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金府宴会暗波澜 汪家夺嫡掀帷幕 三

“三嫂，人家姚小姐还没说话呢，你倒是比七嫂还热情，怕是个妙人抢先让人认识了么？”说笑的也是一位旗袍裹身烫着卷发的女子，看来是金府出嫁的小姐，这一句抢白不明显，冷清秋和金梅丽之类的心底淳朴听不出来，而姚家的几位小姐暗暗窃笑，晟澜也只好装作糊涂。

        “四姑娘的这张嘴可真真是羞死我了，没想许了婆家还是这般厉害。”金家三嫂捻着帕子一甩，拭着嘴在笑。

        “我要是功夫落下了，还是要寻三嫂指点才行的。”四小姐金道之施施然的说，众女眷皆是一阵哄笑，姚晟澜垂头微笑，生怕不由自主就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不过是初次见面罢了，金家这场姑嫂间的金枝欲孽做给谁看？金家三嫂摆得又是什么谱？这笑脸软刀施得是什么下马威，可是要驳了谁的面子？

        “你们都说了好会儿，这客人还站着呢？”金太太出面缓和气氛，招着晟澜坐到了冷清秋的身边，金家的几位小姐还是眉目欣然的，只是那金家三少奶奶嘴微乎极微的撇了撇，金四小姐倒是眉宇添了几分舒心的颜色。

        金太太待着冷清秋是孺慕，连着姚晟澜也是有了层长辈的关怀，笑问了冷清秋和姚晟澜可是自幼认识的，和七儿媳平日读得是不是一样的书啊，一环套着一环，顺着顺着就把姚晟澜的身世给打听出来了。姚晟澜也无须隐瞒些什么，既是这般大的家族，自家也不可让人看低了。毕竟，自己一开始便成了金家三少奶奶拿来的话茬，再谦虚下去，不是送给人家一个机会暗暗贬低冷清秋的身份么。

        所以当姚晟澜是自己的长姐是名满京城的姚木兰，金家三少奶奶的脸色僵了僵，却也很快的附和，姚晟澜必是才貌双全，接着便是怂恿着姚晟澜在众人面前亮一手，金梅丽先是被引得欣欣然，道，“七哥和七嫂是因诗结缘，晟澜姐姐一定会作诗的。”

        金家三少奶奶见势便道，“瞧八妹笃定的，万一姚小姐不会，岂不是让人难下台了么。”

        金梅丽只是扁了扁嘴，转过头古灵精怪的吐了吐舌头，却是引得金府的姨太太对三少奶奶不满的注视。

        “中国诗，我确实是才疏学浅，贝满女中的洋教士授过的课太多，反而是忘了，说来真真是惭愧。”姚晟澜笑得毫不尴尬，这话茬一引，金府的几位小姐兼着少奶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三少奶奶处。

        这金府的几位小姐少爷皆是出国留学的，或多或少丢了国文的根本，三少奶奶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是借着外人来损自家人。

        “管他新派还是旧式的，姚小姐这般拔尖的气质模样，便是把我们给比下去了。”解围的是金家一位小姐，披肩发两鬓系着发夹，一身掐银丝的修身洋裙，月牙弧的笑眼，眉目较似金大太太，显得温和亲切。“今儿个，是托了七弟妹的福，能让我们见到这样的美人，着实是锦上添花了。”

        “让这位小姐一说，我便是要寻一条地缝钻进去了。”姚晟澜嫣然道。

        人们本是要看看向来圆滑精明的三少奶奶要如何答的心便是淡了，女眷皆是一阵欢愉的笑声，只得三少奶奶王玉芬在一旁晒晒的捏着绢子扇风，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三少奶奶便是让大太太给宠惯坏了，又替自己的表妹白秀珠不甘，方会寻姚晟澜的晦气。却没想平日里尽管婆婆偏爱着自己，连长媳吴佩芳也给自己三分颜面，可是金府的两位小姐竟会出言帮助这个从前素未谋面的姚晟澜。

        为人世故，精于算计的王玉芬深觉，在头次见面便是让自家人抢白，生生在冷清秋和姚晟澜处矮了一截。后面，金燕西来到母亲和姊妹的女眷处，说是有几位朋友要见见新娘子，金大太太自然是要放人的，女眷们之间的茶话会便散了。

        金家的几位少奶奶各自回了房，年轻的小姐们，如金道之便是去前厅寻她应酬的丈夫，言语间姚晟澜才知道今日的豪华喜宴竟是由四小姐和姑爷一手操纵，真真是个能干历练的的新派女子。而五小姐金敏之和六小姐金润之自我介绍后，才知是刚刚从美国留洋归国的。姚晟澜便聊起了远在剑桥的迪菲。

        倾听着金府小姐出国的高谈阔论，姚晟澜则是一脸心驰神往。金梅丽便问，“姚姐姐，你哥哥在英国，为何你就不出国？”

        “前些年，父母亲担忧我一个人照顾不来自己，且又是一个女子独居国外。”姚晟澜如实说道。

        金润之则是最追崇男女平等的，便道，“如今社会风气便是开放，女子本该大有作为，怎么还是被束缚着。”

        “封建腐朽之强大，尚不能由一日便土崩瓦解，女子本该有作为，这一念头代代传承下去，岂不深入国人之思想。”姚晟澜信口拈来，两世的新式教育受了多年，她岂是甘于落后之人。

        “原来你也是这般想的。”金润之欣然一笑，金敏之在旁挑眉插话，“不留洋，我们的六小姐也促不成一段美满姻缘啊。”

        “你说什么呢？”金润之忙推了推姊妹金润之，脸上一度飞霞渐染。

        “我知道，我知道，说的浩然哥哥和六姐。”金梅丽添嘴加了一句，说完便躲到了姚晟澜的身后，十分可爱的扮了个鬼脸。

        “五姐，六姐。”本该去陪客的金燕西一身精致西装，倚在门框上，浅笑唤道。“说什么呢？怎么高兴？”

        “你不配着新娘子，跑着来做什么？”本伸手去抓梅丽的金润之停住了动作，绯红着脸问金燕西。

        “前面我和李易等几个朋友，想来了一个游戏，可惜人数不够，便是来你这儿讨人来了。”金燕西微微偏头，虽是和金润之说话，眯着的眼睛却是越过了姊妹，注视着护着金梅丽的姚晟澜。

        “我这儿有什么人值得找的。”金家的小姐自然不会参合金燕西朋友的游戏，能值得让燕西亲自出马的，便是殊丽迷人的姚晟澜了。说罢，便嬉笑着将姚晟澜藏于身后。

        “六姐，今天是弟弟的大喜日子，如何舍得让弟弟难做。”金燕西习惯在姊妹间撒娇讨软，姊妹们也偏偏受他这套，几句好话真心假意的忽悠下来，金润之总算是愿意放人了。

        金梅丽年纪小，好玩性子，也嚷着要陪姚晟澜一起过去。

        金燕西揪着她圆润的小鼻子，贴着妹妹的耳边小声道，“就你贪玩，吴道全可是去找你了。”这一句话，便让欣喜雀跃金梅丽收敛了，垂手气嘟嘟的瞪着金燕西。

        姚晟澜拉着金梅丽的手，“七少爷不说缺人么，五小姐和六小姐便都不去了，连八小姐也让拦下了，我倒好奇是什么游戏非我不可了。”

        金燕西一时窘迫，便道，“八妹想去当然可以，要是让姚小姐误会了，请多多包涵。”

        五小姐和六小姐在一旁吃吃的笑，难得见金燕西如此着急毛躁，也乐得看他吃瘪。

        金燕西领着姚晟澜和金梅丽，还是如头一遭去金府会客的厅堂一样七拐八拐的，处处是西式的华丽墙纸，每处有瞧着差不多，一拐又是一处地方，金梅丽倒是轻车熟路，一边和姚晟澜讲着这次去的是金燕西独自的一栋小楼，原来金府不单单是一栋房子，而是好几栋别墅构成如城堡一般布局的房子，难怪需要走那么长的路了。

        终于是到了金燕西的见客的小客厅，李易汪鹏瑜和舒浩启等人已经久候多时了，迎面进门的瞬间，几位富贵公子脸上皆露惊艳之色，只汪鹏瑜的表情还好，毕竟他们之前在教堂也试过擦身而过。

        舒浩启瞥见众人垂涎之神色，又见金燕西脸上的丝丝得意，只觉不屑和厌恶。

        再一抬眼，姚晟澜的一身月白洋裙，亦是他认识她之后屈指可数的盛装打扮，浅描淡妆将精致五官凸显立体，即有西方美妙线条又有东方古典神韵，他承认姚晟澜是个引人入胜的美人，可是姚晟澜吸引他的又岂止是单纯的美貌。

        每每至此，舒浩启亦是会扼腕，如果欧阳于坚当初再坚持多几分，凭着姚晟澜对他之勇敢真心，却会落得相见如路人的这样尴尬和冷漠。

        李易亦是觉得眼熟，却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姚晟澜，胸无点墨的他搜肠刮肚也寻得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佳人的美貌，倾国倾城，绝代风华这类的一时又衬得虚无缥缈了些，反正就是美，美得一发不可收拾。

        瞧见从前一群放浪骇形贯的纨绔子弟一时齐齐镇住，金梅丽扑哧一笑，踮起脚尖附在姚晟澜的耳边说，“姚姐姐，你美得都让他们看呆了。”

        姚晟澜仍旧是笑着，仪态亦是不急不躁，落落大方，对金燕西道，“新娘子呢？别游戏没开始，金七少便大变活人，将新娘子变走了。”

        金燕西听出了姚晟澜的提醒之意，笑道，“清秋去换衣裳了，待会儿她一到，游戏便开始。”

        金燕西一招呼姚晟澜坐下，李易等便迫不及待的和姚晟澜攀交起来，语言斯文了些许，到底话题还不敢太出格。毕竟在座都是大家出身，为了博美人垂青，便是一味佯装教养极好的绅士，为避免忍俊不住，舒浩启坐于较远的沙发上，举着酒杯对此远远观望。

        有时不想惹麻烦的人，麻烦却会自己来找他。

        李易等人浅笑怡然，交谈甚好，只是汪鹏瑜来至独自一人的舒浩启身边坐下，抬着茶几上的酒瓶倒在自己的高脚杯里，道，“如此清心寡欲，倒不像舒浩启本人。”

        “汝非鱼焉知鱼之乐。”舒浩启没多少耐心去理会汪鹏瑜，随口念一句文绉绉的话应付了之。

        “原本还以为舒浩启是个心疼佳人的多情公子，没想如此放得开，让姚小姐在这么一群酒囊饭袋之间畅聊，不怕有人轻薄了佳人么？”汪鹏瑜握着酒瓶，金黄透明的酒注入酒杯，颜色纯粹好看如琉璃。

        “那是她的权利，于我何干，再者过些时日，二少恐怕要直呼她一声嫂子。”舒浩启喉结咽了咽，呷着酒杯边缘道。

        “你既然知道她是汪家的女人，何故带着她招摇过市。”汪鹏瑜目光锋利，声音轻蔑掩不住的责问之意。

        舒浩启却是一副慵懒而微醺的模样，“酒逢知己千杯少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假，遇上二少，再好的酒也失了极好的味道。”

        “别说我不劝你，他的心狠手辣可是出了名的，无论是政界还是军界，他若翻脸，脚下的四九城都要不安分上一阵。”汪鹏瑜侧着脸望向众人拥护着的姚晟澜，分明是清泉混入了浊流中，不明就里的，他却感到烦躁和厌恶。

        “二少，这话就说错了，姚晟澜就是姚晟澜，她一直就是她，既不属于任何一个人，也是不是任何一个人就能拥有的。”舒浩启顺着汪鹏瑜的视线，一眼望去，眉目轻妙而翘染，如同两年前舞台上，是个绝妙的艺术品。

        她确实不应该属于谁。

        “看你这般清高的说法，舒四少就没有对她动过任何心思。她曾经的未婚夫可是你的旧日同窗，近水楼台先得月……”

        “哼，二少想必是喝多了，”舒浩启不客气的打断，“我与她自然是坦诚相见的好友。二少也无须叮嘱，她是必嫁于令兄，而我……不过是个欣赏价值连城的画作一般的过客。”

        话至于此，舒浩启便是站起身来，姚晟澜刚好抬头，两人对视一眼，皆是颔首而笑，没有过多的羞赧与情愫，只有一份信任在眼神中交流。

        汪鹏瑜怔了怔，蹙眉凝视着走开了的舒浩启，以及站起身来清丽优雅的姚晟澜，一瞬间竟不知自己是错愕些什么，好似久违由衷的情感，在很久之前失去了，却又陌生的感受到它回来过。太多的虚情假意了，他有多久没试过仅仅是单纯的相信。


　　https://www.dldwx.cc/xs/72269/37372803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dldwx.cc。都来读手机版阅读网址：m.dld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