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十三只猫
虾饺好吃，但实际上也只是中庸水平。
晶莹剔透的外皮薄，包裹着q弹爽滑的完整虾仁馅儿，蘸上蘸料塞进嘴里，心情和味蕾一起被满足。
盛沅招呼他吃那盘服务员刚端上来的黑豚肉叉烧。
刚尝完一整个虾饺，顾弋搁下筷子，喝了口茶水，暂作休息，问盛沅：“你应该不是真想来看吧。”
被问的人一个劲儿地点头，表达真诚：“真想。”
顾弋撇撇嘴：“但没时间，是吧。”
盛沅可是大忙人。档期都排不过来。
“时间——”
盛沅还没来得及逞强说完，就被身旁的黑发年轻人打断，“就算有时间，但我的建议是，不要来。”
“我可不想当天就爆出某某大明星参加电竞线下赛的八卦新闻。”顾弋说，同时又质疑，“你的经纪人真的会允许你这么肆意妄为？”
“肆意妄为？”盛沅露出对这四个字极感兴趣的神情，“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必须坐实这个罪名。比如举个应援灯光牌，上面写‘六公主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顾弋：“……？”
“开玩笑啦。”盛沅突然觉得逗顾弋玩着实没什么意思，“我肯定不会去的，这个你放心。免得媒体到时候真的瞎写，玷污我们纯洁姐弟情，对不对？”
顾弋面无表情：“恶心。”
盛沅咧嘴哈哈大笑，之后又说：“但有票的话给我留一张，我有个朋友是个电竞迷，想看。”
顾弋点点头：“知道了。”
盛沅又揪住这一点：“还真有啊？”
“可能吧。”
“那刚刚那么肯定和我说没有？”盛沅双手抱胸，怪罪道。
“这不是怕有人没事找事吗。”说完，顾弋继续开动。
吃东西的时候就能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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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没有和他联系？”盛沅问。
顾弋心领神会，知道盛沅指的是谁，摇了摇头，说“没有”。
“我上周去了趟医院，他生病了。”盛沅像做汇报似的，“但看起来情况还行。”
顾弋微微低头，只简单“哦”了一声。
盛沅紧追着问：“你知道他生病这件事吗？”
顾弋又是一摇头：“我们很久没联系了。”
说话时，他整个人向后倒去，后背靠在椅子上，微微仰着头，仔细回忆上一次的对话时间，很模糊，但大概有个印象，“可能有七八个月了。”
盛沅夹菜的筷子一顿，动作只停滞一秒，纤长卷翘的睫毛半垂着，半遮着那双会讲故事的眼睛，捉摸不透内在情绪，只听见她说：“在恒研医院，住着院呢。你有空过去和他吵两句，没准老头恢复得更快。”
紧接着又立马补充：“医院就在这附近。几公里内。”
“这个么。”顾弋略作犹豫，“我没什么空。”
盛沅也不再说什么，只点头，说了个“行”。
上了生滚粥，盛沅给顾弋盛了一小碗。
“还有点烫，凉一凉再喝。”盛沅提醒道。
“嗯。”
她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搁置一边，捏着调羹，有一搭没一搭地搅拌散热。
“其实我觉得当初他们离婚是个正确的决定。”盛沅说。
顾弋“嗯”了一声，“我觉得他们选择结婚就是个错误决定。”
盛沅不禁笑了，只觉得这么多年过去，顾弋钻牛角尖认死理的性格，似乎都没变过。
她用牙签戳了一颗圣女果，吃完后，忍不住抬杠：“那不就没你了。”
“有没有我，这无所谓。”顾弋说。
盛沅又笑：“请问今年你几岁？”
“和你差不多。”顾弋回答。
盛沅又是爽朗笑了两声。
顾弋的态度没怎么变，可她的心境却变化很大。
盛沅懒得作具体分析和深入思考，只能笼统地将原因归结到——面前这个眼神和骨子里都透露着倔强的年轻人还未经历复杂的感情而一直以来都只是单纯地和电子设备作伴——这一点上。
盛沅说：“你不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争吵，磨合失败，无法解决矛盾，无法修复关系，离婚，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不是都说社会上大部分的打工人都像是小齿轮吗？”
“小齿轮也不是单打独斗、自顾自地运转的。那么，小齿轮与小齿轮之间的突然组合，一定合乎他们天生的匹配性吗？会不会只是有一只手或不经意或刻意地介入，将他们配对。”
“但是，被结成对子的小齿轮最初并不能确定他们组合后的未来，甚至可能，他们也以为会顺顺利利，直到工期圆满。可是不合适的齿轮，在每分每秒的摩擦中，是会渐渐损耗的，与此同时，问题就会逐渐暴露。”
“不是总有各种各样的机械故障出现吗？有的故障，可能重启就好了。但有的故障，需要工程师外来干涉。一些故障经过修复，机器还能保持正常运行状态。但相对的，也会有无法将就、无法凑合着用，机器彻彻底底罢工报废的状态。”
“感情也是这样的。无论是恋爱，或是婚姻。”
“离婚，就像谈恋爱分手，只是多介入了一步法律程序而已。”盛沅说。
面对如此长篇大论，顾弋的心情却很空白，对这样的话题，他总不想深入讨论，于是干脆敷衍了事：“关于这个，我不好说。”
盛沅“嗯嗯”两声：“确实，连正儿八经的恋爱都没谈过，让你想象更深入的爱情体验是困难了一些。”
顾弋：“……”
盛沅戏谑道：“你不会到现在，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吧？”
顾弋：“？”
黑发年轻人的脸明显黑了一下，冷冷甩出“牵过”二字。
盛沅重新限定标准：“小学一年级手牵手去春游那种不算。”
顾弋扭头：“不是。”
盛沅多少看了点门道出来，八卦之魂呼之欲出：“那是真的有情况啰？”
顾弋有点架不住来自盛沅的围追堵截了，甩手道：“你烦不烦？”
要说刚刚还有些怀疑，现在盛沅基本确定，已经十拿九稳了，她满怀欣慰：“那就是有情况。”
顾弋：“……”
烦。
“看来有些事儿啊，还真不是空穴来风呢。”盛沅眯眼笑说。
顾弋眼色微敛：“管好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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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慢慢吃，耗了两个多小时。到最后两人的战斗力均已耗尽。
盛沅吃得也不必他少，顾弋有点不解：“作为明星，你不需要那个……”他稍稍回忆了一下那个专业名词，“哦，身材管理？”
盛沅道：“请你对我们家的基因有点信心。”
顾弋面无表情：“这个信心我没有。”
盛沅：“……”
“其实我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就这一顿——完全没问题。”
顾弋：“……”
“你这样，能活到退休吗？”
盛沅对这一点倒是很有信心，掀唇灿然一笑：“如果明星没有法定退休年龄这一说的话，我想我可以。”
“……行。”
临近散场，盛沅祝他比赛顺利，单手支着下巴，说：“接下来估计又有段时间见不着面，希望下一次是有冠军请我吃饭。”
顾弋表示完全没问题：“行，请你吃葱油拌面。”
“好，那就一言为定！”
那是他们小时候最喜欢吃的东西。
之后，盛沅问顾弋，要不要送他回去。
顾弋直截了当地拒绝：“不劳烦大明星。”
“嗯，你识抬举就好。”
顾弋：“……？”
“行。”年轻人无可奈何，付之一笑。
两人一同下楼，行至一半，顾弋才想起有事还没问。
“对了，以前你很爱看的那个时尚杂志，叫什么名儿来着？”
盛沅没想到会被问到这个，“你问这个干嘛？”
顾弋：“……”
他摸了摸后脑勺，编了个理由，遂回复：“……学习穿搭？”
盛沅朝着身侧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生翻了个白眼，“你有女装癖么，请问？”
顾弋：“……”
“拜托，那可是女性时尚杂志，没有男性穿搭的。再说了，我上一次看时尚杂志，至少有七八年了。”
顾弋不想管那么多，只想知道自己想知道的，“叫什么名字，告诉我就行。”
盛沅摸不清他的心思，但也懒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了，相信此人总有一天会自己交代，便吐出两个英文单词，“常看的就是这两本。”
“谢了。”顾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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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餐厅在繁华商圈的一个僻静角落。
顾弋要去地铁站，必须穿过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从一座豪华商场底下路过，开在一层商铺一角的某家店排着长队。
蛇形队伍来回拐了好几道弯，不禁让人怀疑等上一个上午能否进到店内。
远远的，他就闻到面包刚出炉的浓郁香气，才发现这是一家面包店。
顾弋驻足，发现队伍虽长，但并非停滞不动。
相反，人往前走的速度还挺快。虽然加入队尾的人更新速度也很快。
顾弋虽然鲜少出门，但不代表他不了解现代人的生活习惯——比如像这种堪称“现象级”排队的网红店，在“再吃一口”这种美食点评app上，肯定热度极高。
果不其然，顾弋搜索之后，明确了三点信息：
是面包店。
是新店。
虽然是新店，但是点评数很多，而且好评如潮。
他看了眼时间，还比较宽绰，便自觉加入队尾。
顾弋本身对排队这事儿不是很抵触。队伍走得快，刷刷手机时间也就过去了。只是恰好排在后面的年轻女生似乎是个户外主播，或者也可能是拍vlog的up主。
总之有点吵闹。
顾弋干脆塞上耳机。
音乐刚播放没多久，就有人戳了戳他的手臂。
是后面的人。他知道。
他连头都没回，假装没注意到，一般来说，这样的冷漠足以让人打消与他交流的欲望。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如顾弋预想的那般顺利。
一个低矮身影跑到他边边上来。
这下顾弋不看也得看。余光直接掠到。
穿着蕾丝元素连身短裙的女生妆发精致，放路人堆里格外显眼。
她持迷你拍摄设备，对着他笑着问道：“你好呀，这位朋友。”
“我想问一下这边哪几款面包比较好吃呀？”
顾弋看了一眼，不咸不淡地回：“不知道，第一次来。”随后又低头看手机。
“那你是冲着什么面包来的啊？”年轻女生又接着问。
按照他的性格么，肯定挑“再吃一口”榜单上名列前茅的面包吃。
但为了回答方便，他瞎诌：“有啥买啥。”
“我听说新店活动，买七送三，正好咱俩挨着，考虑拼单吗，帅哥？”女生眨了眨眼，殷切询问。
这家店，欧包是招牌。
据说，每一只欧包都很大，比人脸都大一圈，而且面包体柔软有韧劲，内里馅料也很多。十分良心。因此，火了有一阵子了。
——拼单？
顾弋暗暗抽了抽嘴角，“不考虑。家里小朋友多。爱吃面包。”
脸上仿佛刻着几个大字：
已婚，带娃，幸福，勿扰。
“噢噢，小朋友多啊……”年轻女生的表情明显僵了一秒，但长期的镜头经验让她很快恢复了温柔甜美的微笑，“真看不出来，您这么年轻，竟然已经结婚，而且还有小朋友了。我还以为你还是大学生呢哈哈哈哈。”
说这话时，女生留了个心，视线向下。
骨骼分明的修长手指上，没有戴着“婚姻”的证明。似乎也没有长时间佩戴戒指所留下的痕迹。
即便有这一发现，但女生仍旧顺着说：“你太太一定很幸福吧？”
说的好像真的一样。
顾弋甚至都开始脑补他婚后养孩子的场景了……
仔细一想么——
“我觉得好像是我比较幸福。”
唯有说这一句话的时候，黑发年轻人才对着镜头展露了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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