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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天下


今日一大早所有胡骑将军府的人都开始忙活起来,他们家将军因为前阵子平定乱匪有功,在休整半月后终于要上朝了。

        上朝意味着受赏受封,将军虽然不甚在意,但是做下人的总要做好准备,说不准下午宫里的人就会来呢。

        将军出门的时候,管家七叔小跑着追上来禀道:“爷,方才公主派人来传话,说是等您下朝之后在霏雨楼一聚。”

        公主是哪个公主根本不必明说,本朝向来就只有一个公主。

        将军闻言顿了一阵,接着点了点头。

        夏日的天儿长,出门的时候太阳已经从东面露出个尖儿,还不算炽热的阳光照在身上,平增了些燥乱。

        马车不疾不徐地向皇宫赶去,车内身着朝服的将军阖着眼睛靠在车壁上,眉头稍稍皱着。

        昨夜他一夜未睡,在书房看了整晚的兵法。

        其实不止是昨晚,已经多久没睡个好觉了,他都已经快要忘记。

        三天,五天,亦或是半个月。

        马蹄的“嗒嗒”声伴着清晨的微凉气息传来,长久以来混沌闷疼的头,终于渐渐开始有了些睡意。

        “爷,到了!”马夫勒住缰绳,高声报了一句。

        将军从短暂的睡梦中醒来,看着周围的物什儿,突然有种恍然的错觉。

        马夫不知道他清扰了自己爷少有的沉睡,但是将军却并未责罚他,甚至在心里暗暗地庆幸。

        缠绕他多年的噩梦,从离开那小村庄的时候开始,又出现在他的生命中,挥散不去。

        上朝的时候皇帝确实嘉奖了他,黄金,良田,数不胜数。

        爵位倒是没有再晋,将军已经是当朝一品武将,皇帝已然没有更高的官位可授。

        将军接受奖赏时神色有恭敬,但却并没有太多的激动欣喜。

        皇帝以为他不满意封赏,轻咳了一声之后,便开口道:“爱卿年纪不小却至今没有娶亲,朕瞧着京中不少官家小姐也到了出阁的年纪,不知爱卿可有何中意的。若有,朕也可做个媒,替爱卿定下门合心意的婚事。”

        皇帝赐婚,这样的荣光向来不可多求。

        将军听完却突然静默下来,连带着朝堂之上也有些静。在场的人都以为他是不满意皇帝所提到的婚事。

        皇帝的脸色原本就苍白,此刻见状又隐隐透出几分难看。

        将军终究还是开口说道:“微臣谢皇上厚爱。不敢欺瞒皇上,臣先前已然娶妻。”

        此话一出,不仅仅是皇帝,连其他人都讶异不已。

        这叶将军,到底是什么时候娶了妻子?

        虽然都存着疑惑,但最终能问出口的,还是只有皇帝一人:“既然如此,朕也不勉强爱卿。过几日朕会在宫中设宴款待,届时便带着你那妻子一同前来吧。”

        这也是表明了皇帝承认此事,若到时候皇帝心情好些,说不定还能封将军夫人做个一品夫人。

        果然也是无上的荣耀啊。

        将军一直微垂着脸庞,因此脸上是什么模样看不太清楚。不过此次闻言他却抬起头,看向皇帝。

        “禀皇上,臣的妻子……不日前已经去世了。”

        下朝的时候,以往会跟上来恭贺的朝臣们少有地没有开口说什么恭喜之事。

        明眼人可都看的出来,这将军谈到自己妻子去世的时候,脸上那是无尽的悲伤。

        将军一个人走在前面,看着百十层高阶,映照着热烈的阳光,很是刺眼。

        遇到那个女人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这样的阳光,他已经忘记了。

        走出宫门之后,将军对迎上来的车夫低沉开口说道:“去霏雨楼。”

        霏雨楼是临安城内一家极为有名的酒楼,不过倒不尽然是生意红火,很多达官贵人平素也喜欢来这,包个雅间,做什么都好。

        身份便象征着地位,能走进这家酒楼的人,非富即贵。

        将军以往可并不喜来这。一来他不喜欢太招摇,二来,他也没什么能结伴来此处的友人。

        刚正不阿,是朝中所有人对将军的评说。

        刚直易折,能交心的朋友便没那么多了。

        不过这次是公主约他,哪怕他再不喜,也不能拒绝公主的意愿。

        走进酒楼之后,一个不知道是不是认识他的小二小跑过来,低声对将军道:“这位爷请跟小的来。”

        果真还是静慧长公主,选的地方是顶好的,既无人打扰,又寻得盛夏清凉。

        小二将人领到去处之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将军在门口左右看了一眼之后,便推门走了进去。

        一室茶香。

        将军站在门口,在听到应声之前,没有逾矩向前一步。

        过了不多久,从里面传来一句似带着笑意的话语:“这么久不见,叶将军的性格还是那么死板,那么硬。”

        天底下能这样对将军说话的人,只有长公主一人了吧。

        将军心里没有半分的不适,说出的话也只有恭敬:“微臣叶覃,见过长公主。”

        慕容绾在这里确实等了叶覃很长时间。

        不过这场等待完全出乎她的计划之外,因此平白地有些窝火。

        在主动约见叶覃之前,她其实是一直等着他去拜见她的。毕竟,这么久以来,他可一直替她做事。

        她是公主,是他父亲的救命恩人,也是……是他的心上人啊。

        他对她不是向来言听计从的吗?

        “叶将军不必多礼,外面人多眼杂,还是进来详谈吧。”慕容绾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但是这次她找叶覃是有正事,因此也没时间多闲谈。

        叶覃闻声便走了进去。

        慕容绾亲手为他沏了杯茶,叶覃连说“不敢”。

        慕容绾脸上虽然看不太出来,还带着笑意的样子,但心里却早已沉了下来:“我跟你,什么时候还这样生疏了?”

        叶覃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面对慕容绾,他不会有丝毫的不耐烦:“公主多想了,微臣只是不敢有丝毫怠慢。”

        “那你还总说微臣。”慕容绾似笑非笑。

        叶覃静默了一下,接着道:“公主有话只管吩咐,我……一定全力行事。”

        慕容绾这才淡淡笑开来,仿佛方才的不愉快一扫而空:“这样就对了。叶覃,我们两个人可是多年的旧识,就算是陌生人,这么长的时间交情也不会浅了。更何况我们还不是,不是吗?”

        叶覃闻言终究还是抬起头,眼如沉水地看向她。

        ——

        叶覃离开酒楼的时候,慕容绾正坐在二楼的雅间内,开着窗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他的身形气度跟以前没有丝毫的区别,可就是这心,为什么短短的几个月内,就变得她看不出来了呢?

        慕容绾喝了口茶,嘴边还带着些嘲讽。

        不一会儿,从外面走进一个白衣胜雪的青年男子,清俊挺拔。

        慕容绾见到他却没了方才和叶覃在一起时的娇俏和热情,只是不冷不淡地说了句:“找我做什么?”

        男子并未被她这冷淡的态度伤到,跟以往一样笑嘻嘻地说:“阿绾,我来找你喝茶。”

        慕容绾不喜欢他对她的称呼,眉头皱起来:“秦疏,再这么叫,看我不把你的舌头揪去喂狗。”

        秦疏闻言却是笑了,不管现在的慕容绾表面是多么清冷高贵,他坚信她骨子里还是那个喜欢骂他,喜欢和他打架的小女孩。

        ……

        “阿绾,阿绾。”

        “臭秦疏,不许再这么叫我,再说我拔掉你的舌头!”

        ……

        叶覃回到自己府第的时候,正巧宫里的人送赏赐过来。

        府中的人原本都严阵以待,见到叶覃之后更是定下心来。

        七叔来到叶覃跟前,低声禀报了一下方才的情形。

        叶覃闻言轻点了下头,并未说话。

        宫里来的人是内务总管冯德全,原本送赏这种事不需他亲自来,不过他趁着无人察觉之际向叶覃手中悄悄塞了件什么,这才让这简单的送赏变得不那么单纯。

        冯德全是皇帝的亲信。

        这一点慕容绾之前就对他说过,叶覃对此心里清明。

        冯德全站在他面前顿了一下,似乎在等他的答案。

        叶覃将一纸密令握在手中,没有归还给冯德全,也没有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多谢公公亲自前来,末将不胜荣幸。”叶覃这般显然是不想把方才的事情挑到明面上说。

        冯德全来时皇帝曾告诉他,若是得不到叶覃的明确答复,也不要逼问,只需安抚。

        “将军哪儿的话,实在是高抬杂家了。赏赐已经送到,杂家就先告退,将军留步。”冯德全恭敬回道。

        待冯德全和他带来的人都走后,叶覃去了书房。

        关上门之后,他拿出袖中的薄绢,细细看了起来。

        其实皇帝并没有多写什么,上面仅仅只有两个字,却成功地让叶覃微微变了脸色。

        良久之后,他将这封密令放到了书架上的一个铁盒中,欲做妥善保管。

        而若是在以前,他定会立即焚毁,也不会放在心上,一切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慕容承琰今年二十有二,虽然算不上是个多么有作为的皇帝,但登基后的这几年,霖国并未发生什么大的动乱,可称得上是个守成之君。最为被人诟病的就是身子病弱,调养多年仍不见好,听说是少时落下的病症。

        先皇曾广揽天下行医之人来为其医治,不过最终疗效尔尔。慕容承琰登基后举行过几次选秀,后宫充盈,可从来无人诞下龙嗣。

        这皇帝身体不济,还没有龙嗣,有的人的心思便开始活络起来。

        若事情仅仅如此,那叶覃一定会跟祖辈一样誓死效忠于帝皇,未敢有丝毫二心。

        可世事往往不这么如意,从父亲当年含冤入狱身死,他的人生轨迹便开始转变,最终跌入漩涡,由一端浮沉至另一个极端。

        曾经他替跪在慕容绾的面前,感激于她的相助,让他父亲下葬之时终于摆脱了乱臣的污名。

        他问慕容绾想要什么,只要是他能做到的,就一定会报答,万死不辞。

        慕容绾倒也没推辞,静默许久之后,她淡淡笑开道:“我要的是整个天下,叶将军,能帮我拿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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