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金府宴会暗波澜 汪家夺嫡掀帷幕 四
汪鹏瑜鬼斧神差的走了过去，李易他们不知怎么的聊到了杭州，便是比寻常还恣意的斜靠在沙发的扶手上道，“杭州？是个好地方。”
李易朗笑，“二少，您何时去过杭州啊？”
“去过杭州有股山水画的墨迹味，我闻闻就知道。”说罢，汪鹏瑜当着众人的面，即靠近了姚晟澜的脸颊，陶醉般眯眼嗅了嗅，道，“是有一点。”
姚晟澜任凭如何也没想到，汪鹏瑜敢如此大胆，笑容凝住了，瞬间便是涨红了脸。
这生如此让人靠近的异性男子，不过两个。她望向汪鹏瑜的面孔顿时觉得可憎，恨不得扇他一记响亮耳光。
“鹏瑜。”目睹汪鹏瑜轻薄的人先是惊愕，接着是踌躇，一群人里站是李易站出来道。
“汪二少，莫太过分了，今日可是我金府的婚宴。”金燕西拦下了汪鹏瑜，蹙眉严肃道。
偏偏那人不识趣，居然用英文道，“很抱歉，我骚扰了小姐您吗？”
姚晟澜紧盯着汪鹏瑜，缓缓的站起身来，金梅丽不由啐了一口，“假洋鬼子，你当真以为是没人听到你说什么啊。”
这儿不过是一群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不学无术，英文本也是半吊子，听得懂汪鹏瑜的话的真没几个？姚晟澜若用英文答，倒让人有所臆想，用中文答，又衬得她虚有其表，不过就是个花瓶美人。如此而来，哪样都是想不来台的，便索性不答，
“这位绅士，你应该为你唐突的行为向这位女士道歉。”这时，原本走开了的舒浩启信步走来，目光似寻常一般嘲弄，嘴角却噙着自信的笑，倒也有几分英雄救美的倜傥勃发。
金梅丽一时讶异，竟有人真的堵住了汪鹏瑜的嘴，目光不由得紧紧的追随着进来人的一举一动。
“好的，既然舒四少也这般说了，我自然是要给姚小姐面子，这杯算是我赔礼道歉的。”
汪鹏瑜忽而抚掌大笑，举起茶几上不知是谁斟了半杯的威士忌，对着舒浩启和姚晟澜先后示意式一晃，一饮即尽。然后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舒浩启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看了姚晟澜一眼，遗留一片遐想给众人，便是潇洒而去。
金燕西见人面面相觑，个个错愕，便是越发的不高兴，对着受了委屈的姚晟澜在场也不好发作，只闷声道，“怎么七少奶奶还不来，金荣，你不会派人去请请么？”
金荣面带惶恐，哈腰道，“少奶奶马上就来了，今日大喜，自然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金燕西不耐听人寻借口，便是烦躁的挥手让人下去。姚晟澜见状，便是猜到冷清秋不知是因为何事给绊住了，否则，怎会过了这么长时间也未到。
舒浩启搭着李易的肩膀道，“大家伙都是见多识广的，趁着新娘子未来的时候，便是再想想有何方法可以作弄这对新人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有了舒浩启的起兴，尴尬的气氛转瞬即逝，说道吃喝玩乐哪里会难得住这群公子哥，姚晟澜象征性的应付了一会儿，便是寻了个借口和金梅丽一起出来了，这次没人再有过多的阻碍。再美的人，如此拘束的大家规矩，慢慢也让人失了兴趣。
舒浩启出的主意是让金燕西倒霉，金梅丽不由得大乐，本想凑热闹，却见姚晟澜要走，自己也不好再留，于是便和姚晟澜一齐出来了。
“那个舒浩启是谁？”金梅丽睁着单纯的眼眸问姚晟澜。
“他今日是我的男伴。”姚晟澜不加掩瞒。
“你们是一对？”金梅丽直接得古灵精怪，倒也没有给人不适的地方。
“他是我的挚友。”姚晟澜脸上微微一动。
“呵呵，我还以为你们是一对呢？”金梅丽的表情写满了羞涩与期待。
“小丫头，”姚晟澜亲昵的轻戳金梅丽的额头，道，“我已经订亲了。”
“订亲？那是什么样的翩翩公子可以娶得姚姐姐这样漂亮聪明的美人啊？”金梅丽小嘴涂蜜一般。
“你猜？”姚晟澜只顾笑。
“我猜？我哪里猜得出来，要我说只有不像今日的汪鹏瑜一般混蛋……”金梅丽嗔怪起汪鹏瑜的无礼来，姚晟澜却是为了“汪鹏瑜”这个名字，瞬间觉得一阵地动山摇似的振动，复仔细的问了一声，“你说的是汪祈虞的二公子，汪鹏瑜？”
“是啊，姚姐姐你是从未听过他的荒唐的吧，原本平日里就最是放肆，没想到真的敢在金府撒野。”金梅丽继续道，只奇怪的看着失神的姚晟澜，便是不说下去了。
姚晟澜宛如在炉火上慢慢炙烤的鱼，身子一个踉跄，金梅丽眼疾手快的扶着了她，寻了一处楼梯坐下，道，“姚姐姐，你是让那无赖惊的。”
“不是，只没有想到居然会怎么巧，该遇上的竟全遇上了。”
姚晟澜眼眸闪烁，神情恍惚，话里的自言其说，听得金梅丽越发的糊涂，理所应当便觉得姚晟澜是受了惊吓的，安慰姚晟澜道，“今日是七哥的结婚，否则平日怎么会招他进来，姚姐姐放心，今后你若来我家，必不用担心再遇见那个泼皮无赖。”
姚晟澜眼睫毛轻颤，叹息道，“只怕他日要日日相见，想避也来不及。”
“一个混蛋而已，姚姐姐你不必在意的。”
怎么可能不在意？姚晟澜细细的思忖起汪鹏瑜临走时的笑容觉得格外的可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却是顶无赖的设了一个局，今日起，便是有什么流言蜚语也不足为奇。暂时的对着天真的金梅丽只能道，“就是一个无赖。”
两人相视一笑，寻来了一些闲话，方才那场闹剧显得无足轻重起来。谁知，那楼梯道还藏着一个人，低低地抽完了一支烟，将烟茬丢在地上践踏了几分深重，微笑的自言自语，“好一个姚家才女，我便是个无赖，也倒想看看你有什么办法。”
金梅丽带着姚晟澜去了大厅的派对上，皆是一些政治名流碰杯交际的场面，即有正规的乐队在演奏乐曲，大厅的中央衣冠楚楚，舞姿翩翩，好不热闹。
“梅丽，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我们不回去了么。”姚晟澜由着金梅丽拉着在大厅穿梭，便是开口问道。
金梅丽好不容易在铺着白色丝绸餐布的自选餐桌边停了下来，转过身对姚晟澜说，“我们当然不回去了，姚姐姐我带你来前厅，那个无赖就不会找你麻烦了。”
姚晟澜虽然慰藉地笑着，心底却是茫茫然，他汪鹏瑜与兄长之争闹得沸沸扬扬，今后怕是还有后续。金梅丽觉得姚晟澜心肠许是极好的，让人这般折辱，却是厚道的不加埋怨。两人心思南辕北辙，也无碍结成好友。
姚晟澜听金梅丽的话语，觉得字字温暖，不过是刚刚相识，小姑娘亦是设身处地的关心她来。
只是她们两位单身的年轻女子，在宴会里自然有人来搭讪。一个同样单身的面善的西装男子过来，只是象征性的自我介绍之后，问清了姚晟澜的姓名，神情有些古怪。再和金梅丽说话，金梅丽客气而生疏聊了几句，那男子便识趣得道了一声失陪。
姚晟澜便问，“那位吴先生是你的朋友？”
“我也是刚刚认识的。”金梅丽微垂着脑袋，声音囔囔的，羞涩也微恼。姚晟澜自然明白这是什么表现，正想调侃几句。舒浩启的长兄和长嫂便是朝她们走了过来。
金梅丽和他们素未谋面，姚晟澜虽然是初次见面也是极为尊敬的问好。
舒浩启的长兄名为舒浩珍，而立之年便是监察厅的副长，太太李明玉系出名门，是个聪明而主动的贤内助。言语间，总用一种晶莹欣赏之色暗暗打量着姚晟澜，姚晟澜面上不显，亦是猜到有几分误会。
“姚小姐是傅增湘的弟子？”舒浩珍让旁人唤着走开的空档，李明玉微启贝齿问。
“晟澜哪里敢当，傅先生是家父的至交，便是托着这层关系，方能在傅太太办的女中毕业的。”姚晟澜谦虚道。
“我瞧着姚小姐就是冰雪聪明，听浩启说过，您曾经可是在贝满女中一曲成名，陈教授便是编排了《子衿》才名满北平，姚小姐能参与其中，却能说自己是个平庸之辈。”李明玉声音温柔，笑容睿雅，光是通身的气质便看得出是笼络和交际的娴熟。
“《子衿》可是陈教授费尽心血的作品，晟澜亦是觉得能参与其中，便是人生一大幸事。”姚晟澜笑容可掬，话题倒是引起了金梅丽的兴趣，便好奇问，“姚姐姐，《子衿》是什么？”
“那是两年前贝满女中校庆时，我参演过的一个节目。”姚晟澜目光柔和，任人瞧不出里面掺着一丝伤痕。
话音未落，金府大门处一时聚拢了许多的人，音乐也骤然而止，姚晟澜并着金梅丽，李明玉一齐好奇往那处探望过去。
几名军人的墨绿戎装在端庄正式的豪华宾客面前凸显醒目，行动训练极为有素，立正靠拢，迅速将在门口的围观的宾客分开出了一条道，不解的是，士兵表情沉默而严肃，这阵势无端端引起了紧张。
金府的婚宴，是谁怎么不给面子。
人到底是走了进来，领头的冷峻英气，气势睿利内敛，身边跟个英姿勃发的副官，不言苟笑。人群里稍稍有了议论声，“那个不是汪鸿瑾么？”“是啊，他怎么会来这儿？”
“据说是和七少极好的交情。”“当年的马场……不是送了七少的么？”
姚晟澜有一些讶异，不过更多的是本能的不安，她自然不会单纯的认为汪鸿瑾从她归京之后都没有联系过她仅仅是一种折辱。想要温顺贤淑的女子，四九城比比皆是，不缺她姚晟澜一个。
至今未见……
金府婚宴……
汪鹏瑜……
一时想了很多，却抓不住可靠的，再如何，这也是他们分别半年之后的第一回相见。从前便是知道他的名声地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吧。
“那人是谁？好大的阵势。”金梅丽声音丝丝不悦，李明玉听了，嘴唇弯起，似笑非笑，“汪鸿瑾，华北的第一战将，到底闻名不如见面。长得比传说中凶神恶煞的好太多了。”
独独是姚晟澜没有说话，心里平静，因为她知道这就是真实的他，在众人之中不可一世的他，终于亲眼目睹了预想中的答案，却是摸清自己的下半辈子要站的是个什么样高处不胜寒的位置罢了。
姚晟澜和汪鸿瑾离得太远，听不清具体说了些什么，只是不过半刻，汪鸿瑾在众人面前对金栓寒暄未完，便是听繁琐的脚步声，和金燕西扬声道，“鸿瑾，可把你等来了。”
宴会的气氛已经缓和了过来，华丽的音乐再次奏起。
姚晟澜便是瞧见一些盛装的女子揣揣不安的模样，李明玉见状，便是笑着和姚晟澜解释，“哎，也没有好奇怪的，金七少与那汪鸿瑾的交情，四九城啧啧称奇了好些年，倒是真知己胜手足。今日金燕西成婚，北平就少了一位适婚的王孙贵戚，汪鸿瑾来了能不成为时望所归的心仪人选么。”
汪鸿瑾和金燕西不知说了什么，回首张望。
姚晟澜躲在了人群里，对着李明玉笑得晦涩。
“我果然是在众多围观着你的人里面。”如是姚晟澜心中所想。
汪鸿瑾敏锐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扫，越过盛装的男男女女，只在金梅丽身后寻到了隐着身子沉静垂眸的姚晟澜，身着少见的洋裙，化着细致如烟的淡妆，随性而自然。
“我只一眼就找到了你，所以非你不可。”汪鸿瑾心中的声音却是这样道。
茫茫人海中，擦肩而过，回眸而视，停住了视线的就是注定好的前世今生？
微凝掩面一笑，唇边讥讽，到底要擦肩而过多少回才能换来回眸一笑？岂不是要将衣服也擦破了才能等到？
等那些又是做什么，无疑是画饼充饥的笑话，可世界上无疑是饥饿的人们就嗜爱在自欺欺人。
——《微凝第三章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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