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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江州有墓 聚散有期


夜幕降临,天空中星群闪耀,亘古不熄。

这个世界里,太阳轮回,是为一日;阴阳流转,是为一年。

人之所谓太阳者,天空所载辉光之体也;太阴者,天空所承黑暗之本质也。春夏秋三季,阳盛而阴衰;唯有年终,太阴噬日之时,太阳居于阴中,名曰太阴冲日;待过正月,太阳由衰转盛,太阴则由盛转衰,如此轮回,是为一年。

江州不似汉中那般拥有热闹的夜市,甚至于城中烛火也稀稀落落。

如今入秋已深,太阴现于夜初,居于东方,因此城中倒也还算明朗,只不过这份明朗反而为空落落的江州城增添了一分凄清。

秦瑾肩挎木篮,纪木手中掌灯,二人并行来到城北一破落庄园。

庄园门檐腐朽,荒草丛生,房屋早已损毁,只剩散乱破碎的瓦砾与梁木,这样的地方可以用一个词来概括——废墟。

秦瑾见此景象也是细眉微蹙,但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轻车熟路地来到庄中的一片柏林。

庄园虽然毁坏,从大门到此处却像是有人打理过一般,一路上碎草遍地,也不见多少蛛丝,显然是有人来清理过。

进入柏林后,一座墓碑出现在二人面前,上书“秦公  怀林之墓”,而后是秦怀林的生平事迹和语录。

“这是谁的墓?”纪木问道。

“我外公...虽然我没见过他多少次,也没什么太多印象。但是,他们会变成这样很可能是因为我们家。”

说罢,秦瑾跪坐在地上,从篮子中取出传舍主人帮忙准备好的贡品与烛火香纸,在墓碑前摆上贡品,另置三只酒杯,将酒杯斟满。

准备妥当后改跪为跽,点燃一张纸钱,将香并齐于火上点燃,见香尽数点燃后将之散开伏于地面,然后轻轻一吹火便灭了,袅袅白烟腾空而起。秦瑾站了起来,走到碑前三作揖。心中想到,“外公,不肖外孙来祭拜您,请您保佑我在叙州找到兄长消息”。

作揖后,秦瑾蹑步走至香炉旁,将香插上,只留三株插于碑外香池以祭天地。

插完香后,秦瑾回到碑前跪坐下来,然后从篮中取出纸钱,纪木见状也跪坐在一旁伴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祷祭间,两人无话,只是沉默着将纸钱投于火中。火光阑珊,映照着两人沉重的脸庞。

“你们是...什么人?”正当二人专心于祷祭时,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两人转身望去,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妪步履蹒跚地走来。

只见老妪白发苍苍,尽散于身后,她脸上满是岁月所留下的沟壑,眼睛像是难以睁开一样只留下了一条缝;身上穿着破旧的粗布衣裳,手上拿着一只短短的白烛。烛蜡随着老人的步伐晃动着,不时滴落在老人手上,老人却如同无事般依旧一步步向秦瑾二人走来。

秦瑾听到有人呼唤先是一惊,然而当他看到出声的是一个暮年老妪时,便安下心来。

“老婆婆,我们是秦公故人之嗣,领受父命前来祭拜。请教老婆婆您是?”秦瑾弯腰作揖,恭敬道。

“故人之嗣?...你们也是来祭拜老爷的?...好...好呀......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你们这样的年轻人...还记得秦公...好......唉,想当年...我离开秦府后,不曾想...秦家却突遭此大难,就连祭拜...也只能...偷偷地来,可叹,可叹哟!”老妪长叹。

秦家秦怀林生有四儿一女,老妪本是长女的乳娘。长女嫁到锦城后不久她便离开了秦府,谁想到老妪晚年丧夫,两个儿子也接连死在了边关,只剩下老妪一人回到了江州。却不曾想秦府早已破败多年,想到秦公对自己的恩德,老妪便以仅剩的积蓄在江州城住下,只为给秦公扫扫墓,可惜年老体衰,多动不得,只得一遍又一遍的流泪。

老妪一席话让秦瑾与纪木心如刀割,二人对这个迟暮的老人从心底地感到敬重,也对老妪的遭遇感到极为痛心。

秦瑾心中的那团火焰,如同墓碑前的那些纸钱般烧得愈发热烈了。

离开时,秦瑾偷偷向老人篮中塞了一锭白银。秦瑾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或许自己是玷污了老人心中那最诚挚的感情,但是现在的秦瑾只能做得到这些,颠覆山河并不是光靠嘴巴就能做到的。

二人回到旅馆后各自进了房间,也不知怀着何样心情待到天明。

第二天,众人再度出发从城南往叙州而去。接近傍晚时,叙州城映入眼帘。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叙州孤城在广袤荒原上如同一面旗帜,人们目之所及,唯有那座城池。

距叙州城不到三里,秦瑾止住众人。

“前方就是叙州城了,明公说叙州城现在由典客与昭烈军驻守,城中几无百姓。这个时候来叙州的必然都是些练家子,既然城中宗派林立、匪徒四起,我们就在前方村庄驻扎,以免多生是非。”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有人注意,到前面村庄休整,勿要惊扰村民。”

秦瑾等人确实多虑了,炎魔现世之后哪还有寻常百姓敢住在此处。众人进村之后才发现,这里已经破落不堪,无人居住了。于是众人也不再拉帐篷,只清理出几个房间作为临时住处。

一夜无话,待天明时众人聚在一起。

“白留大哥,今日你和其他人在这驻守,我和大少爷、默语,再带上两个人进城打探消息。如有变数,你按计划派人于城东做标记,届时我们会赶回来。”秦瑾对着其中一名随从打扮的人到。

“是。”白留抱拳回应。

“那么一切交给你了。木少爷、小林子,我们走。”

“还是叫我纪木吧,以免叫人生疑。”

“那就叫你小木子吧,跟小林子也好凑个对。”秦瑾笑道。

“怎么叫得像公主身边的小黄门似的。”纪木眉头抽了抽,显然对这个称呼不是很满意,完全没想过自己叫林默语“小林子”都快一年了。不过看到路途中一直阴沉着脸的秦瑾露出了笑容,纪木咧了咧嘴,心想算了吧。

“不错诶。准备走了,小木子...小木子,快上马...小木子,水带了么?...小木子,你拔剑作甚......嘿,打不着,哈哈,我先走了,小木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中的怨念,亦或仅仅是因为好玩,林默语似乎对纪木的新称呼很是满意。

“都说了要低调行事!”见到林默语和纪木二人笑闹着离开,秦瑾摇摇头,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只不过嘴角显露的那抹欣喜表明了他此刻并没有任何不满。

踏入叙州,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城门上残留的黑色印迹,看来的确如同传闻中说的那样,炎魔攻入了城中。城内的景象比想象中更加惨烈,焦木土灰随处可见,炎魔攻入城中之时的惨状可见一斑。

待风一吹,那些灰烬就会聚集在城墙角落,而后有专人清扫。不过越往里走,还算完整的房屋、明显翻新过的房屋也一座接一座的出现。这大概是随军前来重建叙州城的俘虏与囚徒的杰作吧,秦瑾很快就猜了出来。

不过城虽残破,但人却不少,比江州城那死气沉沉的氛围这里似乎更有生机,倒不如说生机过了头,反成了杀气。街上的行人大都目露凶光,警惕地看着周围所有的人,双手不离兵器,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气势。

秦瑾一行人也受氛围影响不由得将手放于剑柄刀柄之上...除了林默语...

林默语的兵器就是身后那把被布条过的严严实实的巨尺,要是拿在手上实在过于招摇,反而会引起麻烦。他也没有其他的副武器,不过本人似乎并不太在意,双手枕在脑后四处张望着,似平常逛街那般充满闲情逸致。

秦瑾从一进城就感受到了四周投来的警惕的目光,不过因为秦瑾一行只有五人,因此也没有多少人太过在乎,他们已经习惯了有人进出这道城门。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没有人关心他们为何而来,更没有人关心他因何愤怒,更不会关心他们什么时候离开,只要与自己的利益无干,人永远都是那么现实。

“看起来要比想象中更麻烦,在这样的氛围下想打听一个人的行踪恐难度不小。”纪木看着城中紧张的气氛顿感此行不易。

“明公说过叙州鱼龙混杂,没想竟凶险至此。如果不是昭烈军驻守在此,恐怕这些人能把叙州城给彻底拆了。”秦瑾也看出了叙州城此刻的压抑。虽然对兄长的武艺很有信心,但依旧不免担心。有时候武艺高的人不一定能活下来,心眼活、后台稳的人才能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

“不论如何,先试着打听一下吧。”秦瑾明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能见机行事,于是打定主意四处打听一番。四处打量间,看到一个独自一人行走在街道上的壮汉。

“这位兄台,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秦瑾等人上前问道。

“什么人?!”见到四五个人走向自己,壮汉的警惕提到了最高,手捏紧了腰间的朴刀刀柄,仿佛随时都会出手似的。

见壮汉如此作态,众人也都绷紧了神经,握紧手中兵器。秦瑾示意众人停下脚步,自己抱拳而拜,“我要找的人,身高七尺左右,头上与手上有几处刀疤......”

“我问你们是什么人!”壮汉急声打断秦瑾道。

“冷静点...”纪木在壮汉猜忌的目光中对秦瑾轻声耳语道。

秦瑾看了一眼纪木,而后转过头来再拜道,“......失礼了,我们乃是汉中商人,在寻找分别已久兄长的消息,敢问...”

“商人?我可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商人。哼,怕是为炎晶而来吧。不要打我的主意,否则你们会后悔的。”也许是看到了林默语身后的巨尺,粗鲁地打断了秦瑾的话,壮汉厉声警告,而后一边警惕着一边快步走开。

“你!”其中一名鹰侍似乎性子比较烈,当即就要追上去。

秦瑾却制止了他,“让他走吧。是我失策了,让我先冷静一下。”随后便走向了一家保持得还算完整的茶馆。

“看来他注意到了。我们一开始就不应该找落单的人,这些人没有背景的人知道一旦被人盯上就会陷入危险,所以才如此草木皆兵。原本最先知道这一点的不应该是我就是了,唉...”纪木叹了口气,与众人一起跟上了前方的秦瑾。

来到叙州的人也不尽是些宗派人士或是绿林匪徒,其中不乏一些流浪的武人,他们没有强大的势力做支撑,也想来叙州碰碰运气,想来也是因为这炎晶对习武之人吸引力太过巨大。

众人来到茶馆商量接下来的行动,秦瑾似乎也理清了思绪,提议道,“之后我们就分头行动吧,小林子小木子你们去城西,你们两个随我在城东,正午时分在这座茶馆汇合。”

“不,”纪木打断了秦瑾的话,“让小林子跟着你,不然我不放心。”

秦瑾本想拒绝,但看着纪木一副决不妥协的眼神也就不再说什么了。秦瑾、纪木自此相别,两人的命运也在不知是好是坏的方向上偏离了正轨。

却说秦瑾离了纪木后在城东四处打听,即便慎之又慎,其间还是与人起了两次冲突,但好在有林默语和鹰侍。在林默语展现出与年龄完全不成正比的战斗力后,再无人愿与他们起冲突。

虽说如此,半日下来秦瑾却一无所获。

“也不知小木子那边情况如何了...”秦瑾坐在清晨那间茶馆中,自言自语道。

“这位兄台?”一个呼声从身后很近的距离传来,秦瑾一惊左手按住佩剑剑鞘,右手将佩剑抽出三分。正当此时,一把折扇轻抵在秦瑾右手上。

众人皆惊起,似乎没人注意到此人的接近。

“诸位且慢,吾乃四海阁韩少庄,对各位并无恶意。”众人望去。

只见名为韩少庄的男子一副普通书生打扮,腰佩小珠白玉,手持二十三骨扇,看起来儒雅且温和。但没有人认为他如同表面上一样是个柔弱书生,仅从他能悄无声息地接近众人这一点就显现出他的武艺不凡。

此人虽然高深莫测,但并无一丝杀意,秦瑾便收剑回鞘,众人也照做。“我们是汉中行商,我是主事秦瑾。韩公子请坐。”

对方既无杀意,定有话说,秦瑾边思量边请韩少庄坐下。韩少庄也不客气,只微微一笑便坐于席间,眉目间毫无惧意,行姿悠然风雅。

“吾已得知尊名,早晌汝等进城时吾就在此处。方才吾听闻少侠在四处寻人,可确有此事?”刚坐下,韩少庄便询问起来。

“确有此事,不知韩公子有何见教?”秦瑾见韩少庄提起此事,便也不隐瞒。

“不知少侠所寻何人?”

“是我的兄长。一年前意外失踪,近日偶得消息,因此来寻。”因为并非什么值得隐瞒的事,秦瑾也就一并说了。

“哦?原来是令兄。不知令兄模样?或许鄙人可助少侠一臂之力。”韩少庄似乎很肯定自己能帮得上忙。

也许是被这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神秘人的自信所感染,又或者是见兄心切,秦瑾抱着一丝侥幸将兄长长相告知。“多谢韩公子。吾兄身高七尺,身材健硕,手上与头上有两道刀疤,皮肤比一般人要黑。”

“听起来似乎与少侠相貌差别不小...”韩少庄的话让秦瑾心底一紧,韩少庄见秦静不答话也不深究,“算了...不过此人,吾或在叙州城有见过,敢问令兄是否有把黑色宝剑?”

“黑色宝剑?”秦瑾闻言一愣,自己兄长失踪时只有随身佩剑,秦瑾从未听说他有什么黑色宝剑。

“少侠不知?莫非并非一人?”韩少庄带着狐疑自相言语。

“那人还有何特征?”秦瑾抱有一丝侥幸问道。

韩少庄沉思片刻说道,“嗯......说起来那人腰间确有一个物件,只是吾记忆恍惚不知是何物件。”

秦瑾闻言如雷霆灌顶,急切问道,“公子在何处见到此人的?!”由于过于激动,秦瑾声调变得尖而细,听起来显得极为不自然。

韩少庄也似被秦瑾的气势吓了一跳,不过他还是回答道,“城...城南,吾昨日于叙州城南得见,他出了城门往荒域上去了。”

“多谢韩公子。我寻兄心切,韩公子恩德,改日再报。”秦瑾闻言立而抱拳行礼,众人见状也随秦瑾抱拳。

“无妨,四海阁本就以‘四海之内皆兄弟’为名,今后若有闲时到四海阁寻吾。”韩少庄摆手道。

待众人走远后,韩少庄饮了口茶,目光发亮,赞道,“好茶...”,而后韩少庄身形以一种诡异的形式消弭于茶楼间,只桌上茶壶下留有几枚铜钱。

铜钱不多不少正好九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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