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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79章


池亦扬扶着浑身乏力的蒋薇言走到废弃工厂的门口,恰好撞到急色匆匆赶来的约翰和李威。池亦扬一拿到手机,就给两位队长发了消息,解除了危机警报,所以他们一个人也没带。

        约翰看到工厂门口站着几个身形笔挺,全副武装的士兵,另有几个人隐藏在黑压压的树影下。

        李威快步上前,一眼便看见了扶在蒋薇言肩膀上的那只手,手指上缠绕着黑色发带都被血迹染成了暗红色,沾满了灰尘。

        “你这个需要立刻处理,走,去医院。”李威架起池亦扬的另一只手,作势往车子方向走去。

        池亦扬把手一抽,往工厂内看了一眼:“我现在还走不了。”他搀扶着蒋薇言的肩膀,推向李威:“你先送微言去医院。”

        约翰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迷你药包,抽出了消毒药水和止血带,刚要揭开池亦扬手指上的发带,池亦扬按住了他的手,转头对蒋薇言柔声道:“你先去医院,我等会来找你。”

        “可是你的手——”

        “没关系,约翰会帮我处理。”

        蒋薇言知道自己留下来,一定会成为池亦扬的负担,再加上体力不支,只好跟着李威上了车。

        约翰一边帮池亦扬处理伤口,一边往门口站岗士兵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到底怎么回事啊?”

        “晚点再说,你在外面等我,不用跟进去。”

        简单处理完伤口后,池亦扬迅速返回大厅,看见卫忠国仍在安慰清一,神情又恢复到那个慈爱的父亲。

        池政书站在几米外,听到脚步声,才将注意力从两父女身上,转向走进来的人。

        池亦扬右手举在胸前,上面缠着一圈白色纱布,脸上满是倦色。

        但池政书并没有任何心疼之色,这样的小伤口对于戎马一生的军人来说,就像汗水一样不值得一提。他苍老的脸上反而显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扬扬,你让爷爷很失望,我辛辛苦苦保护你、培育你,到头来你把自己的命这么不当一回事……”

        “爷爷……”池亦扬嗫嚅了几下,不知道如何解释。他深知身上肩负的责任,可是面对心爱的人,谁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一声带着怒气的“哼!”从不远处传来,池亦扬瞬间从与爷爷重逢的梦境中清醒过来:“爷爷,他又是谁?他绑架我,难道是您指使的?”

        清一也拉着卫忠国的袖子,重复道:“爸爸,到底怎么回事?您为什么要绑架亦扬哥哥?”

        卫忠国走向池政书,说话的语气满是讽刺与怨恨:“池政书,房间里发生的事情,你也看到了。你让我怎么放心把清一交给你们?我真不知道你们几个……到底谁还记得,谁又真心去保护小安的家人!”

        他一提到“小安”,池政书的脸色一变,表情愈发痛苦。

        “爸爸,您要把我交给谁?”

        卫忠国将清一拉到池政书面前,叹了口气:“清一,你成年了,应该知道真相了。我不是你的爸爸,你的亲生爸爸在你出生之前就……牺牲了,你的母亲在你出生后,抑郁成疾,也跟着你爸爸走了。我是你爸爸的战友,应该这么说……”

        他指着池政书:“我们都是你爸爸的战友,清一,你爸爸是个英雄。”

        “这怎么可能?您不是我爸爸?”清一摇着头,难以接受那个和自己相依为命多年的人,竟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当年,你爸爸被人出卖……但我根本不知道到底谁出卖了他,只能把刚出生不久的你带走,躲了起来。这么多年,你跟着我四处奔波,隐姓埋名,我也是没办法……但我很不甘心,小安就这么死了,也没个说法。为了调查谁是叛徒,我潜入池家……”

        池亦扬听着这个天方夜谭般的故事,似乎漏洞百出:“你调查叛徒,为什么九年前要绑架我?”

        池政书也看向了卫忠国,当年的绑架案确实吓坏了他,立刻找到三个男孩进驻池家,花费了不少功夫篡改各种记录。

        “当年,我确实参与了绑架,但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死了。你应该记得,我给你留了个大洞,你才有机会把衣服塞到洞里,让警犬闻到。”

        看见众人疑惑的表情,卫忠国深吐了一口气,揭开了尘封多年的绑架案真相。

        “九年前,我独自从华北通市来到这里,想潜入池家寻找真相,没想到我老婆刚好查出来尿毒症。我只好先想办法筹钱给老婆治病,正好听说那家建筑公司在高薪招募工人。为了不暴露身份,我把自己说成一个可怜的三无人员,没想到正好合了连赫的意,他就是要专门找几个没有亲人、朋友、身份记录的人参与绑架。当我得知绑架的对象是你时,便自告奋勇。我打算先救你再说。”

        “绑架你之后,连赫为了灭口,派了两个杀手来解决我们。我打死了一个杀手,把他佯装成我。我还特意留了一根头发在凶案现场,就是想告诉你们这桩案子不简单,希望你们继续调查。也因为这件事,连赫四处追杀我。后来我逃回了通州,等风声过了,才又回到浮云城,化身园艺师重新潜回池家。”

        卫忠国转了一圈,目光转向池政书:“我在池家工作期间,摸透了池振兴和关莉的行程,猜到你肯定没有死。但我也知道你一定是在继续我们以前的任务,惩凶除恶,才隐藏自己,暗中部署。”

        池政书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老婆死后,我实在不放心清一一个人在通市读书,只能借口要还债,逼她退学,跟我一起进了池家。我知道,清一跟着我只能颠沛流离,只有跟着你们几个人,才可以安稳无恙。可是,在我没有完全确认清一的安全前,我怎么可能把她交出去?我更没想到的是,池亦扬在她有危险的时候,宁愿牺牲她,选择另外一个人。我怎么能——”

        池亦扬看向清一,完全没想到中间还有这样的故事,内疚不已:“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他回忆起关莉曾说他们在西北省找一个人,这个人应该就是清一,可是他们没有告诉自己。

        “对不起?这句话一分钱不值。我把你爷爷灰狼组织的令牌放在你们家的酒窖里,就是要你调查我,知道清一的存在。可是你们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做了个简单的人员调查。如果你们真的在意过那个牺牲的人,你们就不会这么糊涂!这么没良心,尤其是你!”卫忠国指着池政书,眼眶通红:“你为什么不让池亦扬一起找清一?说不定他知道了整个故事,他就能认出清一!如果今天绑架他们的不是我,而是另一帮人,你预备小安唯一的后代就这样消失了?”

        池政书挥了挥手,双眼瞪得浑圆:“你怎么知道我没找?我找了整整十八年。我从来没放弃过!那次任务后,你忽然消失了,生死未明。我搞不清楚到底你被抓了,还是死了。我没告诉扬扬,是因为还不到时候,我们事业未竟,如何去谈这些个人利益?我窝在西北整整七年,就是想引蛇出洞,让人以为我死了,我们的计划不再进行了。可是,你倒好,你故意绑架扬扬,把我引了出来,还引来法国!你知不知道,一旦我被发现,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呵,我就知道你又要拿国家利益来说事了,我没你那么高尚!我就想问你!童庭知、池政书、韩谦达、邾辞礼、卫爱国、于泰、胡勤民、过小安。我们八个人,到底谁是叛徒?谁害了小安?你到底有没有查过?”

        清一痛苦地捂着脸,原来她的亲生父亲叫过小安,而眼前的爸爸真名叫卫爱国。

        “我每个人都调查过,包括去世的胡勤民,暂时没发现任何可疑。”池政书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这么说,最可疑的就是你了!”

        “什么?!”池政书拉着卫爱国的衣领,吼道:“你说什么混账话?!”

        “当年小安一死,你就赢得了整个西北军团,还成立振兴集团,除了你,还有谁最得益?”

        池政书猛地挥了挥手,双颊因为愤怒有了一丝血色:“够了!如果真的是我,你觉得你还能存活这么久?剩下那几个老家伙还能这么安稳?”

        卫爱国无言以对,不说他自己,剩下几个老头都成了社会上足以呼风唤雨的角色。

        “我不跟争这种无谓的事,既然你归队了,就跟我去西北继续参与任务。现在说开了,我们没必要遮遮掩掩,我准备召集所有灰狼组织成员去一次西北。形势十分严峻,虽然没有完全掌控,但也差不多该收网了。”

        卫爱国喘着粗气:“什么?叛徒没查到,又要聚在一起,万一……”

        “这次不就能揪出来了吗?”池政书的眼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射向卫爱国。

        卫爱国打了个冷战,开口道:“好,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为了不引人注意,清一留在巴黎上学,我们会派人暗中保护。”

        “暗中保护?”卫爱国斜倪了一眼池亦扬,怒气从鼻子里哼了出来:“我还真是不放心,你们的保镖真是不堪一击,五个人,连我一个人都没防住。”

        池亦扬:“……”

        这还不是因为太信任您了嘛。

        就在这时,一个子弹“咻”一声穿过工厂大门,直射向大厅,击中了卫爱国的额头。

        “爸爸!”清一望着倒下的卫爱国,嘶声裂肺地喊了出来。

        “——咻!”又一颗子弹射进大厅,从池政书的耳边擦了过去。池亦扬反应过来,立刻扑向池政书:“爷爷,小心!”

        “清一,卧倒!快!”深深的恐惧攫住了池亦扬,他青筋暴露,扯着嗓子冲着蹲坐在地上的清一喊道。

        清一趴在倒下的卫爱国身上,猛烈地摇晃着他的身体,试图唤醒他:“爸爸,你醒醒!不要丢下清一好不好?!爸爸!”

        一股暗黑色的血沿着额头上的血洞缓缓流向了耳后,卫爱国瞪着无神的眼睛,手指紧拽着清一,最后一口气卡在了喉咙口,连“清一”两个字都没来及喊出口,就垂下了手。

        “爸爸!爸爸!不要!”

        池亦扬趴在池政书身上,双瞳血红地看向卫爱国僵硬的尸体:“忠叔!”

        工厂外传来约翰的怒吼:“拦着我做什么?!让我进去!”

        紧接着传来三声沉闷的枪声,匆忙的脚步声冲了进来。

        “池老!您没事吧?!”

        池政书和池亦扬同时侧脸望去,是两个穿着黑色作训服,手持狙击枪的士兵。其中一人快速蹲下身体,俯在池政书的耳边:“有狙击手,已经被击毙了。”

        池亦扬听到这句话,立刻扶起了池政书,惊恐道:“爷爷,难道您的行程就暴露了?”

        “我已经来了两天了,得立刻赶回去。”池政书撑着腰站了起来,脚步踉跄地走向仍在大哭的清一身旁:“孩子,爱国的身份涉及许多保密政策,我会进行特殊处理。所以,你要配合我们,知道吗?”

        他招了招手,对着身后的人,吐出清晰的两个字:“报警。”

        说完后,他垂头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卫爱国,用粗糙的手掌抚了一下他的眼皮,直到他的眼睛闭上,才哽咽道:“爱国,我会把那伙人全部揪出来,一个都不剩!”

        池政书费力地站起身,走到池亦扬身边:“清一一定要派人保护好,我们西北见。”

        走了好几步,又回头古怪地说了一句:“我听说,那是老邾的孙儿媳。”

        过了两秒钟,池亦扬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蒋薇言。池亦扬刚想反驳他们已经分手了,池政书抬了抬手:“年轻人恋爱我管不着,别耽误行动。”

        说完,他跟着两个陀枪士兵快步离开,消失在大门的暗影里。

        池亦扬转身回到清一身边,轻抚着她颤抖的肩膀。清一扑进了池亦扬怀里:“亦扬哥哥,为什么?到底谁做的?”

        池亦扬搂着清一,哽咽道:“我们一定会抓到凶手的,一定会……”

        工厂外的警笛声越来越近,过了一分钟左右,约翰才被放了进来:“警察来了,我给你们申请了先就医。”

        池亦扬脱力地往地上一坐,这几个小时仿佛比他被锁在游泳馆的两天一夜,还要漫长。

        李威开车驶向最近的医院,时不时透过后视镜里望着紧闭双眼的蒋薇言,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看起来没有大碍,可能是体力不支再加上受惊。

        办理完入院手续后,李威走进病房,靠近床边,轻轻坐了下来。

        一只白皙瘦弱的手臂上从宽大的病号服里伸了出来,上面连着一根点滴管。手臂上有好几圈比较粗的浅红色勒痕,一看就是伞绳勒出来的。

        幸好这是冬天,衣服穿得厚,不然被伞绳捆绑过的人,身上会留下青紫痕,若是捆绑时间过长,甚至会勒出内伤。

        尽管从上车开始,两个人一句话没说,但李威依然感受到了蒋薇言强烈的不安,包括现在睡梦中的梦呓。

        他有一些心疼,你明明可以置身事外的,为什么总是承受这么多的伤害?

        李威用床头的消毒水洗了洗手,小心翼翼地拉起蒋薇言冰凉的手臂,放进被子里。他俯身盯着蒋薇言苍白的脸,忽然很想去触碰她的眉头,想把它舒展开来。

        但他没有这么做,他把床头灯关了,在黑暗里坐着,坐了几个小时。

        蒋薇言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睡了一个晚上,精神好多了,她望着床边的男人,微微一笑:“怎么轮到你来看我了,好像你才是受伤最严重的那个。”

        “想让你第一个醒来就看见我。”池亦扬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把她扶了起来,用枕头垫在她的背后,又给她倒了一杯水:“对不起,微言,又把你卷了进来。”

        “我没事,清一还好吗?”

        “她……”池亦扬不知道怎么解释昨天晚上在工厂发生的惨剧,决定等她恢复后再说:“她在隔壁病房休息,晚点再去看她吧。”

        蒋薇言轻轻摸了一下捆着纱布的手:“缝针了吧?疼不疼?”

        池亦扬反手握住她,痛心不已:“比起你受到的伤害,我这算得了什么呢?”

        蒋薇言瞥见他眼里清晰的痛楚,鼻腔一酸:“下次不要再这样好不好?我不想欠完你一次又一次。”

        池亦扬抬起身体,把脸贴近蒋薇言的额头,轻轻一吻:“谈不上谁欠谁,你就是我的命。”

        蒋薇言缩了缩脖子,对于池亦扬的亲近始终无法习惯,只好低声问道:“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忠叔为什么要绑架你,你的爷爷……又是怎么回事?”

        池亦扬的身体依旧没有离开,他一只手撑在床架上,唇在蒋薇言的头顶徘徊:“微言,为了你的安全,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太多。我只能告诉你,忠叔这么做是有苦衷的。”

        话音刚落,他的唇又落在了蒋薇言的耳边,轻声呢喃:“但我要跟你告别了,我要回去了。”

        滚烫的唇顺着耳垂移到她的颈间,声音带着浓浓的不舍:“微言,我舍不得你,我越来越……离不开你。”

        “池亦扬,你是时候……放开我了,我不能总让你这样……呵护。”蒋薇言的声音发着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他们又经历了一次生死劫难,但比起大学游泳馆那次,这一次的她是清醒的。她是和池亦扬一同面对的,心里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和坦然,即使他们即将分离。

        “放开你?微言,我永远不想放开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池亦扬难得说出这样强人所难的话,那是因为内心汹涌的情感与爱欲,再也隐藏不了。

        “池亦扬,我——”

        池亦扬抬起身体,捧着她的脸:“别急着回答我,我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再告诉我答案。”

        他害怕听到她的拒绝,他心存幻想,是不是在他离开后,蒋薇言会想念他,会发现自己也有那么一点点爱他。

        蒋薇言笑了笑:“下次过来前可一定要提前知会,不然我不知道跑到哪个城市去做图书共享了。”

        “好。”池亦扬终于放过了她,坐回了椅子上。

        清一伤心地跑回病房,抱着双腿缩在病床上,泪流满面:“亦扬哥哥,我什么都没了,亲生父母和养父母都死了,现在连你也要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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