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行走的Bomb

明忆乐明白鹿长流的意思，关于此事她也一直在考虑。

        “如果让季亲王见铃，是否于我们有利？”

        鹿长流平静回道：“此事有十成把握，铃随行不过是十成把握之上再加一成，并无意义。北岳是修罗道严密监视之地，一旦他被发现，难免修罗不会有所行动。”

        “那只我们去，修罗就不会行动吗？”见鹿长流停顿，明忆乐继续道，“照我们的计划，季亲王加入之后就要起事，我们此去目的昭然若揭，兀尔提和修罗道不是傻子，这两年的监视下来，他们不可能相信我只是想做个好官而已。去，就是迈出那一步，这点你知道，对吗？”

        鹿长流颔首，“是，所以才要更谨慎。”

        明忆乐无声哼笑，脑袋微歪甜蜜看人。她想现在越看鹿长流越觉可爱，大号保父大概就是这样的吧。“给美如画回信让他做准备，让铃过来吧。既然早晚要战，不好好磨武器怎么行，他安逸够了，是时候保养。”

        长固府衙内，杨权正与属下商议交付马匹一事。此时下人通报忠烈王到，杨权让属下暂退前往迎接。很快景初与星魁前后进入，杨权请二位落座，吩咐下人上茶。

        虽然杨权是让二人落座，但只有景初坐下，星魁站在景初所坐的座椅后，下人端来的茶水他也不碰，只一手按剑柄直直地站立景初身后。虽一身沉重铠甲，他之容貌身形仍是青涩少年。

        景初略低头以示礼仪后言：“我知长固大人公务繁忙，就开门见山。忠烈王军想向您征马八百匹，烦请大人带我去官马场挑选。”

        杨权听后先是转目别处有所停顿，然后才回：“大将军莫不是……不知道？”

        景初眼神一凝，忙问：“大人何意？”

        “也是，大将军终日征战沙场，自然不知我固上公务。”杨权叹息后言道，“以前冰河固产物稀少，官马场是我固最大的收入来源。然兀尔提任国师后不久，来提马的官员竟说我冰河马体型矮小，品种低劣，不适合军用，硬是关闭了官马场。大将军您知道，冰河马虽然比别的马矮小些，但能在这冰原生存耐性极强，无论长途奔袭还是运送物资都为极佳。这明明是基本常识，可我多次上报却毫无作用，官马场至今关闭不能再开。我固收入来源被断，自那以后百姓的日子更加穷困。好在一年前明大人上任，一名弱女子竟拯救了这贫瘠的冰河固。”

        景初不想反驳杨权说明忆乐是弱女子，也不想再忆起不久前的一战，他直接道：“请问长固大人，固里没有私马场吗？”

        杨权再一次停顿，思考片刻后言：“北岳季亲王得知我固官马场被封一事后与我定下契约，每年从我这里进私马，解我困苦。明大人上任前，冰河全靠北岳施舍。”

        说起季亲王，景初的眉尾微抬，他观察杨权神色，杨权亦观察他之回应。

        很快，景初拐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个简单笑容，然后道：“原来如此，多亏季亲王了。既然有私马场，那我就征那里的马。”

        杨权轻点下颚，“军中征马有特权，私马场的马您尽可以征去。只是数量远远不足，恐怕也就三百匹不到。”

        景初先是略低头喃喃：“三百……确实差很多。”但他很快抬头，恢复笑容言：“至少先应急。这三百匹马就拜托长固大人了。我会写信向季亲王说明，因时间有限，烦请您这就带我去马场。”

        杨权带人走出时正巧遇到明忆乐与鹿长流骑马到来，景初虽看到二人但视线自然转移，就如没看到一样，倒是星魁相隔几米向鹿长流欠身致意。

        杨权简单转告景初征马一事，言明要去些时候。二人于是在府内等待，正好杨柳带他们看正欢实的小鸡崽们。

        待杨权归来，只有杨柳来得及唤一声“爹”，明忆乐和鹿长流还没说话，杨权就伸手示意“打住”，并言：“我知道你们想利用交马结交季亲王，现在马全被忠烈王征用，你们要找别的契机了。”

        杨权显然是明白人，明忆乐与鹿长流对看一眼，明忆乐率先言：“其实只要双方有心，契机就不重要。不知杨叔是否曾向季亲王提起我们？”

        杨权哼笑一声，道：“能没提过么？北岳虽被群山包围消息可不闭塞。你是拯救冰河固之人，我又怎可能不向他提起你。当然，还有长流先生。”说着，杨权视线转向鹿长流，本就不大的双眼再微微眯起，“先生知道我与季亲王是多年老友，这一切都在你算计之中吧？”

        鹿长流低头言：“只是顺势而行。”

        这一答案令杨权再度哼笑，随之轻声：“我只要我冰河百姓能过上实实在在的好日子。”

        犹豫叹息后杨权真正看向二人，恢复他一向生硬的语气道：“你们也知道，北岳与冰河完全不同，那里物产丰富，百姓生活富庶安逸。我不能替老友决定，毕竟你们现在可是行走的，啊忆乐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棒母？就是那个砰的那个。”

        明忆乐接上：“Bomb，炸弹。”

        “啊对，你们现在就是行走的炸弹。一旦你们进入北岳，兀尔提一定会有所行动。”

        明忆乐又接：“我明白。我是觉得，由我们去北岳引发兀尔提行动，总好过没有引发兀尔提依然行动强。”

        此话一出杨权又沉沉叹气。这一年相处，除敬佩外，杨权对明忆乐早已产生感情，女儿杨柳和她又成为好友，他多少把明忆乐当成干女儿一样。他知道这个干女儿配上前国师是要展宏图大略，可他真心不想他们出危险受伤害。

        “这个道理我明白。只是你们……”杨权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他转眼看女儿杨柳，杨柳眉眼含笑，轻轻走过去握住父亲一手。

        杨权知道女儿意思，轻拍其手臂后抬眼重望二人言：“这样吧，我传一封信给老友，探一探他的意思。如果他断然拒绝，那等待你们的就是闭门羹。若他愿意见你们，那你们就去吧，只愿一切顺利。”

        明忆乐与鹿长流双双向杨权行礼称谢，杨权摆手，道：“书信往来需要几天，你们暂且耐心等待。”

        回府等待期间下属来报，忠烈王军似将离开冰河固。

        鹿长流简单说了句：“知道了，下去吧。”然后直接扭身看明忆乐。

        明忆乐连眼都没抬就说：“你去吧，我相信你能够维持我对你的信任。”

        鹿长流垂眼停顿片刻，片刻后他欠身向明忆乐行礼，转身去了。

        就在鹿长流走后没多久，下属又来报，辽瘠守的侗鸢山有人看到神兽出没，辽瘠长守按例上报准备拜祭。

        “拜祭？神兽？”明忆乐的兴趣一下子来了，“什么神兽？”

        下属回：“听辽瘠长守言是似鹿又似马的神兽，在侗鸢山附近以前也有人看到过，有传说每当此神兽出现必有大事发生，所以定下规矩凡看到神兽就要在山脚行祭礼。”

        明忆乐乐了，“有点意思。”说完她好似蹦跳一般站起，理了理衣服就要前去。下属追问：“大人您是要去祭拜吗？”

        “祭拜？”明忆乐在门口伸懒腰，笑容之欢快旁边下属可以看到乳白虎牙。“哈，那就要看那神兽本事了。”

        望着明忆乐离去的背影，回想那尖锐虎牙，下属莫名打了个寒颤，想这时候要是长流先生在就好了。

        今日天气晴朗，鹿长流骑马奔行，风不断自鬓边吹过，明忆乐不在，他难以感受晴空旭日。

        曾因忠曲重击而开裂的冰河早已重新冰封，就在那里，鹿长流看到星魁骑马过河，不疾不徐地向自己行来。

        二人都没有下马，星魁把一叠用麻绳捆绑的信件交与鹿长流，言：“这是将军让我转交给先生的，他说这里面有邵大人的信也有您的，他不曾拆看。将军说以后不要再给他写信。”

        鹿长流捧着那厚厚的一叠，指尖戳过麻绳上系的结。

        星魁又以双手平举辰水向前，鹿长流看到终于眉首微皱，“他连辰水也要退回？”

        星魁不敢说什么，只面色尴尬地举着辰水，等待鹿长流接过。

        过了好一会鹿长流才慢慢抬起手，又更慢地按上剑身，但他没有将剑拿回，只是握住又松开，缓缓地将剑按下。

        “转告景初，辰水是专为他铸造，若他不用，这把剑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先生我！”星魁想说什么，却被鹿长流阻止。

        “你告诉他，收着这把剑，来日用它杀我。”

        明忆乐骑马在侗鸢山山脚转过一圈，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于是她将马拴在山口，上山寻找。天色渐暗，渐渐的又下起雪，明忆乐却不觉有任何不便。她折断一根树枝拿在手里，低放在右侧，用末端刮蹭树干岩石发出声响。

        虽是雪夜，却比一般夜晚明亮。明忆乐意识到时抬起头，发现夜空中悬挂着两个月亮，正是这世界难得的双月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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