阵，公司交给副董。你们有什么事情，在app里找我，我看到就会回你们，没回也别急，安全。”
“你要去哪里？”程海川好奇起来，直觉告诉他八成和乔慕晨有关。
最近乔慕晨怪怪的，总是心不在焉，要么傻笑，要么叹气。
问她，她就说女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嘛，把他无语死了。
“澳大利亚。”简单明了的回答。
“去那里做什么？”
“办点私事。”
池亦扬也站起了身，拍了拍裤腿，往娱乐区走去：“噢，对。我也要去趟泰国。”
“你又去做什么？”韩冰扶着门把手问，这几个人离开都是需要报备的，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尤其是出国，一定要做好安保措施。
“办点私事。”
韩冰：“……”
童乾笑着耸了耸肩：“这么说，就我闲着了，只能窝在家里带孩子。”
“对了，你的可可怎么样？”韩冰这才想起来关心他的孩子，最近心思全花在乔慕晨那里了。
程海川抢先答道：“经常哭闹，可能是妈妈不在身边，很不习惯。”
童乾长叹了一声：“但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我请了两个长得像小莉的月嫂，还有我爸妈看着，放心吧，过一段就好了。”
韩冰点了点头：“等我回来，我再去看看她。”
说完这句，他挥了挥手，开门出去了。
半个小时后，池亦扬先行离开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程海川和童乾勾肩搭背地离开了，程海川想留童乾过夜，但他还是坚持回林海，他要跟可可说晚安。
“慕晨，你在等我？”韩冰开门走进客厅，望见穿着睡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的人，眼睛发亮。
“你不是说明天过来吗？怎么今天就来了？”乔慕晨坐起身，站在了沙发上。
韩冰走过去抱住了她的腿，脸贴在她的细腰上摩挲起来，声音被闷在她的睡衣里：“嗯，想你了。”
乔慕晨咯咯笑了起来：“好痒，别……”
韩冰抬起头，把她搂在身上，乔慕晨盯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很累吧？去洗澡吧。”
“好。”韩冰答应了，身体却一动未动，反而越搂越紧。
“做什么？”乔慕晨直觉韩冰心情不是很好，双手在他的脸上扒拉了一下，拧着他的脸：“怎么了嘛？！”
“我要出差一段时间。”
“去哪？”
韩冰亲了一口她的脸颊，口齿不清地回答：“澳洲。”
“去那里做什么？拍戏？还是出游？”乔慕晨的腿夹在韩冰的腰上，双手搭在他的脖子上。
韩冰不禁热血沸腾，眼眸变得愈发深沉，他的脚步开始挪动，往浴室的方向挪动。
“你回答我，去做什么？”
刚进浴室，乔慕晨就听到低沉嘶哑的“谈版权”。
她“噢”了一声，在难耐的轻喘声中艰难地加上三个字：“去……多久？”
“还不确定……”
“——啊！我……洗过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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