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小雀眼看着乔简卷起链条，收到床底下，整个人直发愣。
乔简取出那套全新的睡衣，塞进小雀手里，自己躲到厨房刷锅去。
等小雀换好了衣服，乔简才出来，把小雀赶到卫生间洗脸刷牙。牙刷和毛巾也都是新的。等小雀洗漱完毕回来，乔简已经扫走了地上的面碗碎片，并为他铺好了崭新的床单，换下来的床单被乔简叠了两折铺在床边的空地上，好像他今晚就要在那儿睡了似的。
小雀一愣一愣的。
乔简朝他招手。小雀犹犹豫豫地过去，按照乔简的要求坐到床边。就在小雀猜自己又会被怎样对待时，乔简从床下取出一只小药箱，把小雀的脚放到自己的膝头，用蘸了酒精的药棉轻轻擦拭小雀磨破皮的地方。
小雀嘶了一声。
“很痛是吧？可惜家里没碘伏了。”乔简轻声说，“忍着点，很快就好。”
小雀没有再出声。其实酒精涂上去，冰凉凉的，并没有那么痛。
“嫂子。”
小雀突然出声。
自从乔简和他哥成婚之后，他对乔简的称呼就从乔哥改成了嫂子，今天一天他都叫乔简乔哥，就是怕嫂子这两个字刺激到乔简。
此时的他却又改了回去。
他问：“你为什么要杀我哥。”
乔简的手僵了一下，低头将用过的棉球丢进垃圾桶。
小雀猛地挣脱乔简握住他脚踝的手，大声说：“说话！”
“没有为什么。”乔简很平静，“那天你也在，该知道的，你都亲眼看到了，何必来问我呢？”
小雀瞠目。
是的，那天他确实也在现场，因为那是他十九岁的生日。
没有宴请旁人，只有他的家人，守着一个小小的蛋糕，为他清唱生日歌。
然而……这一切在小雀的脑海中不像是记忆，反倒恍惚如梦境。之后的灾变扭曲如鬼影，那么的不真实。
他忍不住向乔简求助：“那你说我该知道什么？你告诉我。”
乔简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把小雀按进被子里，关上灯，自己也没换衣服，就这么躺在床边的地板上，身下只垫了层给小雀换下来的床单，看样子打算和衣而眠了。
窗外一点点星光洒了进来。
小雀叫了声乔简的真名，没有得到回应，又喊了一声“乔简”。
乔简没睁眼，也没转过来，只伸手拍了拍小雀垂在床边的手，说了声赶紧睡觉。
“你讨厌我吗？”
小雀问他。
“不讨厌。”乔简闭着眼，“小雀，我困了。”
那你讨厌我哥吗？
小雀在心里问。
如果你不讨厌他，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如果你讨厌他，当初你又为什么要嫁给他？
……嫁。
小雀慢慢咂摸这个字。
这个字用在乔简身上很有意思。因为乔简是alpha，而小雀的哥哥，很遗憾的，只是个beta。
好吧，也没什么可遗憾的。要是他哥是alpha，那就不会有他了。
还没出生的时候，人们就指着他母亲的肚子说他肯定是个alpha。出生之后，他性格像alpha，志向像alpha，所有人都在等着他成为alpha，可他却偏偏在十二岁就急吼吼地分化成了omega。
仿佛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在他刚到可以分化的年龄便忙不迭地纠正了这个错误。
他承担了全家人的期望，却在最后被告知这只是一个赝品。
什么都变了。那些本属于他的、即将属于他的，都离他而去了。
如果自己是个alpha呢？如果他能比他的哥哥更高大，能轻松看到乔简们能看到的风景，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的母亲就没有白死。他的父亲和兄长或许也都会好好活着。
小雀翻了个身。
按照烂俗的桥段，这个时候就应该有个人站出来，告诉他人生而平等，omega也不比别人差，对吧。
光说有什么用。有本事就像躺在地板上的那个人一样，以alpha的身份，嫁给一个beta，成为对方的从属。
当年乔简做出这个决定，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觉得他疯了。这些人里头，有一半以为他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另一半笃定他只是贪图高桌朱家的富有和权势。
那乔简自己想从这场婚姻得到什么呢？他得到了吗？
小雀在床上摊成大字，怎么也睡不着。
乔简婚礼的那天，他当然也在场。
身为新郎唯一的亲弟弟，小雀自然而然担任了伴郎的角色。他就站在自己哥哥身后，看着乔简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直视着乔简那双盛满光芒的眼睛，然后看着乔简停在与自己一步之遥的地方。
自始至终，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都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过。
那之后……那之后……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黑漆漆的夜色朝他压过来，捂住他的眼睛，反而让他更清醒。
他忽然很悲伤。
这十平方的房间实在太空旷了。像躺在沙漠里，要被晒死了。
小雀受不了了。他翻身下床，去找一个阴凉点的地方。
……
第二天天亮，乔简很惊讶地在自己的怀里发现了团成一团的小雀。
也是他这两天累得太狠了，这么大个活人钻他怀里他都没醒。
小雀比他睡得还瓷实。他把小雀抱上床，小雀也就哼唧两声，转身抱着被子又睡着了。
乔简把小雀留在家里，自己到市场买了一大堆菜回来。回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他的开门声把小雀弄了起来，后者一边揉眼睛一边迷迷糊糊地跟他要牛奶喝，然后突然清醒过来，有点害怕地看向乔简。
乔简冲他笑笑，自己拎着大包小卷进厨房忙活起来。
想要他复刻小雀十六岁的生日宴是有点难度了，毕竟以他目前的财力，光是食材他就买不起。不过美食不分贵贱，普通的食材经过精心烹制也能十分美味。他了解小雀的口味，小雀会满意的。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小雀就趴在厨房门边，好奇宝宝地瞧着他，卷起袖子也想帮忙，被乔简赶了回去：“我昨天还给你买了两套衣服，就在床脚的袋子里，你去试试合不合身。”
“不用那么麻烦。”换上新衣的小雀有点不好意思，“乔哥，我……我昨晚就是随口一说，你别放在心上。”
乔简真名里也有一个乔字，所以小雀以前就管他叫乔哥，或者干脆直接也管他叫哥。等他跟小雀他哥成婚，小雀改口叫他嫂子，他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所以小雀这么叫他，让他恍惚间有种回到了过去的感觉，像以前一样问小雀：“中午吃什么主食？米饭可以么？”
小雀说了声都行，在桌子旁坐下，隔着一道厨房门跟乔简说话：“那个，乔哥，我还没问过你呢，我是怎么到你身边来的？我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
乔简：“我说你是被塞进行李箱丢到我家门口的你信么？”
小雀：……这怎么听着那么像被弃尸了。
“所以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自动想起了扔到陷阱中间的肉，勾着我一脚踏上去。”乔简笑，将芹菜切成等长的段，“不过用你自己当诱饵，这血本着实下得有点大，事实也证明是我多心了。接下来你想怎么办？是回瑶城，还是要我把你送到别的地方？”
“我哪也不想去。”小雀说，“哥……我好像失忆了。”
乔简切菜的刀一顿。
“是真的。我最后能想起来的就是……我哥他，被你……”小雀咬咬嘴唇，“我还是十九岁吗？”
乔简：“你今年应该二十四。”
小雀微微咋舌。他能想到自己缺失了记忆，但没想到缺了这么多，整整五年的光阴在他脑子里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略微思索后，小雀下了决心：“乔哥，我现在脑子很乱……除了你，我谁也不认识了。你别赶我走，好吗？”
乔简没有回答。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密的。”小雀抢着说，“你要是不放心，就……就再把我锁起来，不行的话，绑起来也行。”
说着，他一脸真诚地将手腕伸向乔简。
乔简笑了，摇摇头，继续处理食材。
小雀被他搞得很困惑。
乔简之前锁着他，显然也是担心他乱跑的。可在他那次拙劣的勾引之后，乔简对他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到底是为什么？
总不该是嫌弃他信息素味道难闻吧？
“傻小子。”乔简道，“你总是要走的。”
小雀愣了一下。他没听明白乔简的意思。
乔简的语气很轻松，却透着一股伤感。这倒也正常，毕竟他们二人之间横亘着一宗血案。但小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是一种，曲终人散的伤感。
小雀没有再贸然开口，乔简也在专心处理食材。
有人来敲门，小雀下意识起身，朝门走了两步反应过来，拍了下脑门回头去叫乔简。
乔简把火关小走了出来，问了一声是谁。
“大乔啊，开下门。”房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有点事跟你说。”
乔简打开门。
从门外猛地冲进来几个人，穿着警员的制服，一拥而上将乔简按在地上。
另外有人冲到小雀身边把，小雀团团围住，用身体做墙将小雀跟乔简分隔开，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omega在这儿！”他们高喊道，“没有受伤！状态良好！”
将乔简按在地上的那两人粗鲁地将他的双手拗到身后，给他上了手铐，接着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推搡着往外走。
自始至终，乔简没有说一个字，也没有做出任何抵抗的行为，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小雀，那么安静，那么执着地看着他，直到不得不转过头去，在警员的包围下走了出去。
小雀忽然不能呼吸了。
耳边尽是血液回流的声音，身体却冷得指尖都在发抖。
“乔哥！不是我！”
他推开拦在面前的警员，跌跌撞撞地追出去，向乔简跑去：“不是我！我没有！乔哥，乔哥！你相信我！
“别走！哥！别走！别丢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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