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不是呆萌是凶猛

“如此良辰美景，神兽啊神兽，就等你出来了。”

        说完明忆乐低回头，呼出的白气也跟着平直下来。她慢慢闭眼，雪不停飘落，她稳住气息用全部身躯去听去感知。

        正是寂静之时，雪吸收大地的声音，半白的空间里没有一丝声响。连细雪落下的声音也没有，连微弱的风痕声也没有。天地似是无声，若再这样宁静下去，仿佛会陷入永远的安宁之中。

        明忆乐向前迈出一步，踩中一根纤细的断枝，清脆的断裂音响令她瞬间睁眼望向某处，随之咧嘴，暴露兴奋和欲望。

        “呦神兽，你总算出现了。”

        鹿长流回到长治府没有感知到明忆乐的气息，马上传唤下属询问大人去向。正好问的是禀告神兽一事之人，那人将前因后果完整禀报，鹿长流当时就急了。他本想斥那下属，为何不拦着大人让她等我回来再去，可转念一想，这世上哪有人能拦住明忆乐呢？

        再说无益，鹿长流甩袖拔腿就走，再度骑马飞奔赶往侗鸢山。

        它就这样直直地看着自己。

        明忆乐乐了，暴露虎牙的乐。她与它相隔十几米彼此对视。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神兽”，身躯庞大，比最大的马种还要大上一圈。正如下属的禀告，他像鹿又像马，脸细长像马，可耳朵长而下垂，生着向后侧方延展的巨大鹿角。鹿角分叉很多，末端尖锐，本身为褐色，越向末端颜色就越似琉璃般透明。与所有野兽不同的是，它的嘴角始终上拐，看起来仿佛在微笑。

        明忆乐很清楚，这家伙可没有看上去的那样温柔无害。

        “我明白了，双月夜比一般夜晚更亮更静，你利用这种独特雪夜掩饰行迹，无声无息地靠近你的猎物。你眼里分明充斥着属于猎手的杀气，但可惜我们是一样的。”

        说着，明忆乐开始向神兽走去。脚步不疾不徐，沉稳而隐有无穷威严。

        “其实我期待你是真正的神兽，如果你出现就代表将有大事发生，我想知道这次是什么大事。是我要去见季亲王？是我不久后会起事反息？”

        明忆乐越向前一步，那和巨大鹿角一样褐色的兽眼里就多一分凶狠，那是它要攻击的讯号，明忆乐知道，她就在等它攻击，右手已经转向后腰，匕首随时可以抽出。

        它知道这点，知道这个人类女人的可怕。

        她是比自己厉害太多倍的猎手，是这座山乃至整个冰河真正的霸主。

        当明忆乐行至中间距离，神兽的敌意与攻击欲达到峰值。之后她每走一步，属于野兽的攻击欲就减少一分，褐色如珍珠般水润的眼就柔和一分。

        一山不容二主，总有一个要屈服。

        明忆乐下山时正好碰到急急上山的鹿长流，她看到人以后开心地指旁边神兽，还相隔挺远就喊：“快看！我收服神兽了！以后它就是我的坐骑兼宠物啦！”

        鹿长流一个踏步以轻功飞来，连看都不看神兽一眼，直接走到明忆乐身前一把就将人抱到怀里。然后就是连珠炮般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入夜在深山逗留有多危险你明明知道！神兽的传说你知不知道，你又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一起找！”

        因为鹿长流抱得太紧，衣服又是厚重带毛，明忆乐有点喘不过气。她抬手拍鹿长流的后背让他放松，但没有挣脱男人的怀抱。

        “你也太小瞧我了吧？我一向是让别人胆战心惊的恐怖角色。”

        “对，你是，你确实一直让我胆战心惊。”说着，鹿长流抱得更紧了，他的右手按住明忆乐的雪兔帽，紧紧地扣着人的头令她无法动弹，仿佛要将女人整个嵌入到自己身体里去。“总是不带护卫，总是一个人行动。”

        周围仍是一片寂静，那只神兽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落雪中拥抱在一起的两人。永远微笑的脸令它仿佛有人的心思。

        “带比自己弱的护卫有什么意义？万一出事我还得分神保护他们，那样不是更危险？”明忆乐觉得她再不挣脱真要喘不上气了，而且她并不喜欢这种会非常清晰地表现出她与鹿长流身型差距的姿势。

        好像她是被巨人包裹住一样，一点也不可爱，自己会显得弱小。

        鹿长流沉重叹息，完全没有要放开的意思。他一直都喜欢抱明忆乐，抱住就不想放手。

        “那我呢？我不会拖你的后腿，至少应该让我跟着不是吗？吾王，请你一定……计算之中的事你可以自己去做，但突发事件无论如何都要带上我，一定！”

        明忆乐难得看到鹿长流这般激动坚持，于是再度拍抚他的后背，答应下来。又憋闷了一会，男人才终于放开怀抱，视线转向那个围观许久的神兽。

        明忆乐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轻松问：“说起来，神兽传说是什么啊？”

        鹿长流想他之吾王难以将危险转变为紧张忧虑，以前觉得这是她的优势，现在却要为此烦心。

        一声无奈叹息后鹿长流回答：“关于奇珍异兽的书籍里记录得都不够详尽，只写有神兽形态和出没地点，也就是这座侗鸢山。几年前我曾到冰河，关于神兽一事询问当地百姓。百姓告诉我，每次神兽出现必然有人会消失。有时是一人，有时是十几人。有老人言神兽以活人为祭，当地人对于神兽出现十分惶恐，乃至每次神兽再出现，会奉上童男童女作为祭品，以保平安。”

        明忆乐扭头看神兽，带有不屑意味地哼笑道：“哟，你还干过这缺德事呢？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你。”

        鹿长流继续道：“原本我想为当地百姓除掉此神兽，无奈逗留月余都未能寻得神兽的蜘丝马迹。那时龙王还在铸造中，我不能长时间离开卧龙，只得劝说百姓不要再奉上童男童女以做祭品后离开。”

        明忆乐走到神兽身旁，抬手就揪住它的嘴唇拉扯，并道：“我明白你说的。看，这家伙看着虽然长得像马又像鹿，但绝对是肉食动物，它的牙齿简直就是杀人的利器，恐怕连骨头都能咬碎吃下去。这就是为什么人会消失，而不是被吃。”

        鹿长流挨近看去，那永远微笑的嘴下竟然是如剑刃般锋利的尖牙，有大又小，密密麻麻遍布在那实际又深又大的口中。如果被这样的牙齿咬上一口，再配以庞大体型，杀死不会武功的普通百姓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明忆乐继续道：“它这样大的体型，所处的环境又十分严苛，缺少食物来源，能生存下来长成这样，吃人才是合理的解释。”

        说完，明忆乐的手放开那被拉长的嘴唇脸皮，神兽马上又恢复温润微笑的样子，恐怖的尖牙被完全遮盖起来。

        鹿长流看它总觉有些别扭，“它是吃人的野兽，你还要让它做你坐骑？”

        “当然。”明忆乐毫不在意地点头，脸上仍带有初收服它时的兴奋，“我明忆乐的坐骑怎能流于一般。你看它的腿多健壮，看它的肌肉纹理，它绝对是最适合我的坐骑。再来，我本也吃人，和它一样。当初你找那么久都没有找到，我一上山就找到了，当然排除掉它是想吃我这个事实。我相信这是天赐的缘分。”

        居然能从明忆乐嘴里听到缘分二字，鹿长流有点惊讶。他从上到下把神兽仔细看过一遍，确定它的身体强壮亦适合长途奔跑，作为坐骑确实非常优秀。再来不论其它，单是明忆乐在获得它之后明显的兴奋劲，鹿长流就知道此事已成定局。

        抛去所有“其它”，作为军师，鹿长流此时唯有严肃言：“吾王，既然你收它为坐骑，那你就是它的主人，要对它负责，包括它的管理训练都要负责到底。一旦它引发事件，到时百姓不会说是神兽伤人，而是明长治的坐骑伤人，这点吾王明白吗？”

        明忆乐本来正处于抓到好物后的兴奋状态，然鹿长流一盆冷水直直泼下，她只能快速“冷却”。一边又掐住神兽脸皮来回拉扯一边乖乖回应：“是是是，我的军师大人，你说的话我全明白也全记住了。我会看好它管好它，让它作为我的坐骑尽职尽责安全稳妥。”

        鹿长流这才呼出一口平顺气。之后明忆乐告诉他，她给这神兽起名为山神。

        回去这一路二人并没有牵住山神，它自发地跟随在二人马后，并渐渐不耐烦，速度超过他们所骑之马，故意维持在他们前方一米处奔跑，偶尔回头用那张在明忆乐眼里十分呆萌的脸鄙视他们。

        明忆乐故意猛挥马鞭，用所骑冰河马和山神拼速度和耐性，结局是山神大获全胜。当他们一路飞奔回长治府时，明忆乐和鹿长流的马都十分疲累，而山神却没事似的，连粗喘都没有。

        明忆乐由此更加喜欢山神，抱着它的脖子抚过它的鬓毛，就像爱抚自家猫狗一样。而在明忆乐搂抱爱抚山神时，鹿长流站在明忆乐身后，无视下属们惊叹的神情话语，他脑中所想是：

        凭什么一匹“马”能让吾王这样亲密地抱住？不光抱，还整个身子都贴过去，还一下一下那么温柔地抚摸？

        真想抓住吾王的脖子把她拉过来，最好是拉到自己怀里。

        不，这样太不敬了，是大不敬！

        但是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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