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第二天上午十点，蒋微言走到小区停车场，望见熟悉的车里走出来的人，眼前一亮。
程海川穿着一套复古优雅的蓝色西服，手上提着几袋礼品盒，向自己走来。
蒋微言迎上前搂着他的手，问道：“海川，你昨天到底给我爸妈送了什么礼物啊？搞得他们神神秘秘的，我问他们，她们非要等你来了再说。”
程海川侧过头，眯着眼在她耳边低语：“你亲我一个，我就告诉你。”
蒋薇言实在好奇是什么礼物，趁着附近没人的时候，轻轻在他脸上啄了一口：“这下可以说了吧。”
程海川开心地回吻了一下，答道：“唔，其实我也是抱着试试的态度。你看，叔叔是文学系教授，应该会喜欢文学类的礼物，比如渡边淳一的绝版手稿……阿姨的话，我选了一款意大利女艺术家paolaparoto创造的艺术花瓶，它是用纸张和黏土混合制成，十分有风格。但就是不知道阿姨会不会喜欢……”
蒋微言：“……”她忽然停下了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程海川的脸。
“怎么了？”程海川也停了下来，奇怪道。
“你……为了我，提前做了这么多准备？”
“这不是应该的吗？”程海川一只手揽着她的肩膀，搂在身前，低声道：“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是吗？”
“可是——”
“好了。我们先进去吧，不要让叔叔阿姨等太久，好不好？”他们已经站到了楼底，程海川仰头问道：“几楼呀？”
“五楼，没有电梯。”蒋薇言低声答道。
程海川在她耳边轻声一笑：“怪不得你这么瘦，原来是每天爬楼梯。但每天爬楼梯的人，身体素质应该很好，对吗？”
蒋薇言不知道为什么脸忽然变得通红，脑子一热答道：“可能吧，我也不知道。”
孙芹听到开门声，立刻迎了出来，看到进门的两人，招呼道：“海川，你来就来，干嘛还提东西，就是吃个便饭而已。”
“阿姨，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程海川把几盒礼品放在了餐桌边，一眼望见蒋薇言的爸爸站在厨房里忙碌，时不时地回头张望。他脱下了西服外套，挽起衬衣袖子，走到厨房门口：“叔叔，开始做饭了吗？我来帮忙吧。”
“哎！海川，不用！”孙芹连忙走上前拦住他，笑道：“我和你叔叔差不多都准备就好了，等会直接炒就可以了。言言，你带海川先去沙发坐坐，吃点水果，已经洗好了啊。”
蒋微言拉着程海川走到沙发旁，拿起遥控器按开了电视：“想看什么？”
“就看这个台吧。”电视里正在播出国际新闻，新闻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瞳孔，那是乔任山，他正在美国参加一个科技投资峰会。
乔慕晨没有骗人，她爸爸真的出国考察了，程海川沉眸思考了片刻，才抬起头环视客厅。
这套房子不算很大，一百二十平米左右，三室两厅。刚才走进来的时候，他就闻到了浓厚的墨水味，是墙上的字画散发出来的，另一面墙上还挂着数十张金黄色的奖状，诉说着小微言努力勤奋的童年。
“——你看什么呢？”蒋微言递给他一小串红提，歪着头问道。
程海川接了过来，拿出一颗放进嘴里，指着墙上问道：“你小时候成绩很好吧？这么多奖状。”
“都是我爸，非要把它们挂在墙上，让所有人都看到。”
“很容易理解，因为你是你爸的骄傲”，程海川若有所思，还有一句“也是我的骄傲”，留在了心里。
“那你小时候呢？什么样子的？是不是也很用功读书？”
程海川嚼着甘甜的红提，笑道：“想了解我吗？改天去我家里，仔细看看。”
蒋微言不回答，直接把一颗大红提塞到他嘴里，堵住他随时随地能说出情话的嘴。
两人坐在沙发上说笑，时不时地闻到厨房里传来的热辣香味。
十一点半，所有人围坐在餐桌前，蒋志国拿出珍藏了十几年，一直不舍得喝的茅台酒，倒了两小杯：“小程，今天可以喝两杯，下午回不去，就在这沙发上歇一歇吧。”
程海川两只手端着小酒杯，笑道：“好，我先敬您一杯。”说完，他站起来一饮而尽。
蒋志国二话不说，也仰头喝光了杯里的酒。
“哎！你们还没吃菜，怎么就喝上酒了？”孙芹拍了拍丈夫的手，劝道：“你以为自己还年轻啊，等会胃难受。”
蒋志国沉浸在茅台酒的香味里，还没回过神，孙芹便招呼道：“海川，来，吃菜。”
程海川应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豆腐，放进嘴里尝了尝，侧身说道：“微言，你可太有口福了，从小就可以吃到这么好吃的菜。”
蒋薇言努了努鼻子，笑道：“就你嘴甜……”
听到这话，孙芹立刻笑了起来，把旁边的一盘红烧肉端到他们的酒杯前：“哪里哪里，喜欢吃多吃点，来。”
喝完两杯后，蒋志国脸颊泛红，他与孙芹对视一眼后，说道：“小程啊，你昨天带来的那个礼物是个好东西，但对于我们来说……太贵重，这不合适。明白吧？你把它带回去，我们有幸见到这个宝贝，就领了你这份心意了。明白吧？”
蒋微言也看向了程海川，对他点了点头。
程海川放下筷子，双手搁在膝盖上，眼睛里带着谦卑的笑意，认真说道：“叔叔、阿姨，好的东西要留在懂得欣赏它价值的人手里，不然它就是一叠废纸。这份手稿，我相信没有人比你们更适合保存它。请您和阿姨一定要收下，这是我对微言的心意，也是对您和阿姨的敬意和感激之情。”
听到程海川这样说，蒋薇言担心会引起争执，便开口道：“爸，妈。这是海川的心意，你们就收下吧。不然，他会不安心的。”
蒋志国思忖了几秒钟，再和妻子对视了一眼，转向他们：“那这样，我们专门去买个玻璃密封柜，把这个宝贝……替你们收藏好。”
程海川笑着举起了杯子：“叔叔，我再敬您一杯。”
饭厅的氛围其乐融融，宛如真正的一家四口。
吃完午饭，蒋微言大方地带着程海川参观她的卧室。
房间温馨明亮，暖白色墙纸贴满房间的墙壁与天花板，梦幻甜美的粉色被套、床单，整齐地铺在象牙色的床上。
白色窗纱的顶端垂落着数只千纸鹤，藏匿了蒋薇言少女时代的心事。窗旁象牙色的书桌上堆满了书，还有各式各样的小公仔。
书桌旁一座一米高的埃菲尔铁塔吸引了程海川的注意力，他走近一看，塔身上用彩带系满了小小的白色卡片，他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以前收集的，全世界各地的明信片。”
“都是你想去的地方？埃菲尔铁塔，是你最想去的吗？”
“你听说过埃菲尔铁塔的故事吗？”
程海川靠在墙上，一只手放在下巴上：“它是古斯塔夫·埃菲尔设计的，当时为了庆祝法国大革命胜利100周年吧。”
“嗯，它当时被称为“铁娘子”，巴黎的地标建筑，但也慢慢地衍生出了非凡的意义，即‘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何时，假若你愿意回头看，我一直在守候。’”
程海川内心感慨万千，这句话好像在形容自己。他动情地将蒋薇言拥入怀中，低声说道：“让我做你的埃菲尔铁塔，好吗？”
蒋微言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轻轻笑道：“让你做个铁塔，那可太委屈你了。”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程海川失神地回应道。
接下来，两人在红城游玩了不少景点，直到周日上午十一点，他们早早吃完午饭，打算动身返程。
正午时分，太阳火辣辣地烤晒着露天停车场的车。程海川取下车上的车罩，打开车门，将冷气打开，再把蒋微言的行李和红城特产一样一样整齐地放入后备箱。
车前，孙芹红着眼眶拉着蒋微言的手，不舍道：“十一假期不多就别回来，跑来跑去也很累。好好照顾自己，多吃一点喜欢吃的，想我们了就告诉我们，我们过去看你。”
蒋志国站在一旁附和道：“别太辛苦，按时吃饭。”
蒋微言乖乖地点着头，扯出一丝笑容：“我会的，你们也好好照顾自己。”
看见氛围有些凝重，程海川走过来，适时地插嘴道：“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微言的，她想家，我就立刻带她回来，现在飞机、高铁也方便得很。”
蒋志国夫妇同时点了点头，程海川的周到和心细，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至少，比起女儿孤身一人在浮云城，更加令人放心。
“一路顺风，到了就说一声……”他们站在树荫下面，看着程海川把车倒了出来，再转到小区的主路上，挥手笑道：“快关窗，天气太热了！”
后视镜里，父母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缩小成一个黑点，蒋微言失落地轻叹了一声。
热烈的阳光穿过汽车玻璃窗，直射在蒋微言的身上。
程海川趁着红灯，从后排拿出一件防晒衣，刚要递给她，却望见她浓密的睫毛上，沾着几颗细小的泪花，在阳光下特别亮眼。
他心头一痛，将她的左手紧握在手心，柔声安抚道：“别难过，我们有时间再回来。”
蒋微言垂着头，默默地把防晒衣穿好，将长发拨到一边，靠在座椅上一言不发。
程海川打开车载音响，让她选自己喜欢的碟。
蒋微言从cd套中，选了一张约翰·列侬的《imagine》，塞进cd机入口，安静优美的旋律从音箱里流出……
车子一上高速，程海川从收纳箱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深蓝色化妆包，递给她：“里面有个全新的眼罩，洗好的。你戴上它，先睡会。”
化妆包出现在她眼前，已经够稀奇的。但里面的东西，更令蒋微言目瞪口呆。
水晶发卡、丝绒发圈、化妆棉、防晒霜，甚至还有个小小的指甲剪……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女孩子的东西？”
“特意为你准备的，放在车上备用。”程海川顿了顿，又问：“眼罩在内侧。”
蒋微言从侧边袋里抽出一个粉色的丝绸眼罩，一边感受它柔软的质感，一边喃喃道：“你真的没谈过恋爱吗？我很怀疑……”
“不用怀疑，这跟谈恋爱无关，多用心就行了。”
“海川，你真的比我细心多了……”
“是吗？”程海川低笑了一声，手指挠了挠她的手心：“是不是离不开我了？”
蒋微言在他的逗弄下，心情好了一些，和他聊了半个小时天，才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将眼罩戴了起来，靠在座椅上睡去了。
下午两点，正当程海川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发现了一件古怪的事情。
一辆浮云车牌的黑色大奔，时不时地出现在后视镜中，从来不超他的车。但那个司机的脸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至少他从来没见过。
程海川留了个心眼，悄悄将车牌号记在了心里。直到黄昏时，他们进入浮云城西云区后，那辆车才消失在后视镜里。
·
夜幕垂落，云上湖苑主楼餐厅内，传来刀叉与杯碟清脆的碰撞声。水晶吊灯下，雪花大理石餐桌边坐着一个孤独落寞的身影，正拿着刀叉切割一块五分熟，鲜嫩的神户牛排。
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走进了餐厅，坐着的人侧脸望去，眼睛一亮：
“——咦，大哥，今天这么早回来了？吃了吗？”
“胃不太舒服，推了晚宴。”池亦飞解开西装扣子，将外套递给身后的女佣，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你出差了？”
“去了趟红城，找个人。”池亦扬一想到那个人，心脏被扯出一丝既甜又痛的触觉。他转向身后的娴姐，轻声说道：“娴姐，麻烦让厨房准备一碗瘦肉粥。”
池亦飞眼神微微一动，扯下了领带，解开了衬衣领扣，带着疲惫嘶哑的嗓音说道：“爸妈昨天去西北了，不知道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有何叔他们帮忙，没问题的，放心吧。倒是你，大哥公司上上下下那么多事，你已经够累了，有时间多注意休息，你看你的胃病又犯了。”池亦扬放下刀叉，喝了一口柠檬水，用餐巾擦了擦嘴，直视着对方：“可惜，我帮不了你……”
“哪里话，都是我应该做的。”池亦飞的声音越来越小，正好娴姐带着一位厨房女佣走了上来，将瘦肉粥放在了他的桌前：“大少爷，需要给你加点佐菜吗？”
“不用了。”池亦飞挥了挥手，取下金丝眼镜，放在雪白的餐巾上。
池亦飞喝粥的时候，餐厅陷入了一阵沉默。不到两分钟，一道稚嫩的声音划破了宁静：
“亦扬哥……哥……”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消失在她的喉咙里。
餐厅的人同时往门口望去，冒失冲进来的人是清一，她手里捧着一个崭新的档案袋。
池亦扬身后的娴姐迅速向她递眼色。
清一接收到娴姐的信号，立刻将档案袋放在身后，往后退了两步，怯懦地喊道：“大少爷……”
池亦飞抬起头，望着几米开外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他戴上眼镜，一个身上套着白色围裙的女孩，清晰地显露在他带着血丝的瞳孔里。
池亦扬斜靠在椅子上，对她招了招手，笑道：“小画笔，过来。”
清一咬了咬唇，嘟囔道：“扬少爷，要不，我明天再……”
池亦扬笑出了声：“没关系，过来。”
“噢。”清一走上前，将收在背后的档案袋递给他，小声说道：“这是您之前让我拿的学籍卡，我趁着假期特意回了一趟华北……”
“嗯。”池亦扬接过档案袋，抬眼盯着清一涨红的脸，柔声道：“我会找人办好的，放心吧。”
“谢谢亦……扬少爷……”嗫嚅完这句，清一迅速跑开了，她听到身后的餐厅爆发出了熟悉的开怀大笑，但那笑声里没有一丝嘲讽，想到这里，她的脸更红了。
“这孩子……”池亦扬收起笑容，将档案袋放在桌面上，看向对面的人，解释道：“她画画天赋很高，我送她去博斯美术学院，先学一年。”
池亦飞将视线射向桌上的档案袋，皱着眉头嘀咕道：“我没记错的话，她的父亲是花房的一个园艺师？”
“唔。”池亦扬顺着大哥的视线，拿起了档案袋，将学籍卡抽了出来，轻声念道：“卫清一，籍贯华北通市，出生日期1999年1月6日，父亲卫忠国——”
“卫忠国？”池亦飞打断他的话，喝完最后一口粥，含糊不清地嘀咕道：“卫忠国……还真是有年代感的名字——”
池亦扬将学籍卡塞回档案袋，轻笑道：“就是。”
·
送完蒋微言，程海川回到蜻蜓小区，快速洗完澡躺在床上。刚想睡下，又想起了下午那辆尾随的车。
他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望着远处五彩斑斓的浮云塔，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哥们，在休假吗？”
“没呢，今天是工作日啊。”说完，电话里的人停顿了下，问道：“怎么了，有事找我？”
“想让你帮我查个车牌号。”
“怎么了？被蹭了？你先发过来。”
“没，感觉被他跟了。”程海川如实相告，这是一个可以信得过的兄弟。
“好，我查完发给你。”
“嗯，谢了。”
打完电话，程海川坐在床边，闭上通红的眼睛，将注意力全部集中起来。
脑中的记忆匣子瞬间打开，并开始模拟重建。霎时，高速路上那段时间的车流内，车牌号、车型一一闪过，并快速地在他的脑海中归类。
——等等，不止一辆车！
程海川蓦地睁开双眼，除了那辆大奔，还有几辆交叉穿梭在大奔周围的越野车，车牌也是浮云城。
难道是浮云城某个大人物的护卫队？所以，应该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正想着细节时，“叮咚”一声，短信来了。
“——车主池振兴。你确定他是跟你？”
程海川瞳孔一震，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
——池振兴！
振兴集团创始人，浮云城首富。
不，这怎么可能？！
程海川的睡意瞬间全消，他完全不顾时间多晚，直接给童乾打电话，没想到对方还没等他开口，就严肃地说道：“海川，我正想找你。但这件事电话里不能说，我明天晚上十点到你家找你。”
程海川刚要问话，童乾又正经地补充了一句：“不要其他人在，切记！”
其他人，当然是指蒋微言。
挂完电话，程海川脑袋一片混乱，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尽管开了一天车，身体十分疲累，但整个夜晚他辗转反侧，难以安睡。
池振兴和池亦扬的脸，交错地在眼前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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