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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少年有志 风云有变


汉中的秋天总是带着些茶味,青涩的,带有些难以察觉的幽香。

处于群山环绕的交通要道,马蹄声的繁忙也昭示着此处的繁荣,汉中在蜀国北境算是最为繁华的城市了。不仅仅是繁华,而且由于处于边境地区,他国的使者和商人都注定会在此处休整,因此这里的人是包容的。

在这里你不仅能看到北秦的牛羊,也有东楚的海珍,南方荒蛮之地的野味也是交易市场上最受外国商使欢迎的商品。

除此之外,汉中的最大特点之一就是产茶,产好茶。不管是御用茶、官茶还是商茶,这里都有出产。汉中生活的人,无论贫富贵贱都有喝茶的习惯,民间流传着“谷可废兮蔎不可已,釜可摧兮壶不可弃”这样的民谣。

在汉中城南,有一片广袤的茶园,从风雨山脚下一直延伸至汉中城外不到五里处的山丘。

虽说茶农未有闲时,但秋天依旧是茶农们最为繁忙的时节,不管是秋茶的采收还是茶苗的移栽都有着庞大的工作量。饮茶者悠然,事茶者如燃眉,亦复如是。

如此欣欣之景象,翩翩少年秦瑾却不是那么满意。

他知道在汉中的繁华喧嚣背后,蜀国早已满生疮痍。镇压前朝遗火、平定北方叛侯、制掣抵御北秦和东楚,长年的征伐早已榨干了蜀国百年来的积累,虽然经过近十年的休养生息,国力稍有恢复,但同时也养肥了诸多白蛆,朝野上下内患不止。

五年前,穷兵黩武的蜀国国君薨,年仅十岁的世子裕继承皇位。自此掌握实权的旧朝老臣把持朝政,彼此只知争权夺利,整个国都锦城都为此蒙上了一层阴影而变得十分压抑。

三年前,蜀都锦城发生叛乱,手握重权的大将肖雄密谋犯上,却因消息走漏,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肖雄被灭满门之后,蜀国的军事力量再弱一分,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力逐渐减弱,不少城池的郡守都成了一方霸主,向王畿缴纳的赋税也被层层克扣。

虽然汉中因为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战略地位依旧保持着表面的繁荣景象,但在一些偏远地区,百姓已经苦天下久矣。

秦瑾抬头看着四周的群山,看着从风雨山上倾泻而下的宣余之水,眼神中充满了决绝。“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们变成我想要的样子。”

如同其他士族一般,秦瑾拥有着符合这个年纪的野心,但那又是不同于其他士族的一番愿景。

蜀国的士族阶层大多由穷苦的平民和没落的贵族组成,他们最理想的生活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头”,拥有真才实学的他们渴望着登上朝堂建立功名,或出人头地、或光复宗庙。

秦瑾不同,他想要的是平山覆水,他想要的是沧海桑田,他想要的是这篇土地彻底变成他想要的模样。为此,他曾远离家乡,师从南山,求学数载终归是学有所成,正当西出门第,宏图展翅之时。这样的秦瑾,如今却是汉中茶商的家中门客,看守眼前的茶园就是秦瑾的任务。

阡陌交通,尘泥覆染,自己现在不也如同那淤泥之中任凭车马践踏的顽石么。

一阵驮铃声将秦瑾从感伤之中惊醒,秦瑾朝丘下望去。

“...三...”秦瑾看着从汉中城驶来的车队暗数道,这是今天经过的第三个车队了。

汉中虽然繁华,但车队如此频繁的出没却也是极为罕见之事,车队随行之人也不像是商人与随从那么简单,这一点可以从他们所佩戴的兵器以及身着服饰轻易地看出来,这些人似乎也没有怎么花什么心思在掩人耳目上。

最近几日,经过汉中往南方去的人突然之间多了起来,南方像是凭空多了个无底的漩涡,正在源源不断地将各地的人吸入其中。秦瑾暗自在心中思量,也不知南方发生了何事。

一阵凉风从风雨山方向袭来,将少年青丝与衣帘卷起,茶园之中似起了千重碧浪般将无形的船儿簇拥着送到了视野不可及之处。不远处不知何时有乌云聚集在了山头,一时间仿佛整个人间变得昏昏沉沉的,天空越压越低,已有了风雨将至的征兆。

风雨山头起风雨,少年欲往何处去?

秦瑾仿佛听到了这样的呼唤,他在心中回应。

区区风雨,瑾有何惧?乱世起,群雄并出,岂不闻“时势造英雄”。少年有志,风云有变,恰逢其时。想到此处,秦瑾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片茶园。

如同天象所预示的那般,汉中城里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雨滴打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行人的裤脚,如同浪花簇拥着一个个船只奋力前行。

赵盐不过是汉中城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茶贩,他挑着自家的茶叶像一只被追赶着的老鼠一般钻进了一家小酒肆,他一眼就看到这家酒肆的门案边上早已放着好几个扎得严严实实的麻袋,麻袋底部和自己的一样被脏乱的纹路所装点着。

见客入来,店小二笑意盈盈的迎了上来,询问要点些什么饭菜,小二灿烂的笑容在赵盐眼中却是那样的不怀好意,但自己可不想被赶出酒肆继续淋雨。这场雨让所有人避之不及,却成了店家的最好的帮凶。

“小二,添一壶烧酒、一双碗筷。”

旁边同在避雨的外地小贩钱柴向小二叫道。店家成了行凶者,那这些挣扎在底层的人们自然就组成了临时的同盟。

闻言店小二笑容一僵,却只能悻悻然往里头去了,去时还不忘暗啐一口。

赵盐也不管小二如何,只掇了一条凳子坐到了众人之间。

其他待在酒肆里的食客酒徒也乘着避雨的借口在店里大快朵颐,一边用油腻腻的双手抓取盘中的肉食,一边高谈阔论。

酒肆这种地方不比玉琼阁那样的典雅酒楼,这里鱼龙混杂,大抵是这些小贩和役工,偶尔地痞和公差也会来到此处,天南地北的消息在这里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消息的真伪却是鱼目混珠,孰真孰假谁也说不清。

“你们听说南方的事了吗?”外地小贩钱柴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

这些生活在底层的人们平时没有什么娱乐,最喜欢的就是各方的奇闻怪志了,因此众人中的其中一人作为代表兴趣盎然地问道。“南方出什么事了么?最近汉中来往的人突然之间变多了不少,我还在纳闷呢。”

钱柴对众人的态度感到很满意,带着些许炫耀的口吻诉说着他从别人口中听来的消息。“前段时间突然有一批人来到了通州,我听他们说是从叙州逃过来的流民。叙州现在可遭了大难,整个城池都被烧没了,听说就连城墙也被熏得焦黑。”

听闻钱柴所说,众人却是不信,夸张地摆着拿着筷子的手。“什么火有这能耐?叙州临近荒域,那里可是一片沙漠,草木不生。如何烧得城墙?”

钱柴正端着酒杯,见众人不信,一口酒还未下咽就吐了出来。“你们还别不信。起初只是叙州城外一个小小村落遭到焚毁,村子里的人和牲口都没有活着出来的,当时只道是村子里的人得罪了仙人,仙人因此降下干雷惩戒他们。后来叙州城外出现了一群怪物,这才知道都是那些怪物干的’好事’...”

“怪物?什么样的怪物?”钱柴的话完全吸引住了众人,众人将脑袋奋力地向前伸去,就像是有种无形的力量在拉着他们的脖子,如此催促钱柴继续说下去。

钱柴涨红了脸,一只脚踏在了凳子上,“听好了。据说那怪物身高三米,背生六对残翼,浑身冒着炽烈火焰,面目狰狞,被称作炎魔。炎魔皮肉像硬革,骨脊像金锥,双臂是力大无穷,手上握有一把烈焰重剑。手臂挥舞间,风火齐出,地面上便会出现一道沟壑。最可怕的是,它不死不灭,叙州的戍卫根本拦不住它们,只能弃城逃跑,是眼睁睁地看着叙州陷入火海呀。”钱柴双手不时比划着身后那六只隐形的翅膀,不时挥舞着想象中的火焰巨剑,说的是绘声绘色,就连说书先生也未必及得上他三分。

听完如此奇幻轶事之后众人更是半信半疑,纷纷打趣。“说起叙州,我也听说过一个传说。”笑闹间,另一小贩李油插话道,“说是千年前的上古时期,当时天下古妖凶兽横行,人类只能蜗居在一个个小小的部落之中。直到后来各个部落出了两个大神通古仙人叫麓翳和月翊,他们用了五年时间就打通了各部族之间的道路,随后他们将所有部落联合了起来共同对抗妖兽。在最后的大决战中,二人联手大败四位妖皇,最终将妖兽赶出了中原大地...”

“古仙诛四妖的故事谁没听说过啊。”还没等李油说完,众人便纷纷起哄道。

“别急啊,我话还没说完呢。”李油对众人的打断非常不满,伸出双手像是要将众人的声音压在掌下一般,继续说道。“当时妖兽虽然被驱逐,但两位古仙对它们却并不放心,仙人担心自己离开人间后妖兽会卷土重来,于是设立了四重屏障。在东海设下了万重怒涛,在北台设下万里玄冰,在西山设下万丈天炎,在南原设下万年沙飓。而传说叙州城外荒域上的风沙就是当年古仙所设下的万年沙飓。”

听到李油的话,钱柴深以为然,点了点头道。“那个地方确实有些古怪,荒域上的风就没听说曾经停过。据说以前也有不少人进入过荒域,但至今都是有去无回,渐渐地就再也没人敢进荒域了。”

或许是联想到了一些糟糕的事,李油嘴角微微颤动,声音里带上了些许恐慌的情绪。“可是奇怪的是前段时间,荒域上刮了不知多久的飓风毫无征兆地停了。”

蚂蚁是看不见深渊的,因为它太过于渺小,深渊对它来说永远是不可探知的,也是不可想象的。但是千百年来,那深渊之底总会吹上来那么几缕带着寒意的风,裹挟着名为恐惧的情绪,提醒着那些微不足道如尘埃般可有可无的生灵,前方止步。

“好冷啊!”像是感受到了深渊的这股寒风,钱柴搂搂身子,众人点点头表示同意。但究竟赋予这份寒意的是季节,亦或是那名为恐惧的情绪呢?无论真相如何,他们是不会轻易承认的吧,于是即将来临的寒冬便成了最佳的替罪羊。

众人默契地不再提及此事,仿佛故事里的那些妖魔鬼怪会因为他们的话语出现在自己的世界当中,自己的世界有柴米油盐就足够有滋味了。

只不过这场雨似乎不打算那么轻易地过去,它不仅没有因为人们的希望停下,反而愈演愈烈。人们只能偏安一隅躲在简陋的屋棚下,期盼着下一刻属于英雄的阳光会将乌云驱散。雨水顺着屋檐的瓦片汇集在集雨沟里,在这里重新凝聚成一道水柱,如同这一道道水柱才是支撑起这个屋棚的支柱般。

在地面上溅起的水花,如同雨中的战鼓,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白皙得如同女子般的俊美少年穿着白色儒服撑着一把雨伞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像是一束阳光,或是阳光旁边的那朵白云。

没有理会屋棚下的那些生灵羡艳的目光,他毫不迟疑地踏步迈进了酒肆对面的大门。

“那是谁家?”外地的小贩钱柴这样问道,如同他在其他城市收集信息时所做的那样。

“那是纪府,是汉中无可争议的第一茶商。不,就算说他是第一富商也不为过。”说时赵盐眼中掩饰不住的尊敬与羡慕,也对白皙少年的不顾礼仪直接推门而进感到十分不满。

在汉中,关于纪府的传说可以说是众说纷纭,但无一例外都充满了浓烈的传奇色彩。

纪氏的家主名叫纪奉,传说纪奉是锦城的贵族,十八年前就出现在了汉中,凭借着自己高绝的商业眼光和手段在汉中的茶品领域异军突起,迅速崛起成为了汉中几大茶商之一。在之后的十年里,他相继击败了另外几家茶商几近垄断汉中的茶业贸易,成为了如今汉中最大的茶商,乃至于如今在整个蜀国也是有名的大商贾之一。

让赵盐感到最为尊敬的地方是,纪奉虽为锦城的贵族,但在纪奉成为汉中最大茶商的过程中从来没有借助过家族的力量,乃至于至今也没有人知道他是锦城哪个贵族的后嗣。李盐梦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像纪奉一样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做出一番事业来。

他对纪奉的这份尊崇到了近乎痴迷的程度,不管是纪氏的茶园规模、分布,还是商铺的多少和卖茶种类,甚至于纪府的开门时间和看守是谁都一清二楚。对于这个一年前来到纪府的门客秦瑾,赵盐也略知一二,而秦瑾最令他感到厌恶的就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无礼之举。

他原本以为秦瑾会很快的被逐出纪府,但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年。与他同行的青年男子早已经消失,秦瑾却不知为何还是像一张狗皮膏药一样紧紧地贴着纪氏,并且还被供奉在了看管茶园这样的悠闲的职位上。

赵盐看着紧闭的纪府大门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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