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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大厦倾覆难愈前 满目狼烟情可真 五


次日,俞乐平约好时间来接姚晟澜去见王宝珠。清晨,姚晟澜刚刚换好衣裳,就听见有人在敲门,以为是冯舅爷等人,只唤了一声,“等等,我就来。”却没有回头,只在穿衣镜前将齐腰瀑布般的长发,细细的梳着,便听见身后磕磕有力的皮鞋声,霎时回头,已经发现是一个许久不见的熟人就站在她房间的门口。

        惊鸿一眸,姚晟澜一时靠着梳妆台边,无措紧张着。

        来人走过窗台,白纱后的阳光洒在他乌黑的发上,身形颀长强壮,面容轻松,眯着眼睛打量着姚晟澜,似乎在观赏着艺术品的目光。最后,裂唇笑,“姚小姐,许久不见。”

        姚晟澜一愣,站得尴尬起来。

        “姚小姐不必害怕,庞某并无歹意,此番不请自来,是因为受一位朋友所托。”庞子敬在笑容不加一份,似乎说着一件不痛不痒的事情。

        “谁?”姚晟澜惊愕的凝视着他,牙齿不住的打颤。

        “金家四小姐。”庞子敬轻松道。

        姚晟澜并无送了口气,眼眸微动,只道,“我有约,今日……”

        “姚小姐不必担忧您的朋友,晚宴已经订好了,金四小姐今夜会与您在庞某的私人公寓会面。”庞子敬笑容可掬,用军人毋庸置疑的眼眸看着她。

        对于庞子敬,姚晟澜只是因为庞颖才知道这个人物,只晓得他亦是出身于官僚世家,毕业于黄埔军校,而立之年便是手握浙西严防重兵的重要将领,称得上是南京嫡系。看他今日的行为不似为他专程而来,倒是像事先约定好。是什么谁能让他亲自出面携走她?金四小姐又何时变得如此重要?如今北平的政坛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局面割据着,连庞子敬究竟站在谁的一方,这些姚晟澜通通都不知道。

        庞子敬带着姚晟澜进了一辆别克车,一路两人并无交谈,姚晟澜连睇看他一眼的勇气也没有,只警惕朝向窗外安静的坐着。

        途中,最先说话的人却是庞子敬,“姚小姐真是镇静,这个情况如果换做寻常女子,怕是已经脚软了。”

        姚晟澜心底一直是在发憷,只是这些年拜汪鸿瑾所赐,几经生死,怕,也不会全然表现出来。她早已不是一张白纸。于是道,“庞先生,又不是穷凶极恶的坏人,我何必害怕。换做其他的寻常女子,也是一样。”

        庞子敬别有深意的说,“能和我这样说话的女人,绝对不是寻常女人。我有时真是替汪兄庆幸,在北平能有这样的肝胆睿智的红颜知己相伴。”

        姚晟澜唇色发白,不去搭理庞子敬的话,方才所讲如同一把尖锐的匕首明晃晃的绞入她的心底,恨,也怨。

        庞子敬又道,“怎么,可是庞某人的话得罪了姚小姐。”

        “哪里。”姚晟澜故作冷静,“不过是些陈年烂渣子的事情,不提也罢。”

        庞子敬却是咄咄逼人,“姚小姐似乎不愿意提起汪兄,你们之间可是存在误会。”

        姚晟澜自嘲了一把,“误会?我不理解庞先生为何会这样问。”

        庞子敬便不收敛,笑道,“姚小姐既然这样说了,那庞某人也难得糊涂一回。只是有件事还是想要感谢姚小姐的,当日小妹庞颖在北平遇难,幸得姚小姐出手相助,让她保留最后的美丽离开人世。”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是由庞颖的自杀而开始的。庞颖肚子里的孩子,姚晟澜也心存疑惑,汪鹏瑜认为是汪鸿瑾的,为此不惜痛下杀手,步步为营,连自己也受到险险遇害。这份猜忌来得不是没有理由,庞颖爱慕着汪鸿瑾,常在汪家出入,引得汪鹏瑜的错爱。可在那年冬天,他携着自己曾经亲口说过,那个孩子不是他的。以他的性格完全是不需要欺瞒的,娶了庞颖对他完全是有利而无一害。

        “姚小姐在想事情么?”庞子敬打断了姚晟澜的思路。

        姚晟澜眼眸落在了庞子敬看不透面孔,道,“时过多年,当日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我也在想一个女孩子不应该这样惨烈,毫无保留的上路。”

        庞子敬笑容里多了一层落寞,“小颖从小就爱漂亮,你的无心好意,却也带我们这些远在他乡的亲人进了绵薄之力。我很感激你的善意。”

        姚晟澜微微的触动,这话也听不出假意。

        庞子敬忽然变得感性,“小颖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们从小在亲戚家寄人篱下,我是男孩子,所以我处处宠着她惯着她,让她养成了任性刁蛮的性情。她在北平念书,仗着漂亮和舅舅的家世,却落得如斯下场,出乎我的意料。当时,我气疯了,发誓掘地三尺也要寻出伤害她的人来,其实那年的秋天,汪兄南下杭州之时,就是我打算下手的机会。”

        姚晟澜听得恍惚,陷入了杭州之行在火车站奇迹一般的相遇回忆里,那时便在想,哪里会怎么巧。

        庞子敬摊开双手,“谁也没有意料,原来姚小姐当时也在列车上,那个激进男学生扮作反对军阀的知识分子,其实就是北洋的间谍,最后还是汪兄不计前嫌,拔枪救了在下。随后,我还当汪兄和那名间谍是一伙的,谁知下面的人来报,车厢里有一位小姐道是认识汪鸿瑾汪少帅,我才知道两位是如何的情深意切,如果他要来谋杀我,不必要带一个女人。”

        姚晟澜神色迷茫,目光痴了一般,又霎时一惊,似乎回忆出什么来,眼眸扫过庞子敬,多了几分瞧不懂的深意。最后淡淡道,“原来是这样的离奇。”

        难怪,在杭州疗养的那年冬天,他会气急败坏对她说,“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你以为是我救了你的命,其实你不是也救了我的命。”

        庞子敬语气轻松,“不瞒姚小姐说,方才在房里见您梳着头发,我还以为是在小颖生前的时候,她的头发也很长。”说罢,目光不自由主的垂在了姚晟澜背后的青丝长发。

        姚晟澜表情呆了呆,只警惕的靠车窗边坐去,眼光重新抛向了窗外。

        车子开到了郊野,青青麦田,随风而摆,方圆百里只筑起一座欧式的别墅。姚晟澜下车,仰头看了看屋顶的瓦片,对于庞子敬这样的举动很是反感,觉得如同杭州时让牛怀玉威胁着一般。可偏偏庞子敬对她甚是礼貌,进入了屋子里,自然有女仆过来问她要咖啡还是奶茶。车上庞子敬讲起的关于庞颖的事情如同一个插曲,转头就忘了,姚晟澜也不会在乎自己和庞颖究竟有那几分的相似。

        这一点,汪鹏瑜已经和自己说得够多了。

        在客厅坐了片刻,便听见咯咯咯的高跟鞋声,一位高挑的女子,搭着一身美式达芙绸的棕色格子长裙,含着微笑,眼眸明亮的倚在门框处。

        姚晟澜看了一眼,讶异的叫出声来,“道之姐。”

        原来想着是一个由头,没想却是真的会晤,金道之坐下来和姚晟澜寒暄,问,晟澜住在上海的哪一个饭店里。姚晟澜一一作答,便问金道之不是去了日本么。

        “你还不知道吧,日本在东北搞出了那么多的动静,我在日本过得也不安生,就回国小住几天,七弟也在上海,可是……他刚刚起步,我也不好一直打搅他,就搬到了这里来住。”金道之道。

        说到金燕西,姚晟澜也无意去接金道之的话。只说自己快要到英国了。

        “英国?是个好地方,听闻那里的历史悠久,哪里像军事部的人一说起国外,却都喜欢提德国。”庞子敬突然插话,在金道之面前提起德国本没有什么,偏偏是说起金燕西之后,当初金燕西就是要和白秀珠去的德国,才会导致冷清秋母子的失踪,这一时间多少有些冷场。

        姚晟澜沉默着,金道之却笑了笑,道,“梅丽和八妹夫在英国呢,你去了康桥,别忘了和他们联络。在国外多少有个照应。”

        庞子敬语气轻松,“是啊,小梅丽也在英国呢。”似乎和金家的人都十分的熟络。

        一连几日,都以将来到了英国几年不能见的理由,让金道之陪着姚晟澜四处玩耍,今日听戏,明日逛公园,后日又是什么美国电影的上映,沪上的名厨美食吃了个遍,旗袍了扯了几层的布。庞子敬却丝毫没有让自己会去见冯舅爷等人的意思,好歹到了上船的日子,金道之陪着自己去百货公司买了香水化妆品,姚晟澜躲过庞子敬陪同的保镖,悄悄问金道之究竟是怎么了。

        金道之只是浅笑,压抑着苦涩,道,“我们终是不会害你的。这几日,我知道你是郁闷得慌,我且不是。晟澜,我一个离婚的女人,娘家不可靠,我只能靠自己。可我到底不会害了你。”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可姚晟澜笃定金道之是不会害了自己,就是不知为何不让自己接触其他的人。她隐约感觉到北平有些不对,待上船的那一日,她总算见到了冯舅爷等人,冯舅爷神色如故,仿佛姚晟澜真的让人请去作客一般。

        姚晟澜离开上海的那一天,万里无云,码头上人群窜动的相送的人们,除了告别的话语,和离别的悲戚,冯舅爷的一番话,更让姚晟澜听着听着留下了泪水。

        “三小姐,前几日北平发来了消息,子初少爷的生母已经不在了,也是上个月的事情,她原来已经得了绝症,是逼不得已把小少爷送到府里来的……欧阳先生亲自来得家里,她的身后事让老爷太太知道了,却也没有惊动她的家人。”

        姚晟澜对金道之说:“清秋走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金道之同样眼眶盈满了泪水,“我是不是做错了,当初她和七弟……”

        姚晟澜忍不住的悲伤,“恨,总要待一个人离去才会停歇,原来爱也是。四姐,请不要告诉金燕西。”

        “晟澜,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他们。”

        金道之哭得浑身发颤,哽咽着说,“当初让你撞破清秋和欧阳于坚的人是我,那通电话是我安排的,连七弟也是我让金荣带他过去的……母亲说,金家不能让一个私生子继承了。”

        姚晟澜闻言一震,禁不住趴在阑干上俯视邮轮下浩瀚的蓝,邮轮响起了巨大的气鸣,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流,“信任,便是一切,也能毁了一切。我太相信自己看见的东西了,看不见的永远以秘密的方式上演。清秋,我要如何去看待一个人。”

        “晟澜,你还会回来么?”

        这次,与上海的芸芸众生之中是一次寻常再寻常不过的送别,而对于来说,姚晟澜已经不是爱恨清晰的姚晟澜。

        码头上,姚晟澜和金道之拥抱,一向坚韧的金道之因为冷清秋的离世,看上去是那样的悲伤。冯舅爷颤颤的抖着双手,不免老泪纵横。庞子敬站在一旁对她丝丝温和的微笑,可能是因为她的身影里残留着庞颖的痕迹。

        俞乐平和顾章一前一后急冲冲的赶来,俞乐平头上还带着汗珠,西装的衣领有褶皱的痕迹,“为什么那么急,要走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乐珊……乐珊你还没见到。”

        顾章在一旁喘气,俞乐平却在众人面前直直的拉住姚晟澜。姚晟澜看着眼前的男人,如果乐珊还是乐珊,俞乐平还是俞乐平,她还是她,那年的颐和园,在他偷偷捧着相机,眯起眼睛,拍下的侧身优美的坐姿时,她不假装看不见,他们会不会就此相恋。

        深深的爱着彼此,以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听人家说,天涯的尽头是海,海的尽头是什么?也许此生我也不会等到天涯的尽头,不如让我在尽头这儿等你。

        ————摘自1933年出版阑珊小说《惆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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